第247章 順手牽羊(三)


    翟勤當時沒氣暈過去,臉色一下變得冰冷:“雷振生、沈方輝你們幹什麽?難道以死相逼嗎?謝罪,謝什麽罪?既然知道有罪,當時為什麽幹?既然敢做就要敢當,連承擔的勇氣都沒有,你們有什麽臉再說什麽?”


    沈方輝和雷振生愣住了,被翟勤說得臉色發紅。確實,沈方輝沒覺得自己有什麽錯,他和雷振生都認為理直氣壯,所以做這一切很坦然。


    可是他們沒想到翟勤不理解他們的苦心,心裏也十分委屈。一切出發點也是為軍長好,國民政府的猜忌對新九軍充滿敵視態度,其原因就是因為中共問題。借著這次機會,沈方輝以身涉險,為的就是讓翟勤和新四軍方麵交惡。那樣可保軍長沒事,家裏人也會安全。但軍長並不理解,反而認為所有軍官都不聽他的私自行動,竟然要辭去軍長的職務。


    沈方輝是有頭腦的,以新九軍的戰鬥力,翟勤不當軍長老蔣樂不得的,恐怕得有一大堆的人惦記接收這支部隊,所以情急之下才做出這樣的行為。


    陳冬生說道:“軍長,我希望你能理解,沈參謀和雷師長包括我,全都是為你好,更是為了新九軍,絕對沒有其他想法。新九軍的人從來沒想過抗命,隻要你軍長一句話,我們可以衝向任何地方,什麽犧牲都不在乎,哪怕我陳冬生的命。但是你也明白現在的形勢,我們也在自保,中共方麵太過分了,這是給他一個教訓,別把新九軍和國軍其他部隊一樣看。新九軍上下都是一樣的心思,隻要你留下指揮新九軍,你怎麽處罰我們都心甘情願,絕對服氣。”


    陳冬生的話說得很有感情,翟勤也有些感動。這些人什麽想法,翟勤又怎麽能不知道,那他不是不知好歹了嗎?無奈的說道:“各位,我明白你們的心思,但是有很多你們並不理解的地方,以為我們受氣,其實你們也是高級將領,手下指揮著幾千幾萬人,有些情況我不說你們也明白。這時候是挑起內戰的時候嗎?如果我們大打出手便宜是誰?受些委屈忍一下,也是為了抗戰明白嗎?”


    雷振生說道:“這些我們理解,但是別人理解嗎?為什麽中共一再擴張他們的地盤,擴大勢力,這是抗日嗎?”


    翟勤無可奈何的說道:“其實你們的立場不一樣,看問題難免有偏袒。雷振生,打仗需要什麽?兵力、武器、彈藥、給養缺一不可,士兵有犧牲,彈藥有消耗,給養有消耗。沒有地方,沒有補充用什麽打仗?我們從一個獨立旅開始到今天的新九軍,以原來的五千多人到今天的三萬多人,我們不是也在發展嗎?從一個小小的青天鎮到今天的七八個縣,我們不也在擴大地盤嗎?沒有地方,沒有兵力怎麽抗日。難道讓新四軍、八路軍不吃飯,不用槍,不補充兵力,打一個少一個就正確嗎?所以人家發展武裝積蓄力量,這有什麽錯誤?”


    沈方輝和雷振生、陳冬生、鄭同吉這幾個大將臉上都有了沉思的表情。也對,新九軍不也是想盡一切辦法在發展壯大自己嗎?沒兵沒將,沒武器,沒彈藥打什麽仗。如果從這點上理解,新四軍、八路軍的做法也沒什麽錯。


    翟勤繼續說道:“今天這裏沒有外人,隻有新九軍的兄弟,有些話我公開和你們說,中共的軍隊原來是什麽?是工農紅軍,他們的宗旨是什麽?他們革命的目的是什麽?我想你們全知道吧?江西的反共圍剿是兩黨之爭,爭得什麽?是權力,管理控製中國的權力。雙方是生死仇敵,但為什麽又走到一起?是因為日本人。為了共同抗日,暫時放下仇怨。但能說就一條心嗎?如果都是一條心,真正的相誠以待,還會有劃分作戰區域限製發展一說嗎?如果是那樣,重慶為什麽有那麽多剿共,限製的命令?沈參謀長你不能說不知道吧?”


