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槐氣得臉色鐵青,朝駕駛員大聲命令:“停下!快停下飛船,回複防空司令部,就說我們願意停船檢查,說我們被月球強盜劫持了,快!”


    駕駛員滿心慌亂地連連點頭,正要停下飛船,可是雙手卻陡然間動彈不得,仿佛忽然癱瘓了一般,他驚恐地回過頭來,看到那個月球人站在一旁,神情古怪地盯著自己的雙手,他的目光似乎有形有質,好像無數根柔軟堅韌的絲線將他的雙方層層纏住了。操縱台上加速燈“嘟”地一聲自動亮了起來,巨鯨號提速向前方疾衝了過去。


    “瞧你妹啊,還不快停下來!”胡槐見八架攔截機越來越近,氣急敗壞地大吼了起來。駕駛員急得滿頭大汗,雙臂在空中扭動,似乎是竭力想要掙脫什麽。胡槐轉過身來,見洪流的目光如兩柄利劍釘在駕駛員的手上,頓時恍然明白了過來,一低頭猛地朝洪流的腰間撞過去。


    “轟”地一陣巨響,巨鯨號一陣猛烈地搖晃,胡槐和洪流齊齊摔倒在了地上。原來,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鍾,巨鯨號已經駛過了防空司令部所警告的界限,八架攔截機一齊開火,炮彈如雨點般擊打在巨鯨號的船體上,飛船搖晃不止。不過好在巨鯨號形體龐大,外殼堅硬厚實,一時之間倒也不至於遭受太大的損傷。


    “快,趕快發送消息,說我們接受檢查,接受檢查!”胡槐狼狽地趴在地上,急得大呼大叫。


    駕駛員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聽到“呼呼”幾聲響,十餘道耀眼的火光從巨鯨號的方向飛出,直奔八架攔截機而去。炮火雖然稀疏,但是射擊卻極為準確,角度的配合也極為巧妙,八架攔截機慌忙四散躲避,但是還是有一架飛機被逼得無處可躲,“轟”地一聲被炮火擊落。


    “完了,完了,全完了!”胡槐嚇得汗如雨下,喃喃念叨了幾句,忽然雙眼通紅地暴跳起來,拉開艙門,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混蛋,是誰開的火!是誰讓你們擅自開火的!”


    然而,回答他的卻隻有一堆無辜的臉龐,胡槐手下的船員此刻都聚集在主艙內離駕駛艙最遠的一個角落裏,洪流帶來的一隊月球戰士正持槍對準了他們。己方的人手是對方的好幾倍,而且大多數身上都攜帶有武器,可是卻沒有人敢稍做反抗,甚至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另一隊月球戰士已經控製了巨鯨號的炮台,正興奮地大吼著,向外麵剩餘的七架攔截機開火還擊,動作熟練而精準,看得出來都是訓練有素的炮兵。


    “強盜!你們這些強盜!”胡槐憤怒地向前邁出了兩步,兩個月球戰士立刻掉轉了槍口,對準了他的胸口。胡槐臉色一片蒼白,隻得又氣急敗壞地退回了駕駛艙。


    不到十米的距離,胡槐跑得跌跌撞撞。洪流帶來的月球戰士雖然驍勇善戰,無奈巨鯨號畢竟隻是一艘商船,武器配備太差,炮火稀疏,開炮前的準備時間又長,還不及對方一架攔截機的火力猛,而且船體過於龐大,不斷遭到炮火的轟擊。不過還好,商船的護甲足夠厚實,一時倒也不至於傷到筋骨。


    駕駛室裏,所有的駕駛員都已經被洪流驅趕到了一旁,洪流正坐在操縱台上,駕駛著巨鯨號躲避著射來的炮火,動作居然頗為精熟,很難得地避開了大部分的炮火,一旁的飛行員們臉上的神情,又是恐懼又是欽佩。洪流操縱商船,加速朝前方的幾架攔截機撞了過去,攔截機慌忙四散躲避,然後又從後方繞回來,繼續追擊商船,不過包圍圈已經被衝開了一個大窟窿。洪流掉轉了航向,讓巨鯨號筆直向下,朝著已經沒有多遠的地球全速衝去。


    再任由這幫月球人這麽胡鬧下去,事情還不知道會鬧到什麽地步。


    胡槐咬咬牙,掏出了手槍,從後麵瞄準了洪流的頭。


    聯合政府和月球人都不是好惹的,但是畢竟月球人遠在38萬公裏外,想要過來報複隻怕沒那麽容易。


    短短的一瞬間,胡槐已經將利弊權衡得很清楚,但是他的手還是不住地發抖,手指像是在頂受巨大的壓力,遲遲無法扣動扳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胡槐的手指終於壓在了扳機上。


    “轟”的一聲巨響,飛船忽然一陣劇烈的搖晃,像是失控的電梯猛然間一上一下,胡槐頓時被甩得飛了出去,腦門重重地磕在了艙門上,一時間眼前金花四濺,天旋地轉。迷迷糊糊間,他感覺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腳,將他抬出了駕駛室,隨後有人往他的臉上潑了冷水,輕拍他的臉頰,在他的耳邊大聲呼喊:“胡助理,胡助理……”


