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近辰坐在二樓,上了一壺名叫‘星耀’的酒。


    那酒是用一個藍色的瓶子裝著,從外麵看,裏麵點點紫色的光,像是一顆顆的星辰一樣,神秘而夢幻。


    “真人,我為你彈一首小曲怎麽樣?”


    在這清河有一個說法,入虛便是求真,若不求真,便會一路滑向了虛妄。


    所以稱別人為真人,亦是一個好口彩。


    樓近辰側頭看,是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女修,圓臉,說不上多麽的漂亮,眼睛也談不上多麽的大,但是卻透著一股純淨的靈動之氣。


    不過,修為大概是四境的樣子,整個人說起話來有一股弱弱的感覺,大概是這裏進出的修士修為都很高,在她的角度來看,每一個都是神秘巍峨的。


    樓近辰有些意外,他能夠想象到,在入虛邊緣的人來到這裏,是為了體會虛空,開闊眼界,為了突破虛境。


    那麽這個大概四境修為的人,來這裏是為了什麽呢?


    而且,他伸手摸了摸衣袖,想起自己沒有錢,雖說修行界到了這個時候不一定都是用錢,但是總不能夠是白聽別人的曲子吧,至於這酒錢到時怎麽付,他還在想。


    “呃,曲子?我初來乍到,不知道這曲子怎麽個聽法?”樓近辰問道,他想了解一下這裏修士的生活情況。


    這星空裏全都是修士,是純粹的修士生活展現。


    “真人,若是您想聽,可以去到包房裏,小女子單獨為真人演奏,也可以叫上姐妹們為真人合奏一曲,讓真人在空寂的星空裏,能夠放鬆心情。”圓臉的女修似乎很想做成這一單生意。


    “哦,你們能夠以音樂讓人放鬆心情?”樓近辰驚訝的問道。


    在煙嵐界關於這方麵的法術並沒有多少,他送了白小刺一根紫竹,她也不知道做成了竹簫還是竹笛。


    “我們姐妹都是在天音坊之中修習過的,擅長安撫、寧魂,清心等音樂。”圓臉的女修說道。


    “哦,聽上去還不錯,可是,我不知道聽了你們的音樂之後,應該怎麽付錢給伱們?”樓近辰問道。


    圓臉的女修士微微一愣,她沒想到樓近辰居然說沒錢,在她看來,像樓近辰這樣的高修,不可能缺錢,但是如果他缺錢的話,那怎麽在這裏喝酒呢?


    “真人,你如果沒有錢的話,那麽你怎麽在這裏喝酒呢?”圓臉女修士伸出小手指了指樓近辰桌上的‘星耀’酒壺,弱弱的問道。


    “我隻是打算在這裏坐一下,他們就問我要喝什麽酒,也沒有說喝酒要錢啊!”樓近辰說道。


    圓臉女修想起身離開了,她覺得這個‘真人’太真實了,待在他的身邊或許會有麻煩,而且,她看到那邊站立的侍者目光已經警惕的朝這邊看過來了。


    “不過,你還沒有說這裏的‘錢’是什麽?”樓近辰說道。


    圓臉女修看著麵前這個氣質獨特,一身黑袍的神秘修士,說道:“我們五髒酒樓可以收取天地靈機,您這樣的一瓶酒,大概需要兩瓶這樣的‘天地靈機’做為交易。”


    “天地靈機?”樓近辰有些疑惑,說道:“什麽天地靈機?”


    “陰陽交匯而形成的靈機。”女子說道:“就像我們這個五髒酒樓之中,靈氣湧動不絕,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兩個池子裏的水,那水就是天地靈機。”


