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瀚成眉宇緊擰,緊緊握住拳頭,奮力的咬住嘴唇,壓抑著那股因為前世記憶而燃燒的怒火,但還是沒有辦法抵擋那個倔強的馮小魚翻天覆地的眼淚。


    “我讓你離我越遠越好,你沒聽明白?你是聾子還是傻子?”歐瀚成抬頭望著馮小魚,冰涼而泛著紅血絲的眸子裏眼淚掙紮著湧出眼眶。


    馮小魚被這一幕嚇的不輕,往後退了一步,但還是冷靜地理了理思緒,緩緩說道:“歐瀚成,你被這血水浸泡之後,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馮小魚剛剛似乎也看到了歐瀚成的元神出現過,那就是她在濱海見過的元神,穿著民國時期服裝的那個歐瀚成,她很確定,鏡中鬼的血水,一定喚醒了他沉睡已久的記憶。


    “讓開。”歐瀚成緩緩起身,盡力的隱藏著自己對馮小魚的那份炙熱的感情,冷漠地推開馮小魚,那刻,馮小魚隻能怔怔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身體徹底被僵住,隻剩胸腔還在隨著每一次喘息急促起伏不定。


    不知道怎麽的,馮小魚此刻連怒吼的資格都沒有,隻能以落寞的心情結束這一切。


    “小魚。”


    正當馮小魚還未從歐瀚成突然的冷漠抽離時,身後傳來了熟悉而溫暖的聲音,她緩緩回頭時,看到卻是外婆和媽媽滿臉笑意的看著她,不知道是看到外婆激動,還是因為歐瀚成而格外心傷,她飛奔到外婆和媽媽的身邊時,眼淚已經泛濫。


    馮小魚知道自己無法觸碰她們,本已經伸出的手,再次唯唯諾諾的收回,滿臉失望地說著:“對不起,我好像忘了,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小魚,對不起。外婆還是沒有辦法保護你。”外婆還是如當初一樣,銀白色的卷發,慈祥的麵龐清晰入眼簾,但麵色卻稍顯憂慮。


    “外婆,你所謂的保護是什麽?”馮小魚愣了半晌,收起表情,不以為然地瞅了瞅外婆身旁的媽媽,以示意自己內心的憤憤不平,“你把媽媽藏起來二十年,她的屍體不能入土為安,靈魂找不到歸宿,這就是所謂的保護嗎?”


    “小魚,別亂說話。”女人本喜上眉梢,卻因為馮小魚的那句話而瞬間眉頭緊鎖。


    “難道不是嗎?”馮小魚心裏也怪外婆,這麽多年,一直不讓馮小魚觸碰的神秘小屋裏,竟然藏著自己的母親,這樣的秘密對她來說,無非就是一個沉痛的打擊,“我爸是什麽樣的人,你們還不清楚嗎?嗜錢如命,嗜酒如命。我有一天感受過父愛嗎?我就想跟媽媽說說話也好,可這麽多年了,外婆從不讓我去墓地看看媽媽,也不讓我提起有關媽媽的話題。”


    “是。外婆做的錯事,就是將你們母女分開,可還是敵不過命運。”外婆低頭歎氣。


    “命運是什麽?”


    “命運就是我馮小魚注定這麽活著嗎?”


    “……”


    馮小魚多麽不想自己能看見靈魂,多麽不想卷入這些難以接受的是非裏。


    “小魚,這就是你的命運。從遇見歐瀚成開始,這就是命運。外婆無能無力,也不知道該如何教你躲過這命運,剛剛看見他決然選擇遠離你,你看他的眼神裏的那堅定不移的愛意,外婆知道,不管今後發生什麽,誰也攔不住你。”


    馮小魚勾了勾唇,甚是覺得外婆很好笑,“為什麽遇見歐瀚成就是命運的安排?我們倆的相遇,是上輩子就已經注定的嗎?”


    “小魚,我們倆母女是不能見麵的。我是唯一可以看見你和他前世的靈魂,我們一旦相見,對你對他都不是好事。今天本來我想在自己消逝之前,將那個秘密告訴你的,但由於鏡中鬼的鬧事,歐瀚成的出現,已經將所有給打亂。我不知道,你今後還會麵臨著什麽,但媽媽和外婆最後都希望你好好的,一定要遠離歐瀚成,遠離那個令人心酸的命運。”


    馮小魚不明所以地望著媽媽,拖著格外清淡的語氣問,“你們的意思就是,我的命運是不是拽在歐瀚成的手裏的?”


    “可以這麽說。”外婆點頭示意,媽媽卻眉心微微蹙了蹙,一臉擔心的沒接話。


    馮小魚整個人楞住,連眼睛也忘記眨,唇瓣微微張著,表情錯愕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隻剩那冰涼的淚水劃過臉龐。


    “小魚,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遠離他。”外婆這樣做也算是違背了天道,這是要受到懲罰的,可她為的就是拯救自己那個可憐的小外孫女。


    “外婆,對不起。我做不到。”


    其實,馮小魚心裏很清楚,為什麽所有人都希望她和他遠離彼此,是不是因為他們的前世,結局一定不是那麽美好,殘忍的來說,是非常的不好。


    可馮小魚卻清清楚楚的知道,不管前世的命運是什麽,今生歐瀚成三番五次的拚命保護自己,衝著這份炙熱的感情,她絕不會向命運低頭,就算命運的終結,最後也會粉身碎骨,她也想就這麽陪著他走下去。


    “小魚,你知道他的身份是……”


    “什麽身份?”