    沈方輝無言回答。他是參謀長,國府軍事委員會的命令,又怎麽會不知道,隻是新九軍一直沒有執行而已。看沈方輝不說話,翟勤說道:“沈參謀長,幾位,國共雙方是不得不合作,但暗中互相防範,互相打擊是正常的事。但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都在忍氣吞聲。蔣委員長無時無刻不想消滅中共軍隊,而中共也想推翻國民政府,這是公開的事。其實每一個人心裏都明白,也沒什麽可忌諱的,但兩黨出於共同抗戰的目的,都在盡力克製,這一點我想你們也看得明白。共產黨說國民黨頑固派,而國民黨說共產黨共匪,雙方都在說對方破壞抗戰,這些又有誰說得清楚?”


    雷振生有些不滿意的說道:“軍長這些我們都明白,但我們可是國民革命軍,我們不是共產黨,也是被革命的對象,當然要限製他們發展,所以我們沒什麽錯。”


    翟勤其實也無話可說,自己來自後世,雖然不是黨員,但是他不自覺的把自己看做中共一夥的。而雷振生他們並不是這樣的思想,他們從心裏到心外是真正的國民黨軍官,當然站在國民黨的立場,自然仇視中共的行為,這一點翟勤也明白。


    這一次的事件就說明了這個問題,沈方輝命令向轄區的中共人員下手,各部隊沒什麽猶豫的,也沒有人抗命不執行,就連周德敏也隻是因為事先不知道而有些不滿,其他方麵也認為理所當然。


    他沉吟一下說道:“站在我們的立場你說的沒錯,但是我們也要清楚一點,這時候心裏千般不滿萬般不願意,但我們也不能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別人破壞是別人的事,但我們不能破壞。不能因為別人當漢奸了,我們也去當,是不是?所以我們不應該管別人怎麽做,隻能管住自己怎麽做,一切以抗戰為前提。”


    沈方輝明白翟勤還是想保持中立,不想參與國共之爭。可是身處之中怎麽可能避得開呢?也有些無奈的說道:“軍長你說這些我們都明白,新九軍也想保持中立,可是你也看到了,根本不可能保持中立。新九軍大部分將領的家屬都在大後方,包括軍長的家人,所以我們也必須有態度。”


    這也就是翟勤難辦的地方,他有太多的顧忌,不隻是自己的家人在成都,新九軍的將領和軍官有太多的家裏人都在大後方,他們心中能沒有顧慮嗎?國府方麵怎麽做的,不隻是翟勤知道,這些高級將領哪個不知道。他無奈的說道:“這也就是今天我和你們說的原因,能聽進去我們可以在一起共同抗日,聽不進去我也不怪你們,我隻能辭去軍長職務置身事外。”


    陳冬生還是有頭腦的說道:“軍長你說怎麽辦吧,我聽你的。”


    陳冬生一說,雷振生和沈方輝也明白過來,軍長有了什麽打算,連忙立正說道:“軍長這件事我們考慮不周,你說怎麽辦,我們執行。”


    翟勤心裏也有些苦澀,他不得不用感情牌來讓這些人執行命令。以翟勤的性格他並不想這樣做,也很想和這些人坦誠相待,這種政治手腕和帶有陰謀性質的做法他也很反感,但現實讓他也不得不這麽做。也就說道:“我有三條意見,你們能同意,我們還是好兄弟好戰友共同抗戰,不聽我也不怪你們,人各有誌。”


    沈方輝首先立正說道:“軍長你說我堅決執行。”


    看到四個人一起點頭表示同意,翟勤說道:“第一這次事件到此為止,不要再擴大下去,對外統一口徑,柴永樂、顧州為日本潛伏特務,意在挑起國共之爭,現已被女子大隊擊斃。第二和中共談判解決,結束軍事衝突。第三全軍做準備放棄大別山,部隊準備過江,進入湘贛戰場。”


