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蟲嘶鳴,荒草沒馬蹄。


    山間幾隻老鴉呱叫。


    馬鞍下的燈光隨著天色的變黑也越來越亮了。


    再走近一些,那一片點點碎碎的燈火依然朦朧,但是卻看到另外的火光亮起。


    那是有一群人堆燒出來的火堆。


    樓近辰很快就想到,可能是那個建廟世家的魯家魯二先生請來的人。


    一眼看去,人數在二十多個,其中當然並不是每一個都是有法術的,現如今誰身上有法術,樓近辰很清楚的就能夠感覺出來,修法之人,周身有一層若有若無的念光,這念光亦可稱之為法光。


    其中有五位法光較濃鬱,又有幾位暗淡,暗淡者年輕,屬於弟子晚輩一類,其他則是一些幹活的仆從之類。


    當樓近辰騎著馬到來之時,自然是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隻看樓近辰的馬便知道這不是凡馬,馬的雙眼透著火光,馬上之人雖然衣著有些邋遢怪異,頭發短碎,但是英氣勃發,絕不可能是什麽妖邪。


    他們自有一套辨識妖邪的方式,其中被妖邪附體的人,都難有這種英姿勃發的氣韻。


    有人上前來尋問,來問的也是一個年輕人,大約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著墨色袍,截青色冠。


    “這位朋友請了,在下分水嶺陳肖,敢問這位朋友可是受魯二先生邀請而來?”他看樓近辰麵生,但是在這個時候來這馬頭坡的人,很可能是受邀請而來,隻是樓近辰看上去太年輕了。


    像他這樣的在這裏都屬於晚輩,等會是不進入這馬頭坡村的,隻在外麵接應。


    樓近辰一聽,心道:“果然,他們都是魯二先生請來的人。”


    至於這個魯二先生在這一帶到底是何等地位,他其實並不清楚,但是十多年前,很多人奈何不了這馬頭坡的怨邪之氣,而魯大先生建一座廟便何將之鎮壓住,可見是有真本事的人,而且能夠倉促之下能夠招來這麽多人幫忙,亦可見其人緣較好。


    “在下火靈觀樓近辰,奉觀主之命來此。”樓近辰人還沒有下馬便已經開口回答了。


    他的這種未下馬便已經答話的行為,惹得旁邊一個更年輕的人輕‘哼’一聲,在他看來這是極大的不尊重人,更何況火靈觀他們並沒有聽說過,樓近辰這個名字更是聞所未聞。


    樓近辰看了他一眼,看出對方眼神之中的不滿,也並不在意,對於個人的榮辱方麵,樓近辰其實並不怎麽在意。


    “火靈觀?”陳肖思索了一下,說道:“可是泅水城外的新立道觀?”


    “正是。”樓近辰已經翻身下了馬,回答著,順手將馬鞍上掛著的劍拿了下來。


    “那,貴觀的觀主何時到來?”陳肖問道。


    “觀主命我前來,自是因觀主有事無法親至。”樓近辰說道。


    樓近辰的話一落,旁邊聽到這話的人,都是神色有異。


    火靈觀對於他們來說是陌生的,既然受魯二先生邀請,竟不親至,隻派一個年輕弟子就來了,太傲慢了。


    有人立即去稟報魯二先生。


    這時有人說道:“想必火靈觀主法術精深,弟子更是修行了得。”


    樓近辰看著那陰陽怪氣說話的人,正是之前冷哼的人,當下便說道:“我來這裏,是奉觀主之命,與你何幹?”


    “你……”那人被懟了一下,眼中怒火直冒。


    旁邊的陳肖連忙圓場道:“我等都是為了救魯大先生而來,當同舟共濟,何必傷了和氣呢,來,樓道長,我們先見見魯二先生吧。”


    因為聽說樓近辰來自於道觀之中,所以他稱樓近辰為道長。


    在陳肖看來,這個火靈觀怎麽失禮是火靈觀的事,就是有人有意見也是魯二先生對此有意見,不關他的事,所以引到魯二先生處才是最合適的。


    魯二先生是一個看上去人富態的人,有些胖,但也上了年紀,他聽到有人來報說火靈觀來人,他也愣住了,火靈觀新立,他也隻是知道泅水附近新立了一座火靈觀,觀主修的是五髒神法。


    他很清楚自己與那火靈觀主並沒有交情,根本就沒有請這個火靈觀的人來。


    正好,樓近辰被陳肖引了過來,兩方一見麵,誤會便立即解開了,然而得知樓近辰的來意是救杜婆婆的孫子杜德勝之時,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要知道他們為了進去救人,都請了這麽多人,而火靈觀主居然就讓這麽一個年輕的弟子來,那不是送死嗎?難道這個火靈觀主不了解馬頭坡的可怕?