    樓近辰再看那水,原本他還在想,池子裏的水是什麽水呢。


    陰陽一交匯,便是靈機化生,他想到人身之中其實也有陰陽交匯,從而形成了平衡,形成了性靈。


    他猜測這天地靈機,其實應該就是與‘精蟲’這個類似,隻是說法不太一樣,成型的方式也不太一樣。


    “除了這天地靈機,還有什麽東西可以當做錢財使用?”樓近辰問道。


    “以身抵債!”圓臉女修弱弱的說道。


    她已經在偷瞄其他的地方,發現周圍已經不知何時默默的圍上了一些人。


    “你不要怕,我雖然沒錢,我還是想聽你談上一曲?”樓近辰說道。


    “我,我,我……”圓臉女修已經想起身了,她懷疑這個人想在吃了霸王酒後,還想聽霸王曲。


    “聽你們的曲子也是需要這個什麽天地靈機的嗎?”樓近辰問道。


    “我,我們雖然需要靈機修行,但是也可以不需要,隻要為我們解道釋法即可。”圓臉的女修說到後麵聲音已經很小了。


    “那行,帶我去一個安靜的廂房裏吧,把你的姐妹都叫上,我要聽合奏。”樓近辰說道。


    圓臉的女修左右看了看,想著,這個人雖然沒有‘靈機’,但是修為卻是實打實的,肯定是可以為姐妹們解道釋法的。


    於是便站了起來,說道:“請真人跟我來。”圓臉的女修士起身,原來她的身形也不高。


    那些侍應,一個個的看著,樓近辰一指那桌上的酒,說道:“幫我把這沒有喝完的酒送到廂房裏來。”


    其中有一個侍者看了別的地方一眼,那裏有一個人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於是這個年輕的侍者帶上樓近辰的酒跟了上去。


    他們自然是聽到了樓近辰說自己沒有‘錢’的,但是他們並不怕有人賴賬,在這裏,他們的東家有著超乎常人的能力。


    樓近辰跟著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廂房之中,廂房之中,隻有一張十餘寸高的床榻,床榻上麵有一張紅色矮桌。


    圓臉女修讓樓近辰稍坐,自己去準備一下,喚姐妹們過來。


    而留下那個男侍者,他將酒放在那矮桌上,說道:“真人,是否需要其他的果盤香熏、清茶呢?”


    “要!“樓近辰說道。


    “真人,這些東西價錢不菲,是否需要再考慮一下?”侍者帶著一絲提醒和警告的說道。


    “無妨,不是可以以身抵債嗎?”樓近辰輕鬆的說道:“我這一身肉,或還能值幾個錢。”


    那侍者欲言又止。


    他出去安排這些吃食時,將自己與樓近辰的對話都說給掌櫃的聽,掌櫃的也是皺眉了,然後讓人去留意那個廂房,不要讓人跑了。


    遇上這種事情,若是一般的虛境倒也罷了,若是遇上強大虛境中人,那就隻能靠樓主出手了。


    那邊,樓近辰的廂房裏已經來了四個女子。


    其中包括那個圓臉的女修士,他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個圓臉的女修士會隱隱的透露出一種迫切想要做成生意的感覺了。


    除了她之外,其它的三個人看上去都非常的可怕。


    樓近辰的目光之下,她們中三個人身上的幻術瞬間破去了。


    另外三人露出了本來麵目。


    那已經不是簡單的相貌醜陋,而應該是畸形了。


    樓近辰皺眉,說道:“如三位這般,恐怕什麽樂曲都沒法讓人心情愉悅了。”


    那三位醜陋的女子立即跪倒在地,道歉道:“真人,我們這便出去,請讓小團為你演奏樂曲吧!”


    那三個人跪拜之後便起身,抱著樂器一步步的朝外麵退去。


    這個結果讓樓近辰有些意外,而那位叫小團的圓臉女修欲言又止。


    “等一下。”樓近辰看著那三個人。


    三個人都停在那裏,沒有動了。


    當先那一個女子,半邊臉腫漲的巨大,那皮鬆弛的像是老婦人的胸膛一樣,一隻眼睛和鼻子嘴巴及一邊耳邊,都隨著那腫漲的半邊臉下垂到肩頭。


    隻有一隻眼睛在原本的位置算是完好的,從那一隻完好的眼睛周圍皮膚白皙,眉眼清秀,可以看出,她曾應該也是一位美人,隻是此時的眼睛,透出一種哀傷與痛苦。


    另一位女子則是臉上長滿爛毒瘡,隱隱之間還散發著臭味。


    另有一個女子的手指卻是完全在成了黑色的觸須,甚至她自己都不太能夠控製得住的樣子,因為她用繩子將那手指觸須給捆住了,但是卻依然可以看到那觸須露出來的地方在無意識的扭動著。


    “你們能彈奏樂曲?”樓近辰問道。


    “能,她們能的。”名叫小團的圓臉女修士立即說道。


    “那行,你們便為我合奏一曲吧。”樓近辰說道。


    他說完,來到那矮床榻上,直接躺在那裏,說道:“為我彈一首他鄉遇故知的曲子。”


    小團愣了一下,說道:“好的真人。”


    樓近辰躺在那裏,聽著。


    一會兒之後,音樂聲響起,然後入耳的卻是一片哀傷之樂。


    他以為是起始階段,為後麵的重逢而先抑一下而已,然而越聽越悲,樂聲像是要嗚咽的哭了起來。


    “停!”樓近辰坐起來,問道:“怎麽回事?他鄉遇故知,怎麽會如此的悲傷呢?”