    前兩條幾個人沒什麽意見,翟勤話這樣說是給雙方一個台階,無論誰都說不出來什麽,也保留了中共方麵的臉麵,把事情和平解決,不要讓事態擴大下去。但第三條讓幾個人有些不情願,既然解決了為什麽要離開大別山根據地,這是獨立師經營兩年的地方,說明白就是舍不得。


    沈方輝說道:“軍長既然已經這樣解決,為什麽還要撤離大別山區。”


    翟勤的想法還是有些不能公開說,那就是他從心裏不想讓新九軍將來參加內戰,但是如果占據大別山將來怎麽辦?長江以北是中共的地方,可能不卷入其中嗎?向南撤雖然也隻是暫時的,但翟勤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此時已是接近七月份了,再有一年多時間就是太平洋爆發的時候,在這裏將什麽也得不到。如果進入江南轉入湘贛戰場有獲得美援的機會。以新九軍的訓練,如果得到美式武器那是如虎添翼,將給鬼子沉重打擊,有可能加快抗日進程。


    再說大別山周圍的潛力已經沒有多少了,根本不利於部隊發展,換一個環境既能避開國共衝突,也能得到老蔣的信任,從各方麵考慮還是答應蔣介石的條件,撤過江南。對新九軍來說不是撤退,應該是進軍江南。


    他走到地圖前說道:“你們看,日軍在大別山周圍集中了十三萬多部隊,以我們現在的裝備和物資,很難和日軍對抗。即使我們在長江上得到的物資,但也很難連續作戰。如果向外發展,必然遭到日軍的幾路圍攻。我們沒有可得到補充的來源,無法進行連續作戰。如果不離開,不得不和進入這些地區的其他軍隊合作,那樣恐怕會讓重慶政府更加猜忌。那麽我們過江,而日軍第11軍和派遣軍直轄師團兵力有限,他們要留出針對第三戰區和第九站區的兵力,能對付我們的力量很少,有利於新九軍打開局麵。在江南也能得到國府方麵的補充,讓新九軍恢複戰鬥力。一旦時機成熟我們打過長江向北進攻,把鬼子徹底趕出去。”


    翟勤的話得到了幾個人的讚同,雷振生說道:“離開這裏也好,隻是有些舍不得。”


    翟勤說道:“其實我也舍不得這裏,畢竟是我們經營了兩年的地方,但是這是中國的地方,建設哪裏都是建設國家。”


    這時候大家的思想疙瘩解開了,也就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陳冬生說道:“我們現在可是很富有的,想向江南撤退也並非容易的事。向隨縣撤路途很遠,根本行動不便,還要通過日軍封鎖線,恐怕短時間也辦不到。”


    翟勤笑了:“錯,我們這不是撤退,是進軍,向江南進軍,所以我們不是撤退,是向江南挺進。不用按軍事委員會的命令路線走,我們從這過江。”


    翟勤說著手在地圖上安慶的地方一指,沈方輝吃驚的說道:“江麵上有日軍第11海軍戰隊,而江對麵是日軍第20師團,這裏過江恐怕很難吧?”


    翟勤說道:“第11戰隊有空軍對付他們,我們離開怎麽也不能便宜了藤田進,所以現在開始製定挺進江南計劃。沈參謀長還記得我在山裏水泊訓練的水軍吧!這一次給鬼子一個驚喜,讓他看看新九軍的兩棲登陸作戰,讓鬼子明白怎麽打他也不是對手。”


    “好”幾個人全都大聲說道。陳冬生笑著說道:“原來軍長早有準備,我還覺得你把那個什麽海軍陸戰隊弄到安慶幹什麽呢?原來早有打算,狡猾,狡猾的。”


    “放屁,老子這是計謀。”翟勤心裏也輕鬆了很多。當他有離開大別山打算的時候,也就擔心這些人不願意。如今取得了一致意見,心裏也輕鬆不少。


    抗日,打鬼子在哪都是打,翟勤惦記著有朝一日打過長江,反攻打到東北去。他訓練海軍名稱是海軍陸戰隊,其實應該叫水軍陸戰隊,針對的是江河湖泊,並非大海。


    翟勤對沈方輝說道:“通知嚴純正他的陸戰隊在安慶和樅陽秘密準備船隻,不能讓日軍知道,準備渡江作戰。”


    “是”沈方輝回答道,隨後問道:“其他方向怎麽辦?”


