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近辰這一劍,千錘百煉。


    刺出的姿勢優美,矯健。


    他原本在街道上的陰影之中,大家沒有看到他人,因為他隱遁於眾人的視線之外,但是卻沒能夠躲得過大祭司的目光。


    當他跨步躍入虛空接劍的一刹那,大家都看到了他。


    他像是一匹黑色的馬,腳踩在虛空,火焰湧動似蓮花,連續幾步,竟有步步生火蓮花的妙景出現。


    而那蒼白結霜的虛空,也被他身上的火光衝開了一條道。


    而在樓近辰拿到的那一刹那,甩動手中的劍,手上的火焰順勢淌入劍中,劍上再一次的泛起的火光。


    緊接著,一刻不停的跨步衝刺。


    接劍、甩劍、刺劍。


    一氣嗬成。


    大家都看到,他身上籠罩著的法念光輝隨著劍的刺出,而湧向了劍身。


    這是一種法力的匯聚,是力達劍尖到法達尖劍的另一種展現。


    他的力氣仿佛太大了,法力全都湧入了劍中,劍的中間竟是猛的炸裂開來。


    就像是一根竹子從中間爆開了一樣。


    劍身閃耀著光輝,所以這一柄劍,像是開了劍花,劍如小太陽一樣在樓近辰的手上綻放開來。


    看到這一幕的人,心中是震撼的,大家都覺得,這城中虛空的雪花憑空而來,漆黑的夜,靜寂而昏黃的街道上飄揚著泛光的雪花,是一種極至的靜美,而這一刻樓近辰刺出的劍如小太陽綻放,是在一種冰封、極靜之下的湧動。


    這同樣是美的,美的眩目,驚心動魄。


    隻是大家都沒有品味完這一劍綻放如花,那散開的劍光卻又瞬間匯聚。


    這一劍就像是中間鼓起散開,而劍柄與劍尖卻又緊緊的束在一起,又像是千絲萬縷的劍光,都朝著同一個目標而去。


    這一匯聚,樓近辰一步衝刺便刺出一點極致金光,他的速度便是更快,似人驅著劍走,又似劍帶著人。


    人劍合一。


    大祭司的眼神終於變了,她也終於動了,因為她也感覺到了這一劍之中強烈的劍意,那種能夠刺穿一切的恐怖,即使是她也不願意站立不動的來接這一劍。


    於是她的身體飄動,如受劍風一般飄起,同時手中多了一麵冰藍的小旗,小旗的旗麵是三角形態。


    旗麵上,點點銀色的雪花如星辰,冰藍的旗麵如這霜寒的天空。


    旗麵雪花大小不一,遠近不同,讓整個旗麵顯得立體而神秘,像是扯下來的一片天空景象,凝縮為這一片旗麵。


    大家都知道,冬之神教有一件法器名叫霜雪旗,而大祭司的旗有一個全名——玄藍霜雪旗,是冬之神教的鎮教之寶。


    據說是以極北寒域的寒鐵為旗杆,長二尺六寸,采千年冰蠶絲和藍玉冰晶絲為旗麵,一代一代的祭煉,其上已經附有一縷冬之神的意誌,始有今日的玄藍霜雪旗。


    樓近辰曾遇上過那冬之神教的霜雪旗,但是那一次遇上的,與這一次遇上的,卻有天壤之別。


    那時他手中的劍,也不是今日的劍。


    今日的劍,已經將他那肺髒中的一團劍氣融祭於其中,變的銳利無比,法念貫注其中通透,驅役此劍更是如臂指使。


    在之前,他無法使出這一劍,但是現在這劍,卻得心應手。


    隻是大祭司的玄藍霜雪旗一出,虛空便開始霜冰起來,樓近辰手中的劍便宛若刺入了冰層之中。


    但是那冰層在金色的劍光之下,層層破開,大祭司不斷的揮動,霜冰一層層的締結。


    樓近辰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劍已經力盡,他手中的劍往上一挑,挑開冰層,人隨劍動,已經至高空。


