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戲台的包間,沒點燈,四周一片昏暗,由是從戲台發出的光亮,並不十分刺目,卻看上去,很耀眼。


    一壺茶嫋嫋散著白汽,水汽氤氳。


    易周的眼睛還看不清,隻覺得戲台有模模糊糊的光。


    魏平坐在太師椅上,把易周的腦袋擱在他膝蓋,手指插進她頭發裏,不輕不重地捋著。


    易周跪坐在他腳邊,不停閉眼又睜開調節瞳孔。


    “別動了,”他笑了一聲:“一點腎上腺激素,過一兩個小時就退了。”


    易周抬頭,瞳孔裏映不清他的臉。


    她很想問問,自己到底造了什麽孽,他要一次次抓著不放?


    魏平揉了揉她的腦袋,眼睛看著戲台:“你知道這是哪一出戲?”


    戲台上的小生正驚斥一語:“呀!正撞著五百年前風流業冤。”


    滿台盡做驚為天人。


    “《西廂記》,”易周仔細聽了一聽:“第一本第一折驚豔。”


    “錯了,”魏平嘴角一勾:“這出戲隻有三本。”


    魏平兩指捏住她下頜:“你說這是一出什麽戲?”


    下頜骨被他用狠力捏得吱嘎響。


    易周疼得皺眉:“我他/媽怎麽知道?”


    忍無可忍。


    魏平把她拽起來,一把摟著她的腰,兩指壓在易周尾椎骨那一塊,易周不由抖了一下。


    “你就不能對我好點?”魏平手上用力愈發狠,笑意不減。


    易周不掙紮,隻發狠咬死了牙。


    不遠的包間兩聲短促的槍響落進魏平耳朵裏,槍聲掩蓋在花旦小生的唱和中,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


    差不多了。


    魏平半抱著她往裏走,裏麵果然還有一條走廊。


    她站不穩,被魏平帶著走了一段,一把推進走廊兩側的其中一個房間裏。


    “就快了啊。”魏平把一團手絹塞她嘴裏,拍了拍她的臉。


    不知聽沒聽錯,他的聲音裏含著一絲歃血的快意。


    易周的脊梁骨猛躥起一股寒意。


    ――――――――


    蔣越在看見宋林林的那一刻拔腳就追。


    “越子!”順子想跟著去,又不能扔下這兩個,隻好先站住腳,對通訊器說:“速度上來一小隊人,其餘人逐步包圍排查,沒掃到窩點前先不要驚動一般民眾。”


    宋林林跑的特別快,她穿過一條走廊,人一下拐進拐角。


    蔣越經過樓梯口,從走廊另一邊追了過去,追到裏麵,腳步聲已經沒有了。


    他放慢步子,經過一扇門,一麵牆,再一扇門。


    忽然有粗重不一的喘息聲,不止一個人。


    這裏的房間都沒有賭客,走廊的壁燈也沒有開,四周一片昏暗。


    他拔槍,一手緩慢推開活動屏風。


    幾個黑影映入眼簾,他再動一步,那幾個人依舊毫無防備,他走過去摸了幾下,這幾個人有死有活。


    “清醒著?”蔣越問其中一個還能喘氣的人。


    那人縮了一下,痛苦地捏著喉嚨口。


    蔣越掰開他的下巴,瘀血一下嘔上來沾了他一手。


    這個男人咽喉有重擊的傷,格鬥中陰狠也狠獨特的招,要能精準砸中大動脈,瘀血堵塞造成人一擊死亡。


    仔細看砸點麵積極小,兩指節之間。


    很像是魏平的手法。


    “啊!”


    一聲短促的尖叫。


    蔣越踹倒立櫃,帶倒了包間之間的竹木隔板,劈頭蓋臉砸下來,壓住了一個人。


    宋林林緊捂著嘴巴,呆站在後麵。


    “沒事?”


    “啊……謝謝……”宋林林後知後覺,渾身發抖:“沒事……”


    蔣越蹲下去探查壓住的人,一摸,沒氣了。


    隔板卻沒有打中他要害,這個人應該本來就是死的。


    蔣越站起來,轉身:“你怎麽會在這。”


    宋林林向後縮了縮。


    他眼神冷淡,用逼問的語氣說話,這樣的蔣越太陌生。


    “我……”


    “易周跟沒跟你在一起。”


    他果然問了。


    宋林林像被抽了力氣,她後退一步靠在牆上:“我來找我妹妹……我……”


    她想起她妹妹,想起魏平對她說的話,咬牙直說:“戲台正對的包間裏麵還有一條往更裏去的走廊,大概……在那。”


    蔣越轉身大步離開這。


    “哢噠”一聲上膛音。


    “站住,”宋林林嗬一聲:“我不想開槍……”


    黑洞洞的槍口,抖動的手臂,抖動的聲音。


    宋林林哭著說:“你別去,我不會打死你的,你去那會死的……”


    她舉著槍用命威脅他,卻語無倫次地告訴他,她不會傷害他,不會開槍。


    “宋林林,”蔣越沒有回頭:“你知道在你開槍之前,我完全有能力先射殺你。”


    聲音恢複了他一慣的溫柔,話語卻殘酷。


    熱淚從她眼裏不斷滾出來。


    蔣越疾步與她漸遠。


    太陽穴的神經跳的厲害,蔣越的神智卻異常清醒,他從來不怕死,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是他弄丟了易周的那一個月。


    他怕再也見不到她。


    愛這種東西,就是讓人能上頂天下立地,在魍魎叢生的不歸途上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卻獨獨心甘情願把致命軟肋親手交付到她手裏。


    ――――――――――――dadadadada――――――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餘墨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餘墨君並收藏天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