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存在於幽妄裏的城池,五千年的光陰,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在這城頭留下了痕跡。


    有人或許不在意,有人甚至沒聽過,但是一定會有人記得。


    很顯然,姬冰雁對於自己的門派是極為認同的,她以自己的出身而自豪,以自己所在的門派為榮。


    樓近辰腳上踩著的地麵,感受著虛空,對於他來說,有一種天地隔絕的感覺。


    看了看身邊的的姬冰雁,發現她的身上法念飛揚,與這一片天地自然的勾連在一起。


    他立即明白,在這一座城之中,修玄天宗法門的人,可以得到極大的加成,與這整座城是相通的,或者說,城中的人,都能夠將自身的法力都傳遞給玄天祖師,而若是有誰侵入了城中,外來者的實力將會受到巨大的壓製。


    玄天祖師與他的徒子徒孫們是一體的。


    這就是開宗立派的好處,傳道傳法,後來者源源不斷,入這一座城,他給這些後來者庇護,而後來者也是先行者的力量源泉。


    這與那些傳教的人在外在的形式上有不同,但是目的結果其實是大致相同的。


    進入了玄天城之中,這裏並不是他心中想象的那樣,並不是大家無所事事的樣子。


    依然充滿了生活氣息,不過每個人看上去並不像外界的人那般勞累,一眼看上去欲望少了許多,看上去大我都很謙和平靜。


    姬冰雁在這裏居然有一座小房子,兩居室,一個小院,裏麵種滿花,花下有小溪叮咚叮咚。


    樓近辰看著這九彩的天空,第一天很祥和,第二天兩個人在城中轉圈,看著大家花心思裝飾出來的房子,第三天,樓近辰便覺得,這裏雖然很平和,但是他不願意住在這裏。


    他可以獨自一個人住在山洞裏,看雲看海,看風樹梢起伏如浪,但是卻不願意看這裏的平和安詳。


    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這裏的一切不自然,但是姬冰雁卻說,這不正是大家追求的嗎?


    自然,那就意味著風險,因為自然代表著危險隨時都可能出現,耕種是自然,那麽被食肉動物或者妖魔獵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第五天的時候姬冰雁問道:“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這裏很平淡。”樓近辰說道。


    “確實,所以,我到這裏來的比較少。”姬冰雁歎息道:“不過,這裏卻是一個避難的好地方,當你在外麵遇到強敵之時,可以在任意的地方進入幽妄裏,然後躲到這個玄天城之中來。”


    樓近辰聽到,覺得這一點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一個很好的保命方式。


    但是從某一方麵來說,他覺得又會喪失勇猛剛烈之心。


    在他看來,一個人的法念的強弱決定著這個道途的遠近。


    有時候,一個人看上去法念強大,但是最深處,其實卻是怯弱的。


    外剛內怯之人,他自己並不知道,外人也不知道,但是在生死決鬥之時,在需要大勇氣衝擊之時,便能夠看得出來。


    他們來到了一個邸報館,這裏有人讀講著幽妄裏發生的最新大事。


    這是樓近辰唯一覺得有些意思的地方,在這裏點上一壺茶,一些小吃,然後和大家一起聽著那上麵的人讀著邸報。


    那讀報人當然不是簡單的讀,邸報的信息很簡單,但是這讀報的人卻將這一個簡單的信息,講成一篇長長的故事。


    會講出這件事的起因發展,以及一些推測,這正是大家喜歡在這裏聽的原因。


    不過,這裏他聽到一件驚訝和意外的消息。


    “撼天道君塗元進入了九幽城,據說是為了尋找他的弟子,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邊跟著一位飛天夜叉!”