    “真人,抱歉,是我們的不是,一想到遇上故人時,我們卻是這個樣子,便難免悲從心來,難以抑製。”其中有一人說道。


    “呃,那就來一首安魂曲吧。”樓近辰說道,他覺得她們幾個更需要聽這種曲子。


    “好的,真人。”圓臉的小團女修說道。


    才聽一會兒,樓近辰再一次的坐了起來,說道:“停下吧,怎麽又是這麽的悲傷?這種悲意如何安得了魂?”


    那三個女修立即跪下,說道:“真人,都是我們的錯,我們一想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被侵染,心中悲意便湧上來,難以自製。”


    樓近辰又看著她們三個,不由的說道:“恐怕無論讓你們彈什麽曲子,你們都會彈出無盡的悲傷來吧。”


    “算了算了,不用彈了,你們有什麽需要問的嗎?每人一個問題,我看看能不能回答。”樓近辰說道。


    三個畸開女子之中的一個立即說道:“真人,請問我的臉有什麽辦法可以恢複嗎?”


    樓近辰沉默了一下,說道:“不知道。”


    那女了一多半的臉是垮了的,根本就看不到表情,唯有那一隻完好的眼睛露出失望之色。


    另一個女子又問道:“真人,你可知道有什麽辦法能夠解去我身上的這種毒?”


    樓近辰再一次的沉默了一下,說道:“不知道。”


    這女子再一次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最後一個女子不用問,樓近辰已經猜得到了,對方果然問道:“真人,有什麽辦法能夠恢複我的手嗎?”


    “不知道。”樓近辰快速的說道:“得,你們談的曲子沒有一首我合意的,我也回答不了你們的問題,算是扯平了。”


    他說完,四個女子卻站起來,一起盈盈下拜說道:“多謝真人,下修告退。”


    樓近辰看著她們離開,有些沉默了,他在思索著,是誰讓她們來見自己的。


    他不信自己初來乍道,一進這酒樓裏,便會有這樣奇怪的人來找自己聽曲。


    於是,他喊來了侍者,問道:“她們四個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一來,那個小團便來問我要不要聽曲?”


    侍者同樣的沉默了一下,說道:“真人,小修不知。”


    “你也不知?”樓近辰說道:“你們的東家是誰?”


    “小修並未見過東家,真人是否是要結帳呢?”那侍者問道。


    “呃,結帳不行,我一這次——賒帳!”樓近辰說道。


    “真人,我們灑樓做南來北往的客人生意,概不賒帳。”侍者說道。


    “行,你去叫你們東家來。”樓近辰說完侍者便出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老者走了進來。


    兩人相互打量著,樓近辰問道:“你是這酒樓的東家?”


    “我不是,但是我們東家說了,既然你沒有錢財,那便留下你的一樣東西即可抵債。”那老者說道。


    “哦,不知留下什麽來?”樓近辰坐直了身體,表情也慎重了起來。


    “你的心!”老者說道。


    “我的心?”樓近辰重複的問道。


    “是的,你的心。”老者說道。


    “人無心如何能活?我若留下了心,我自己豈非便死了?”樓近辰說道。


    “你會不會死,我不管,但既然你沒有錢財可結帳,便由我們說了算。”老者說道。


    “你確定,這是你們東家說的?”樓近辰再問道。


    “當然。”老者說道。


    “好,但是剛才那幾個人給我彈的曲子太難聽,我要她們來這裏再給我彈一回。”樓近辰說道。


    老者凝視著樓近辰,似要看到樓近辰的心中,想看到樓近辰究竟在想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本樓,在結帳之前,滿足客人的一切需求,但到時便不是一顆心的能夠抵債得了。”


    “我的五髒盡在胸膛,隨時可來取。”樓近辰說道。


    心中卻已經沉思了起來,這一座樓的五髒五行的風格,是那樣的讓他熟悉,但是卻開口要他的心來抵債,這可不是他心中某個人的行事風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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