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幾點稀疏的星光,大地一片幽暗。


    薛寶兒帶著兩個弟子,一路的向北走,當年她從北而南下,一路躲躲藏藏,遇山不入,逢夜不走,常與人或商旅結伴而行,絕不好奇於路上發生的各種怪事,所以一路有驚無險的來到了群魚山。


    而這一次她帶著兩位弟子去北麵,卻是與當時的情形不同。


    雖然她心中的謹慎之心依然在,卻也不必如當年那般謹小懼微。


    她們沒有坐馬車,也沒有騎馬,而是步行,也沒有刻意的去趕路或規劃路線,所以便是遇上需要休息之時,便在左近尋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


    薛寶兒看著前麵一片荒涼之地,說道:“當年我從這裏過時,這裏尚且還是有著一片村莊,分別是大王莊和小王莊,窩前村和窩後村,還有一個十香鎮,現在這裏卻已經一片漆黑,不見半分煙火之氣。”


    “師父,那我們還要過去嗎?”問話的是她的二弟子周輕雲。


    “去吧,進去看看,當年為師路過之時,曾向村口一位大娘討了一碗井水,那大娘還給我一個飯團和一個蒸熟的紅薯。”


    薛寶兒帶著兩個弟子進入前麵的村子。


    村口有一塊斷頭石碑,石碑上麵刻著小王莊三個字。


    師徒三人在村口停了一下。


    “師父,好像一個人也沒有。”大弟子言棲霞說道。


    “不必驚慌,你們也是入了修行道的人,緊守自身,諸邪不侵。”薛寶兒說道。


    她們一步步的走入這一座已經荒涼的村子,在她們進入村中之後,來到了薛寶兒以前借過水喝的那一戶人家。


    那屋裏一片漆黑,薛寶兒手自袖中一翻,手中多了一麵鏡子,鏡子裏麵湧起一片蒼白的月光,照在那個屋子裏。


    那屋子在鏡光籠罩之下。


    一個小院,小院是由亂石堆砌而成的矮牆,上麵已經長滿了雜草。


    院子裏有一口井,當時薛寶兒便是看到了這一口井,而那位大娘就是在井邊提水洗衣,所以她在路過的時候在才開口討口水喝的。


    現在那木盆還在,井還在。


    井邊的一棵琵琶樹也在,上麵架著竹杆,還掛著幾件衣服,又有兩件衣服掉在地方,被雨水衝滿了泥土,顯然已經有不短的時間沒有人住了。


    而窗戶和門有些開著,有些關著。


    他看到有一條蛇的脫了一層皮掛在窗戶上。


    她帶著兩個弟子,走了進去,推開門,屋裏幾隻老鼠快速的鑽入洞中。


    屋裏沒有人,桌上地上已經積滿了塵土。


    薛寶兒再進入裏屋,仍然沒有見到一個人。


    這屋子裏的人,像是從來沒有過一樣,死寂一般。


    “我們今天就這裏休息一晚上吧!”薛寶兒說道。


    她兩個弟子並不想,但是師父這麽說了,她們也不敢說什麽。


    好在三個人都是修行人中,隻需要將桌子凳子合一下,便可做床。


    “師父,這村中的人都去了哪裏了?”二弟子周輕雲問道。


    “不知道!”薛寶兒說道。


    薛寶兒來到井邊,以手中的鏡子往井中照去,井水一片漆黑,透著一股幽深神秘的氣息。


    她們並沒有提水,而是回到了屋中,關上門,然後打坐修行,兩個弟子則是躺在桌子和凳子上麵休息。


    半夜之時,薛寶兒突然睜開了眼睛,因為她感覺到了不對勁,有一股陰冷之氣襲來。


    同時,耳中似乎聽到了一片吵雜之聲。


    她不由的起身,來到門邊,開一個門縫,朝外麵看去,由於這一棟屋子正是在路邊,可以看到路口。


    然後她便看到路口一片陰氣匯聚,又有華光出現,像是那個路口連接了一個神秘的世界。


    而那嘈雜的聲音,便來自於那路口。


    她看到有人影像是趕集一樣的從那路口走過來,她仔細的看,發現那些人似乎都是這村中的村民,他們像是趕集一樣的從外麵回來了。


    一個個看上去都很高興。


    薛寶兒的兩個弟子也都起來,蹲在門縫邊上看著。


    “師父,他們,回來了。”


    薛寶兒輕輕的將門關上,說道:“收斂自身的念頭和氣息。”


    這時,她所在的屋前,有一個大娘,挑著一擔東西回來了。


    “孩子們,回家了咯!”