    翟勤說道:“我不是命令各部隊就地停止前進嗎?第十七師做出向新四軍打仗的架勢,派第十八師的部隊接管防線,第十七師兩個旅向東進攻和第388旅部隊配合,突然包圍無為的第4混成旅團消滅他們,怎麽做不用我教你吧。”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這才明白,翟勤為什麽不讓部隊撤回,而是就地待命。沈方輝高興地說道:“我明白了,但是過江後我們向什麽地方進攻,不能守長江沿岸吧!”


    翟勤用手一指地圖說道:“部隊向這裏進攻,再次創建新九軍根據地,暫時休整,然後再確定下一步行動方向。”


    “明白”幾個人都有些興奮的點頭。沈方輝他們終於離開了翟勤的辦公室,兩個師長、一個旅長要共同研究怎麽作戰的問題。當然了,不能便宜鬼子,這是借著對抗新四軍,來個順手牽羊把無為的鬼子收拾了。


    雷振生說道:“參謀長,無為隻有一個旅團,是不是少點。為什麽軍長不動廬江,而是打無為。”


    沈方輝說道:“你傻啊?廬江是一個師團,要是打廬江、合肥、無為的鬼子全能增援,那就是兩個師團和一個混成旅團,新九軍打完這樣的仗還怎麽過江作戰?軍長消滅無為的鬼子,你認為廬江的第22師團前後被包圍,他還守得住嗎?藤田進不退兵,他就有被消滅的可能,退兵後廬江我們還能留著他嗎?失去廬江的堅城防守,樅陽、安慶、廬江、無為這一片區域鬼子沒有兵力,用什麽阻止我們渡江。”


    “明白了”雷振生點頭說道:“沈參謀長和軍長一樣狡猾,自愧不如。說我們怎麽打。”


    沈方輝說道:“急什麽?沒看軍長沒有宣布你們三個恢複職務嗎?軍長一定還有其他安排,向江南挺進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我看鍾秀坤去通知杜副參謀長和周區長,軍長在安排過江的事,你們先返回部隊,暗暗準備等候命令。參謀部計劃下達後才能行動,讓白忠偉和羅中旭按兵不動。”


    沈方輝確實看明白了,翟勤也知道渡江是大的軍事行動。長江上被封鎖,想幾萬部隊過江根本是很困難的事,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話的問題。沈方輝說道:“三位記住了,渡江南進不要向下傳達,一級保密。”


    幾個人都返回了自己的部隊。翟勤確實讓鍾秀坤通知杜會前來,可是杜會沒到,丁銳確進來:“報告軍長,呂勁鬆來了。”


    翟勤看看日曆,今天正好第三天,好快的速度說道:“有請。”


    呂勁鬆還是便裝,長衫裝束,進來沒有敬軍禮,而是一抱拳:“參見翟軍長。”


    對於呂勁鬆的低姿態,翟勤沒什麽得意的。一笑說道:“呂特派員請坐。”


    呂勁鬆可不想耽誤時間,中原局的請示電報,中央隻給了一句答複“以抗日統一戰線為主要,可以做出適當讓步。”


    朱治理有些不理解,但這是中央的決定,他不能違抗。第二天接到胡書記的指示,鑒於發生的事件對我黨極為不利,翟勤搶占了有力的理由,為避免發生更大的武裝衝突,中原局可以命令新四軍暫時停止行動,派出人員和翟勤協商。根據這個指示和中原局同意讓步這點,呂勁鬆再次來見翟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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