    他知道這個撼天道君塗元是曾落腳過煙嵐界的,而這個伏都大帝的人卻沿著撼天道君的足跡一路的追殺,可見其霸道。


    “九幽城是哪裏?”樓近辰問著姬冰雁。


    “九幽城是極為的神秘的地方,據說,那裏是九幽魔君的老巢,很多人聽過那裏,但是卻從未有人去過。”姬冰雁說到這裏沉吟了一下,說道:“更確切的說是,去過的人都沒有再回來。”


    “那你覺得這個塗道君他能出來嗎?”樓近辰問道。


    “雖然我沒有聽說過有人出來,但是我不信真的沒有人出得來,而且,自從聽到了塗道君的事跡以來,我便覺得,他是殺不死的。”姬冰雁說道。


    “這個世上怎麽會殺不死的人?”樓近辰問道。


    “有些人,大家都覺得他要死了,也必死了,但是在千百年之後,他卻又能夠從絕境死境之中掙紮著爬起來,並且更進一步,伱是希望他死去,還是希望他再一次的從絕境之中掙脫?”姬冰雁說道。


    “我當然希望他能夠一次次的從絕望裏掙脫,步步登天。”樓近近辰說道。


    “噓!可不能夠說‘天’的事。”姬冰雁突然說道。


    “‘天’的事?”樓近辰疑惑道。


    “在這裏還好,但是出了這城,在幽妄裏,可不能夠說什麽‘登天’,‘逆天’‘反天’‘天道不公’之類的話,祂聽到了,會降下劫運的。”姬冰雁說道。


    “祂能夠聽到?”樓近辰些不解,在他的心中,‘天’就是一個泛指,是一個籠統的稱呼,但是在她這裏,這個天似乎有了思想,並且是一個小氣的‘人’。


    “其實,我曾聽人說,塗元道君就是獲罪於天,所以他的身上總是出現各種災劫。”姬冰雁說道。


    “所以,我們修行應該要順應天意?”樓近辰說道。


    “順和逆,都應該藏在心中,不要顯露於外。”姬冰雁說道。


    樓近辰沉默了。


    他仿佛看到天地之間的一張張大幕在拉開。


    他心中一動,突然問道:“我們這一片天可有名字?”


    “蒼!”姬冰雁隻說了這一個字。


    樓近辰聽到了這個字之後,卻是立即想到了一句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但是這一句話隻在他心中過了一下,並沒有說出來。


    若是這‘蒼天’真的有了意識,那麽這片天空的修士,不都是如履薄冰嗎?


    “其實,還聽過一個消息,就是九幽城其實還有一個名字,九幽冥獄,是天牢,那裏關著的,都是那些有‘反意’的人。”姬冰雁說道。


    樓近辰覺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了,這些消息,讓他感到震驚,甚至有一種恐懼感。


    他覺得這無盡星空,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的一切。


    “哈哈,嚇到了吧!”姬冰雁笑著說道,她的這個樣子若是讓同門看到了,一定會非常驚訝,因為她雖然並不以強勢和嚴厲行事,但是卻也不會輕易與人開玩笑。


    “確實嚇到了。”樓近辰說道。


    “我一開始聽到這些消息時也嚇到了,但是現在卻不在意了,因為讓上蒼來惦記的人隻有那些道君和道主,祂的注意應該都放在道主的身上吧。”姬冰雁說道。


    樓近辰心思卻在翻湧。


    他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這是意外?是巧合,還是命運的安排?或者是誰的安排?


    他不知道。


    “道友,道友,樓近辰……”姬冰雁發現樓近辰突然陷入一種迷妄之中,像是在恐懼什麽一樣。


    樓近辰驚醒過來,外麵一陣風吹進來,他發現自己的背脊都出了汗。


    “沒事,剛剛想到了一些事情。”樓近辰說道。


    “哦,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姬冰雁說道。


    “看來得定一定念了,想到一些事,驚了心神。”樓近辰說道。


    姬冰雁疑惑的點了點頭,在她的心,樓近辰的法念剛柔並濟,凝煉無比,意誌更堅韌,一般的事情絕不可能讓他驚了心神的。


    兩人離開了這邸報館。


    之後,樓近辰與姬冰雁再也沒有去別的地方看。


    再接著,他們回到了玄天宗姬冰雁的密室之中。


    在姬冰雁的眼中,樓近辰的雖然臉色看上去好了不少,但是依然有些心事的樣子。


    她不由的開口問,但是樓近辰並沒有說。


    “對了,這個世上,有多少個道主?”樓近辰突然問道。


    姬冰雁卻是思索了一下,說道:“具體有多少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最出名的一個就是陰陽道主,他成道之時講過一篇道論,其中就說天地分陰陽,當今天下間很多修行法都是從這‘天地分陰陽’幾個字衍生出來的。”


    樓近辰心中一動,說道:“你不是說上蒼不喜別人說他,那麽這個道主卻公開說‘天地分陰陽’,那他會不會得罪了上蒼?”