    “他可是……”


    “小魚,外婆和媽媽要離開了,你自己保重。”


    小魚媽媽因為心疼女兒,差點說出那個驚天秘密,可話還沒說完,隨著那一道強光,再次消失在馮小魚的麵前。


    “你們倒是說說,他到底是什麽身份?”可她們消失了,外婆和媽媽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出現,莫名其妙的消失了,馮小魚抓狂的在外婆家四處尋找著她們的靈魂,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馮小魚失魂落魄的剛踏出外婆家門時,卻意外的發現馮大的蹤影,此時的馮大,正慌慌張張的想從樓道離開,被馮小魚一把拽住說道,“你怎麽來了?”


    馮大微微有些發抖,畢竟他今天來外婆家的目的,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但他還是假意大笑著,忽悠著馮小魚,“我碰巧從這路過,順路上來看看。”


    “你不是在被歐伯伯安排在酒店上班了嗎?你還有閑心到外婆家來看看?”馮小魚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話。


    “小魚,你剛剛是在跟誰講話?”馮大很聰明,很快地將馮小魚的注意力轉移,“是不是看見你外婆了?她有沒有跟你交代什麽?比如說有關我的?”


    “是。我看見外婆了,她說,你要是再賭博,就來收你的命。”馮小魚的心情簡直糟糕透頂了,雙眼直勾勾地瞪著這個心懷鬼胎的爸爸。


    “我……可沒再賭博了。 ”馮大嚇的直哆嗦,說話的聲音,微微顫顫。


    “你知道厲害就好。”馮小魚甩開馮大的手,便心事重重的踏著梯步往下走,此時的她,還一直被剛剛發生的一切所困擾,似乎真沒有那個閑心去管馮大是不是真的再去賭博,或者是不是又心存僥幸的想要賣掉外婆的房子,做回那個十足的混蛋。


    “小魚,爸爸前些天去外婆的墓地看她,無意之間發現了離外婆墓地30米遠,有個墓碑上刻的名字,竟然和歐瀚成的名字一模一樣的,我剛開始想也許湊巧名字一樣,也不足為奇,可是,那墓碑上的照片,卻清晰可見,除了服裝各異,那五官看上去就是和歐瀚成一模一樣。你說,歐瀚成他們一家會不會是鬼變的?”


    馮大的這句話,引起了馮小魚的好奇,她停住腳步,扭頭認認真真地看著馮大不像是說謊的表情,她模模糊糊的記憶裏,好像馮大的說的那個地方,她似曾相識,但她為了不讓馮大看出端倪,便輕蔑地瞥了他幾眼說道,“你的意思是,歐瀚成一家從鬼變成人?真是異想天開。”


    馮大所謂的去外婆的墓地,其實就是喝醉酒去墓地撒酒瘋,他知道她外婆肯定聽得見,看得見,他甚至揚言如果外婆不讓馮小魚賣掉房子,他就要一把火燒了她的家,並且挖了她的墓地,當然,他隻是喝醉酒說的胡話,但他卻真真實實的看到那個寫著歐瀚成的墓碑。


    “不對哦。你可以看見鬼魂,那你應該也可以分辨出他是鬼還是人啊。”馮大陷入了沉思。


    “他當然是人。你肯定是眼花了,去外婆墳墓時,是不是喝酒了?”馮小魚故意提高了嗓門兒,強調著馮大喝酒的事實。


    “是。我那天……確實喝的有點多。”馮大支支吾吾的回應著,但又很突然很確信的看著馮小魚說著,“可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個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我看你下次要是半夜喝酒跑外婆墳墓去,應該就回不來了。”馮小魚說的回不來,馮大心裏很清楚,那就是自己有可能碰見鬼了。


    “小魚,你可得保爸爸周全。”馮大嚇的屁顛屁顛的跟在馮小魚的身後,“我還想多活個幾十年。”


    “就你這種膽小鬼,還敢去墓地。”


    馮小魚唇角微微上揚,是算準了馮大這個膽小鬼,嚇唬嚇唬就一定會宣布投降的,可自己的心裏已經泛起了一個微妙的念頭,那就是去墓地一探究竟。


    “小魚,你這是去哪裏?”