    胡槐懵了好半天,才漸漸醒過神來,伸手捂住了腦門,呻吟著睜開了眼睛。洪流和迪塞爾隊長,還有商船的幾位主要負責人都正圍在旁邊,洪流和迪塞爾兩人臉上的神情,明顯是戲謔多過於關心,都在緊閉著嘴竭力忍住笑。


    “胡助理,我們已經回來了。”洪流笑著將胡槐扶了起來,“這裏是太平洋的海底,我們已經將他們甩掉了。”


    “你們這些……不要命的混蛋。”胡槐心頭火冒三丈,可是腦袋上被撞出了大血包,脹痛不已,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你們闖出了這麽大的禍事,到了地球就算完了嗎?就算你們不要命了,我們遊龍號要怎麽辦?”


    洪流彎腰親手為胡槐拍去了衣服上的灰塵,正色道:“這件事情,可大可小,關鍵還得看胡助理怎麽去處理。”


    迪塞爾和幾位負責人一聽,都很識趣地走開了,隻留下了兩人。洪流繼續說:“巨鯨號從進入地球的防空圈,到與防空司令部交火,中間的時間並不長,你完全可以說和我們是在太空中偶遇到的,我們是一隊帶著重大機密前來歸降的月球叛徒。你已經將這一情況提前通報給了防空司令部,但是防空司令部還是不問青紅皂白,迅速向你們發動了猛烈的襲擊——就好像是在殺人滅口一樣。‘月球叛徒’大為憤怒,乘亂劫持了巨鯨號,向防空司令部的攔截機發起了反擊,並隨即逃離。


    如果胡助理認為有必要,我們可以抓緊時間為你們製作錄像證據,到時就算防空司令部出示了雙方的通訊記錄,你們也可以說是因為通訊不暢所造成的誤會。”


    胡槐將信將疑地眯起了眼睛,半天沒有說話。洪流所說的方法,聽起來倒也可行。


    主艙室的另一邊,月球戰士們從魔錘號上搬下了幾隻盛裝he-3礦物的箱子。洪流攬住了胡槐的肩膀,安慰道:“這裏有1噸的he-3礦,是為了感謝你們的誠意和幫助。當然,我也是希望胡助理回到遊龍號後,能夠再幫我們一個小忙。”


    胡槐立刻警惕地推開了他的手,懷疑地望了他一眼:“幫忙?1噸的he-3礦的價值,連修複巨鯨號的損傷都不夠,你還要我給你幫忙……”


    “舉手之勞而已,你就當是為了朋友,或者是為了全人類吧。”


    全人類。這個詞語讓胡槐的心口顫動了一下。不知道有多少年他沒有想到過這個詞語,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說:“全人類的事,關我什麽事?”但是他還是沒有說出口。哪一個男人小的時候沒有做過拯救全人類的英雄夢呢?


    洪流摸出了一張磁卡,塞進了胡槐的手裏:“這裏是所有和我們有過貿易往來的海底城的名錄,我希望胡助理回到遊龍號後,能夠設法給他們帶個口信兒,將我們此時的位置和處境告訴他們。”


    胡槐吃了一驚:“怎麽,你們……還要留在這裏嗎?你們難道不該馬上抓緊時間逃走,找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嗎?”


    洪流堅定地搖搖頭:“不,我們不能再躲了,這一次我們必須要迎戰那些不顧人類死活的陰謀家,我們就這裏等著他們,和他們來一個了結。”


    “就你們這一百多號人嗎?”


    “對,就我們。”


    胡槐似乎是被洪流的想法給震住了,沉默地望了洪流好一會兒,才苦笑著搖搖頭:“回到遊龍號後……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去幫助你們。我太了解安市長了,他不會願意和聯合政府翻臉的,你們鬧出了這麽大的亂子,我想我一回去就會被送到聯合政府,然後安市長會聲稱他對這所有的事情,全不知情。”


    洪流沉默了片刻,問道:“胡助理,你跟隨安市長有多少年了。”


    “21年了,怎麽了,你幹嗎問這個?”


    “21年啊,真是神奇,我今年才剛剛20歲。也許安市長不會那麽做,你是他20多年的朋友。”


    “哈,朋友!”胡槐譏誚地笑了起來,那神情就像是一個職場前輩在嘲笑一個尚未離開學校的實習生,“在這樣一個亂世,安市長從一個街頭流浪的孤兒,成長為了遊龍號的市長,然後又將遊龍號建設成了全球最大的海底城,成為了全世界最有權勢的男人之一。你認為這樣的人,會有真正的朋友嗎?會在乎所謂的朋友嗎?”


    洪流神秘地一笑:“全世界最有權勢的男人?也許你並沒有那麽了解這個世界,也許你也並沒有那麽了解這個男人。”


    胡槐不屑地搖搖頭,苦笑道:“既然你這麽說,那麽好吧。我希望你們能夠撐過三天。三天後,如果安市長沒有把我交給聯合政府,我會盡全力,將你們的情況告訴你們所有的合作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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