    “這個誰知道呢?這些離我們太遠了,我們還是不要想那些的好,我師父曾說,一個人若是知道了一些遠超過自己實力所能夠承受的秘密,那就災難的開始。”姬冰雁認真的說道。


    樓近辰覺得有理,同樣的點了點頭。


    他之後並沒有立即離開玄天宗,而是在姬冰雁的幫助下進入了玄天宗的藏書樓。


    他這個藏書樓是副樓,裏麵全都是一些雜書,不是法術書,但是卻可以豐富一個人的思想,可以讓一個人走的更遠,可以讓人了解這個世界。


    樓近辰沒有驚動任何人,看了一個月之後,便又退出來,再回到了五髒酒樓。


    他看了一個月的書,並沒有看到他想要看的東西。


    比如關於道主的事跡,他發現,沒有一本書,記錄了關於道主成長的軌跡。


    關於道主的事跡少之又少,而樓近辰不信一個修行人成為一方道主,卻沒有做什麽驚動地的大事。


    現在那位撼天道君做的事都在天地之間傳頌,更加強大的道主成道前的事卻沒有人知道,他立即想到,這些記錄道主事跡的書,一定被隱藏或者毀去了。


    他又突然想到‘撼天道君’這個外號,若是按姬冰雁所說那般,那這個外號就是直接的開罪於‘天’了。


    若是真的會帶來的劫運的話,那麽這就是對‘撼天道君’最大的詛咒了。


    樓近辰在酒樓之中的靜室之中入定,平複著心情。


    他突然聽到這些隱秘,再聯想到自己身上的事,突然心中慌亂,這比他初來這個世界之時,還要要慌亂。


    這一片蒼茫無邊的星空,難道有人一手安排著我的命運?


    樓近辰心中這般的想著,心潮起伏,時如掀起波濤,時而如幹枯的河澤。


    他發現自己這個想法,一出現便似植入了神魂之中。


    立即明白,自己內心深處其實一直都有著這方麵的擔憂與想法,隻是現在這種想法因為姬冰雁的話而剝露了出來,於是迅速的生根發芽。


    心靈的事,必須在心內解決,不可外求,這是他的經驗。


    於是,他在這裏開始入定。


    品讀自己內心的恐懼,感受它,接受它,自己告訴自己,這一切的情緒都是自己的心誌的一部分。


    一切的妄念,皆來自於心中的妄想,而隻要降服他,這些妄念便會是自身法念的一部分。


    他這一坐便是九年。


    九年的時間,彈指一揮間。


    五髒酒樓的生意自然說不上好,整個煙嵐過來的人散在整個清河界域也沒有多少。


    而且,能夠出入星空的更是少,大多數的煙嵐人還隻是在界內出不來。


    樓近辰出來之時,整個酒樓靜悄悄的,隻有一個坐在那裏喝酒。


    “府君,您出關了。”


    說話的王福,他正是當時說願意幫樓近辰執掌這酒樓的人。


    以前樓近辰並不認識他,但是這些年,他似乎做的還不錯,而且,他似乎很喜歡做這些事。


    “嗯,我閉關的這些年,可有什麽事發生嗎?”樓近辰問道。


    “倒也沒有什麽大事,就是清河界與環龍的摩擦增大了,在星空裏常有交戰。”王福說道。


    這些都是樓近辰意料中的事。


    “有我們煙嵐人參加嗎?”樓近辰問道。


    “有,有些積極,但也有些不積極。”王福說道。


    樓近辰一聽便明白,積極的大概是想盡快的融入,或者是心上已經融入這清河的,想更好的表現。


    不積極的則是沒有融入的。


    “不過,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府君。”王福說道。


    “什麽事?”樓近辰問道。


    “有人向府君發了挑戰書。”王福說道。


    “哦?誰啊!”樓近辰問道。


    “環龍,風之穀的當代風神——風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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