    馮小魚想要甩開馮大,便攔了一輛出租車,剛上車就讓司機趕緊將車門鎖上,馮大著急慌忙的一直拍打著車窗,還一直鬼鬼祟祟的朝著四周望了望,看上去像極了熱鍋上的螞蟻,慌張的找不到方向。


    “你該去哪裏就去哪裏,我還有事兒要辦。”馮小魚搖下車窗,很不耐煩地說著,“你走吧。”


    “小魚,你別……”


    馮大正拍著車窗,讓馮小魚別扔下他,可車子已經啟動,無可奈何他也攔了一輛出租車,跟著馮小魚的身後,不出所料,馮小魚來到了埋葬外婆的金沙墓地。


    這次到金沙墓地,她並未像上次一樣胸悶,頭昏,有種窒息的感覺,而是輕鬆而自然的找到了外婆的墓碑。


    再順著外婆的墓碑,一路尋找著馮大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名叫歐瀚成的墓碑,但她卻一無所獲,有些氣餒的她坐在外婆的墓碑前發呆時,馮大的出現,讓她原本被掏空的身體陷入深深的無力狀態,一下得到了滿滿的力量。


    “你來的正好,你說的那個墓碑到底在哪裏?”


    馮小魚深深地望著他,眸底盡顯出渴望。


    “這就是你說的要辦的正事?”馮大輕聲冷笑一番,瞥了幾眼馮小魚說道,“怎麽?你也很好奇那個墓碑?之前是誰還說絕對不可能的。”


    “說白了,我也就是好奇。”馮小魚也不願承認自己的動機。


    “爸爸也是關心你,要是你嫁的那個人,真是什麽鬼魂變的,那是多麽恐怖的事情。”此時的馮大到底在打著什麽算盤,馮小魚似乎已經沒有心情去猜測,但馮大曾經那麽巴結歐董事長,現在怎麽會一心想要甩掉這個有錢人?


    “少廢話,帶我去看看。”


    “等會兒,我怎麽沒發現這裏栽著葡萄?”馮大的眼神忽然被墳墓走廊邊上的葡萄所吸引。


    馮小魚吧唧著嘴,單手撐著腦袋,撇頭嘟嚷著,“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墳墓邊上的東西,最好一樣都別碰。”


    “有什麽不能碰的?”馮大並未聽馮小魚的勸說,而是摘下了一串熟透的葡萄,囫圇吞棗般吃起來,還沾沾自喜地說著,“這葡萄的味道還真不錯。”


    “趕緊的,帶我去找那個墓碑。”


    馮小魚無奈地捏了捏眉心,以表示自己已經很不耐煩的心情。


    “好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就在……”


    馮大和馮小魚幾乎將周圍的所有的墓碑都轉了個遍,也沒看見那個刻著歐瀚成的墓碑,馮小魚全身的血液仿佛迅速的匯聚在一起,分分鍾都快要炸裂一般,但心裏還有殘留著一份僥幸,那就是幸好找不到墓碑。


    “別找了,事實證明,那天你就是喝酒過多導致出現的幻境。”馮小魚無奈地朝著馮大揮了揮手示意,結束這個無聊透頂的事情吧。


    “奇怪了,我明明看見有的。”馮大不敢置信的反複地撓頭。


    “別奇怪了,我肚子餓了,去吃飯吧。”


    話音剛落。


    馮小魚轉身的那一瞬間,身後突兀的傳來馮大痛苦的哀怨聲,她回過頭一探究竟時,竟然看見馮大的肚子越變越大,豆大的汗珠滑落臉龐。


    “馮大,你怎麽了?”


    “小魚,我的肚子怎麽了? ”馮大焦急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已經像極了十月懷胎的孕婦的肚子,裏麵竟然感覺到有個小東西在調皮的踢打著馮大的肚子。


    “你這是要給我生個弟弟?”馮小魚猜到,肯定是他偷吃了墓地的葡萄,有個小鬼在他肚子裏作祟呢。


    “你開什麽玩笑。”馮大痛苦不堪地倒地,痛的在地上打滾,“是不是有什麽鬼魂在作怪?”


    “誰讓你不聽勸的,這下惹禍了吧。”


    “少廢話,你要親眼看著你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離開你嗎?”


    馮大身體再怎麽強壯,但也是快五十的人了,頭發也稍稍有些花白,馮小魚也不忍心看著他這麽痛下去。


    “喂,小鬼,大白天的也敢出來作祟。”馮小魚站起來,雙手交叉,氣勢洶洶地望著馮大的肚子裏的小鬼說道,“你趕緊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原來你是陰陽人啊,竟然看的見我。”


    小鬼還在馮大的肚子裏,愉快的翻滾著,因為馮小魚的一句話,而盤坐在肚子裏,嘟著嘴怏怏不悅地說著,“是他貪心,吃掉了我們用陰氣氤氳起的葡萄,每個葡萄裏都氤氳著小鬼的靈魂。”


    “他也得到了應該有的懲罰,你可以離開了嗎?”


    “這個可不是我決定的,凡是凡人吃了這個葡萄,必然最後都會被小鬼的靈魂反噬的,通俗的說就是,最後這個胖老頭就算死了,靈魂的精氣也是屬於我的。哈哈,就算你是陰陽人,也救不了他的,這就是他的劫。”


    “混蛋。”


    馮小魚氣的臉青,朝著馮大肚子裏的小鬼翻了幾個白眼,恨不得將他拽出馮大的肚子,摔個千萬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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