    那個大娘將自己挑的籮筐打開,裏麵竟是有一個個的小孩子,薛寶兒忍不住從門縫裏看出來,她發現那籮筐裏的小孩子,每一個都陰氣森森,不似人類小孩。


    他們自己從籮筐裏爬出來,身上都還有臍帶拖在地上,身上也沒有穿衣服,但是卻給人了一種無比恐怖的感覺。


    他們是鬼子,不是人。


    薛寶兒即使是修行了這麽多年,也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恐怖場麵,她見過不少的精怪,卻並沒有見過如此景象。


    一村的人,從陰世歸來,居然帶回來了這麽多的鬼嬰。


    就在這時,那個大娘聞了聞氣味,說道:“有客人來我們家了,是誰啊?”


    薛寶兒知道藏不住了,便打開了門,說道:“大娘,是我。”


    “喲,這麽漂亮的大姑娘,你怎麽在我家裏啊!”那大娘熱情的問道,如她當年一樣,聲音還是很爽朗的。


    “大娘,我路過這裏,見屋裏沒有人,又天色已黑,便擅自進去休息了一下。”薛寶兒說道。


    “沒事,沒事,姑娘,你是以前來這裏討過水喝的吧。”大娘笑著問道。


    “是啊,大娘,伱記性真好。”薛寶兒說道。


    “屋裏還有誰啊?”大娘問道。


    “還有我的兩個徒弟,他們有些害怕,不敢出來。”這時薛寶兒伸手招她們出來。


    言棲霞與周輕雲兩個女弟子也都出來了,隻是她們看著地上爬動著的鬼嬰,心肝都似在顫抖。


    這時,從村外仍然往村中走的那些村民們,有些停了下來,朝著薛寶兒指指點點,薛寶兒聽到有‘村民’說道:“衛大娘真是好運氣。”


    那大娘臉色蒼白,像是缺了血色。


    “真好,你還帶了兩個小姑娘一起來,真是好人有好報,當年給你一碗水喝,你今天便帶兩個這麽嬌嫩的小姑娘給我。”


    “大娘,你這話什麽意思,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那我們師徒弟便要走了。”薛寶兒說道。


    “去哪兒啊,你還沒有報答我呢。”大娘快速的說道,並且伸手抓住了薛寶兒的衣袖。


    薛寶兒沒有避開,看到對方的手抓在自己的衣袖上居然有黑氣冒出。


    而這時,大娘的雙眼之中,也冒出了黑氣。


    薛寶兒深吸一口氣,說道:“大娘,你是否有什麽話要對我說,當年你的一水之恩,我至今都還記得,而這些年,我也學了些本事,若是你有什麽心願,不妨與我說說,或許我能夠幫你。”


    大娘的臉上出現了掙紮之色,她的嘴卻在笑,笑的詭異,像是有兩個意識,在她的身體之中打架一樣。


    “大娘,我可以幫你。”薛寶兒說道。


    “救,救大家……”大娘說完這一句話,整個人突然之裂開了。


    她的嘴裏吐出一條巨大的舌頭,像是蛇一樣的朝著薛寶兒卷去。


    同時,抓住薛寶兒衣袖的手,也朝薛寶兒抱去。


    隻是薛寶兒一直都極為警惕,在麵前的‘大娘’出現異變的一刹那,她的身上已經湧起了一層月光。


    月光裏有一抹銀白劍光飛逝而出,就在她‘大娘’的中間那狹小的位置,竟是展化出一片劍幕。


    一劍就將‘大娘’的舌頭給削去,又將她的手給斬斷,同時,她的身體像是水中的魚一樣,一晃身已經到了那院牆上了。


    “棲霞,輕雲,守好自身。”