    他很清楚,自己絕不能夠與這個大祭司纏鬥,對方弄雪使冰,那一片虛空裏隻會越來越冰寒。


    他確定一旦陷於其中,隻會慢慢的被凍結,所以便以一沾即走的戰術,與之遊鬥。


    人在上空,一劍揮落,一道劍光自劍身飛逝而出,那劍光脫離劍身,竟是一抹無形的劍尖形態,落入那下麵霜凍著的虛空,一道劍痕出現。


    樓近辰沒有停,帶著滿身的炎光,環繞著大祭司滿空遊走,手中的劍不斷的揮出,劍光飛逝,道道淩厲,在虛空劃出痕跡。


    一道道的劍光落入霜雪虛空裏,大祭司揮動著旗幟,寒流湧動,迅速將劍光冰結在那裏。


    所有的人都看出,樓近辰的身法靈動,並不靠近,而大祭司手中的玄藍霜雪旗強大,她周圍一片虛空霜白,像是一個巨大的保護罩一樣。


    樓近辰竟是難以攻破。


    一時之間,竟是相互之間無法奈何一般。


    就在這時,樓近辰的心中陡然升起了股致命的惡寒之意,他想也未想,轉身便走,一劍破空,人劍合一,劍氣裹著他的身體,朝著城外破空而去。


    下麵的人隻看到這一劍縱刺,一轉眼便已經到了城外,迅速的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樓近辰在隱遁於眾人的目光之外後,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她居然在城外。


    那感受到的氣息就是薛寶兒,他劍光刺落,正好落在薛寶兒的麵前,將手中的藤蔞往她手上一遞,說道:“你幫我送她回群魚山中去,這一柄明玉劍被我以太陰精華洗煉過了,當合你的觀想法,你可以祭煉之後做護身之用。”


    他說完,已經將一柄晶瑩的玉劍塞到薛寶兒的手上,並說道:“現在就走!”


    說完,他轉身已經消失在了薛寶兒的眼中,薛寶兒隻聽到一抹淡淡的劍吟,又見一抹光輝縱入天空,快速的遠去,那方向竟是西北方向。


    薛寶兒先是愕然,隨之立即醒悟,樓近辰這是遇上了強敵,整個京城之中能夠讓樓近辰逃跑的人,恐怕隻有冬之神教的大祭司與國師了。


    她也不敢在這裏猜究竟是誰,回頭看了一眼怡雪院,一咬牙,也沒有進去告辭,便提著手中的藤蔞,和手中的明玉劍,朝著南邊而去。


    對於她來說,樓近辰就是她的師父,雖然她從來沒有喊過,樓近辰似乎也沒有這樣的意思,但她覺得自己所學的一切,都來自於樓近辰,自然就是樓近辰的弟子。


    現在師父讓自己去做一件事,並且很急迫,她當然沒有耽擱。


    她才沒有走多遠,便聽到城中響起一個聲音:“樓近辰逆上犯亂,襲殺朝中大臣及王子,罪不容赦,乾國修士見之皆可誅之,可賞萬戶侯。”


    薛寶兒一聽,心中一慌,她明白,這個命令隻有王上可以下,尤其是這種召令。


    她不知道樓近辰突然又殺了誰,但是可以肯定,那其中的王子,就足以讓樓近辰無法在乾國容身。


    她心中想:“難怪樓師要將這刺蝟讓我帶走,樓師這是遇上了大敵,無法保證自身的安全。”


    低頭看手中藤蔞裏的刺蝟,發現刺蝟竟是已經醒了,看她那一雙眼睛,黑溜溜的,似乎不僅是現在醒了,而是早就醒了。


    “樓近辰有大難了。”小刺蝟突然開口說道:“我回去不要睡覺了,要好好修行,將來幫樓近辰一起打壞人。”


    薛寶兒抿了抿嘴,她想說點什麽,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因為她此時想到了樓近辰贈送給自己的那一首詩。


    “女郞何不帶長劍,刺落星花飾洞天,請君暫歇我堂中,若個嬌娘不老仙。”


    自從聽到這一首詩之後,她常常在心中默念,卻又從不敢在人前說,因為其中的詩意過於高遠大氣,她怕別人聽後笑話。


    突然,她看到一株樹冠上有一個女子站在那裏。


    那女子一身五色的法袍,隻見她伸手在虛空裏一抓,一團五色的光華出現在她的手上,一揮手,那五彩的光華朝著薛寶兒纏繞了上來。


    薛寶兒想反抗,已經聽到她說道:“這是五行精氣,可掩去伱們身上的氣息,你們一路向南,短時間內不要再回來。”


    薛寶兒聽後,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看其身上的衣服與法術,便立即想到了一個人,說道:“多謝孔教主相助。”