    魯二先生心中則是念頭翻轉,杜婆婆他當然認識,杜家莊的杜婆婆善煉藥,遠近聞名,這一次她的孫子失陷其中,他更清楚。


    與杜德勝一起走陰鏢的人中,有一位是被魯大先生花了大代價送出來報信的,首先就是將這消息先報給他的,而他再派人傳信給杜婆婆。


    並且,杜婆婆還回信希望他在救出魯大先生時,能夠順手救一下她的孫子。


    原本他以為杜婆婆一定會廣邀法師前來救他的孫子,卻沒想到這個時候隻來了這麽一個年輕人。


    當下便有人勸樓近辰不要進去,又有人將馬頭坡的邪性告訴他,又或者暗諷其年輕不知天高地厚,樓近辰聽著這麽多人的相勸,心中竟是生出一絲退怯的念頭。


    但很快便被他壓了下來,想著觀主跟自己說過的話,可以看出觀主並不是不知道馬頭坡的底細的,也並不是沒有慎重,隻是對於觀主來說,煉藥才是重中之重。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一盞掛在馬鞍上的燈,竟是生出一種錯覺,那燈中的火焰竟似觀主的眼睛。


    “分身或者分神什麽的?”樓近辰並不缺少想象。


    “既然,樓道長執意進去,到時便緊跟我等身後吧,相互之間也好有一個照應。”魯二先生說道。


    “多謝魯二先生。”樓近辰感謝著,別人對他好意,他自然領情。


    他看這些人還在準備,自己做為一個外人也不好一直在旁邊,便走開在旁邊等著,聰敏的耳朵聽到風中有人說道:“良言難勸該死鬼,既然他執意要進去,我們何必將他帶在身邊,要知道,在那裏麵,身邊若有人心誌不堅,修為不足,極易為那些詭物所趁,他在我們之間便是一個大破綻。”


    “是啊,最怕的他心誌被奪,被附身後向我們出手,那將是大麻煩。”又有人說道。


    魯二先生也有遲疑了起來,說道:“我觀其身上法光清正,當是心誌堅定之輩,不過,到時我們讓其跟在我們後麵稍遠一些,這樣即便是出了事,也不至於讓我們措手不及。”


    魯二先生已經這樣說了,其他人即使是還有想法也不好再說什麽了,畢竟魯二先生剛才已經開口讓樓近辰緊跟他,現在在他們的勸說與讓步了,隻讓樓近辰遠遠的跟著,再糾纏不放大家麵上就不好看。


    樓近辰倒並不在意,他坐在一邊休息,同樣的調整心情,剛才聽到的那些話他心誌有些動搖,他清楚,如果心中怯懼,那將很容易被詭怪所趁。


    劍也會沒那麽的堅定,不堅定的劍就不夠銳利,也就沒有威力,尤其是對詭怪,更不能夠懷疑和懼怕。


    他坐在那裏,看著遠處那一片稀稀點點的村莊燈光,隱約可以聽到裏麵人聲鼎沸,似乎在擺酒席一樣。


    然而這卻是一座十多年前已經死亡的村莊,此時又活了過來,這就是最大的詭怪。


    它就像是一個恐懼之源,當人們認識到它的可怕之時,隻要看到它,便會不斷滋生恐懼。


    他盤坐了下來,明白自己的內心已經滋生了恐懼,恐懼亦屬於妄念的一種,必須將之鎮壓,煉化。


    觀想明月照身入氣海,那些怯懼的念頭這這觀想之中,慢慢的消散,融入了氣海之中,使得真氣又狀大一絲。


    真氣法力是由自身之意念與精氣凝結在一起後形成,當心中妄念湧動之時,能夠將之鎮壓煉化,卻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真氣法力的狀大。


    而觀想明月照身,卻是能夠有效的鎮壓煉化妄念。


    黑暗越來越濃重,月亮出現了,卻因雲較厚,所以月亮時隱時現,即使是現時也是枯黃如長毛了一樣。


    樓近辰鎮壓煉化了心中怯懼之念後,並沒有起身,而是在那裏感攝月華入身,導入氣海之中,陳肖再一次的來到他的身邊,並表示大家準備進去了。


    樓近辰起身,牽著那匹馬就過去了。


    當他走過去之時,主動向魯二先生說,怕影響大家的配合,就跟在後麵,這讓魯二剛要開口的話咽了回去,拍了拍樓近辰的手臂,說道:“好,此行之後,歡迎來我家中做客。”


    樓近辰笑著答應了。


    一陣風吹來,雲湧動,將月遮蔽,大家朝著那馬頭坡村走過去。


    別人見他連馬都牽進去,也沒有說什麽,懂的自然是看出這馬並不是肉體凡胎的馬,而留在外麵的那些晚輩對著樓近辰指指點點。


    樓近辰跟在他們的身後二十步左右,一步步的走近這詭異的村莊。


    村莊燈火朦朧夢幻,村莊裏傳出來沸騰聲音越來越大,樓近辰看著前麵的人走進村中,像是走進了時空裏,仿佛他們在這一刻走入了十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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