    隨著她的話落,她一揮手,一輪銀色鏡圈飛上天空化做一輪明月,照著下方整個小王莊。


    又見她手指勾動,一抹劍光飛逝,將那些要發狂的鬼嬰一劍一個都斷了首。


    而原本還有些圍在路口看的‘人’,在天空的鏡光之下,像是被束縛住了一樣。


    然後便看到那鏡子之中浮現了一隻眼睛,隻見這些‘人’的身上飛出一道道的黑影,被天空的鏡子攝了進去。


    同時,薛寶兒的劍根本就不停,隻見月華之中一抹流光飛逝,一劍化著十餘劍,成片的陰鬼在劍下飛散,然後被攝入了天空的鏡子裏。


    ……


    樓近辰發現巨鯨山的周圍有了人。


    或許不能夠稱他們為人。


    但是若是將人當成是智慧的生命,他們也都是人,隻是可能他們的思考不是土生土長於這個世界的人。


    其中有一個人就是腹眼真君。


    他就居於附近的山上,從地理位置上來看,還是很遠的,但是以樓近辰這般修為的人來說,卻很近。


    他就在那山頂守著樓近辰,似乎在等著樓近辰崩潰。


    除了這個腹眼真君之外,還有別的人。


    其中有一個更是來到樓近辰所在那一座山上,遠遠的便行禮,說道:“灶神王座下使者姚江見過樓府令。”


    “灶神王又是什麽?”樓近辰問道。


    “天下人皆要吃飯,吃飯就要生火,在灶台裏生火,並進行禱告,便是對我王的祭祀,灶神王有神諭,隻要樓府令願意奉祭我主,我主願意助你突破如今的關隘,成就更高的修行。”


    “嗬嗬,倒是好盤算。”樓近辰冷笑了一聲,並沒有再說話。


    那個姚江繼續說道:“我主知道樓府令是當世豪傑,他雖在幽妄之中,卻也欣賞樓府令這般的的人物,今日的話,一直有效,灶神王的灶門,一直為樓府令敞開著。”


    說完,這個姚江竟是退了下去。


    樓近辰不知道這個什麽‘灶神王’是什麽東西。


    但是可以肯定,對方是屬於虛妄之中的秘靈,想要降臨這個世間,就需要有一個‘真實’的概念加身。


    比如一個大家都認可的身份,越是多的人認可,那麽便越是能夠降臨此間,並且可能擁有更強大的實力。


    當你在困頓之中時,會發現原來,世界對自己充滿了惡意。


    當然,與之相對的是,你處於光芒裏裏,光芒所致都是笑臉。


    所以,無論是困頓,還是處於光芒,其實你所看到的都不是真實的,那隻是你那一時的狀態,還有可能是你因為你心情而映照出來的自己的心緒。


    不知何時,樓近辰看到了遠處霧氣沉沉,自南邊而來。


    有人趕山似趕海浪一般的而來。


    樓近辰拄劍而立於山巔,側身看著那滾滾而來的霧氣。


    ……


    燕川站在江州府的城頭,旁邊是商歸安。


    “師父,聽說師兄修行出了問題。”商歸安說道。


    “也許吧,誰的修行又沒有問題呢?”燕川說道。


    “師父,我們要去幫他嗎?聽說,有些人趁機想要殺師兄。”商歸安說道。


    “修行上的問題,外人幫不了,而且,你師兄的敵人,我們阻擋不了,好好的修行吧,你師兄走的太快了。”燕川說道。


    “可是,師兄他……”商歸安話沒有說完,因為後麵他不知道怎麽說了。


    “你師兄的修行再怎麽出問題,他若是應付不了,你我也應付不了。”燕川歎息了一聲。


    ……


    一片烏雲自大地上而來,衝上了天空,遮擋了太陽。


    “樓近辰,你當日殺我兄弟,今日,我要以你的人頭,祭奠我兄弟的亡魂。”


    有一個聲音隨著烏雲而來,那烏雲竟是盤結成在一個人頭的模樣。


    烏雲越靠越近,那烏雲竟是蟲雲。


    是無數的人蟲子組成的人頭模樣。


    “你是棄兄弟而逃的那那個蟲魔?”樓近辰問道,他的聲音穿透了那些蟲子振翼聲,直達蟲雲的深處。


    “樓近辰,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去年,你卻無故入我穀中,殺我兄弟,壞我祭壇,當時我魔法未成,今日,便要你嚐嚐,萬蟲噬魂之痛!”蟲雲之中響起憤怒的聲音。


    像是億萬的蟲子都在開口說話。


    “嗬嗬,借口永遠是弱者的座右銘,當日你逃了性命,希望你今日不要再逃了,去與你的兄弟早日會合吧!”樓近辰淡淡的說道。


    “啊啊啊!樓近辰,我必噬你之骨血,食你的魂。”


    隨著這憤怒的聲音而起,那一片鋪天蓋地的蟲雲如風一樣的朝著樓近辰撲湧而來。


    樓近辰手中的劍已經提了起來,左手撫過劍身,劍身開始發亮,隻見他手中的劍朝天空一指,大聲道:“煌煌烈日,孕育諸神,聽我號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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