    孔萱並沒有理會,而是在薛寶兒的目光之中,緩緩的消失在了那樹冠上。


    薛寶兒也沒有再停留,帶著小刺蝟一路的朝南邊而去。


    ……


    樓近辰心中的那一股寒意越來越重,這一股寒是從心底泛起的,從思感之中,從那冥冥之中的某種意誌透過來的。


    一開始並不強烈,但是這寒意卻有一種深沉綿長的感覺,所以他感覺到的第一時間便已經脫離開了。


    而他試圖以‘心劍’反殺,卻覺得那邊的寒意如沉深的寒夜,似萬裏玄冰,似無邊的深潭,自己的心劍反擊,恐怕就像是自己對著日、月揮劍一樣,根本就不會有作用。


    這也讓他明白真正的祭神道的法術其可怕之處。


    他觀想著太陽與那一股不知從何冒出來的寒意對抗著。


    法術的玄妙與威力不在於當麵,自己善於當麵搏殺,但卻也沒能夠攻破大祭司的防守。


    心中難免有些氣餒,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自己才剛剛進入第四境,一切的劍術與本身的修行還沒有結合好,很多手段都還隻是第三境的延伸。


    自己劍術的威力強度,提升的並不多,一劍揮出,並沒有借用到天地的力量。


    那個大祭司施展的法術,卻是能夠借用到她身後冬之神的威力。


    “看來第四境之中真正的強大者,都是可以借法的人。”樓近辰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隻有與強者對陣過,才能夠知道自己的不足,也才能夠從強者的身上學習到東西。


    而借用力量,煉氣道肯定是從日月之中借用,更高端的說法是從陰陽之中借用力量,絕不僅是隻應用自身法力,而是用自身法力撬動身後那屬於自然天地、神靈、眾生、鬼怪的力量。


    隻是他現在明悟了這些,卻也無法將身中的寒意驅散,觀想太陽,最多也隻能夠堪堪抵擋罷了,卻並不能夠將之斷根。


    他看這一片天,竟是有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已經墜入了某一個冰窖之中,無論怎麽逃走,都難以擺脫。


    慢慢的,他感覺到了一絲的疲憊,觀想太陽對抗那一股侵心的寒意,是一種持續的對抗。


    樓近辰沒有再在天空飛騰,而是在路上走,他騎上了黑馬,坐在馬上,拿出了酒開始喝,沒半天,酒壺之中的酒便已經喝光了,路過一個酒鋪,他又裝了一壺酒。


    灑很不好喝,有點酸,但是他還是不斷的喝。


    那一股透心的寒,像是要勒進骨子裏的皮筋,越來越緊,還無法將它掙斷。


    越是往西北方向走,越是覺得冷,但是他更不能往南邊走,他怕自己往南邊,到時一身寒意就像是夜裏的明燈,所以他幹脆往這西北方向的寒冷地方來,到這裏,自己的一身寒意,或許會被天氣給掩蓋住了。


    又是一個夜晚,他來到了一個鎮上。


    北方冬天的夜晚,顯得格外的長,人們早早的睡下,僅有鎮口的幾個鋪子亮著燈。


    門前用布簾攔著,樓近辰從馬上下來,他從馬上下來,先是在門邊上用劍柄敲了敲,然後這才掀開門簾。


    “進來。”一個老人的聲音。


    裏麵的聲音響起之時,樓近辰已經進來了,一股熱浪撲麵而來,樓近辰感覺舒服了不少。


    “喲,小兄弟,你這給凍的,都結霜了。”


    裏麵是一個有些駝背的老人,但是聲音洪亮,整個人看上去還挺健碩。


    “是下雪了嗎?”老人掀開簾子朝外麵看去,外麵一片晴朗,星光滿天,根本就沒有下雪。


    “小兄弟,這怎麽回事啊,這一身冰霜的,打哪兒來啊?”駝背的老人問道。


    問話的同時,他從那爐子上的鍋裏,打了一海碗的羊湯出來。


    “先喝一碗,暖暖身子。”


    樓近辰沒有拒絕,端著碗便喝了起來。


    “小心燙啊。”老人話才落,卻見樓近辰已經連喝了幾大口,一點事也沒有,後麵的話也就沒有再說下去。


    “小兄弟,要不要來一碗薑湯啊?”老人繼續問道。


    “也可以。”樓近辰的聲音有些啞了,他的嗓子早已經被冰凍的幹啞了。


    “再給我打一壺酒。”樓近辰再說道。


    “好嘞!”老人一邊幹著活,一邊偷偷的打量著樓近辰,隻見樓近辰的眉毛,頭發都結了一層霜。


    他的衣服上也結著霜白,如果不知道的,還會以為這是一個死人,因為隻有死人才會被凍成這樣,活人被凍成這樣,隻怕早已經死了。


    “小兄弟是得罪了人吧?”老人問道。


    “老丈何以知曉?”樓近辰問道。


    “在這北方,無論得罪了誰都可以,隻是不要得罪了冬神,而得罪冬神被冰死的人,都是一身冰霜。”老人說道。


    “老丈好見識。”樓近辰說道。


    “這算什麽見識,這隻是北邊的常識。”老丈歎息了一聲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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