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近辰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因為他最喜歡的東西,認真的學習了,又在自己向往的世界裏學有所用。


    剖開屍鬼皮肉,挖出那一顆緊致而帶著幾分堅硬的泛綠心髒,稍一打量,便立即衣服包好,無論這是什麽心,殺其本身沒有心理壓力,但是拿著把玩卻不可能。


    再就著火折子的光打量著周圍,確定是一座廢棄的墓,以火光照那黑棺中,細細一看,裏麵有一些雜物,以及一些黴菌在角落裏生成長毛,又從此獠生前的雜物裏發現兩葉銅箔紙書,上麵寫著《食屍煉煞法》心中一喜,將之收入懷中,準備回去細看。


    提著衣服包著的心髒,原路返回那一座山神廟中,發現這裏的三人已經不在了,確切的說是兩人一‘鬼’。


    看這廟中後麵並沒有打鬥痕跡,可以看出三人是自己主動離開的,鬼怪附身奪舍,跟隨著人進入人世間,這事想想便讓樓近辰汗毛直豎,這個世上有多少這樣的東西在人間呢?


    他原本還想看看那‘鬼’還在廟中的話,能夠解決就解決掉,但既然離開了,那以後就看緣份了。


    出得山廟,踏著月光,將長劍插於腰間腰帶上,迎著風大步而走。


    扯開胸前衣襟,任風吹幹一身汗水。


    看著那滿天星辰,皎膠月亮。


    心中意氣生發,嘴裏開始哼唧著唱了起來:“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一路看天不低頭啊…嘿嘿你兒呀,嘿……”


    從這破敗山神廟出來沒多久,就看到一條江,沿著江向上走了十餘裏,便見一座城立於江邊灣曲之處,再岔分到旁邊的一處小山坡後麵,便見到山腳下有一座小觀,觀中有火光閃爍。


    觀名火靈觀。


    樓近辰來到之時,觀門關閉,他敲響一陣之後,有一個童子打開觀門。


    童子睡眼朦朧,一臉的不高興,任誰在睡夢之中被吵醒都難免有幾分生氣。


    “是你!”童子認出了樓近辰,這人正是幾日前,說要來拜師的那個人,自火靈觀建立以來,這樣的人很多,但是這個人的衣著怪異,又是短發,細皮嫩肉的不似那些泥腿子,言談舉止,似書生不似書生,似和尚不似和尚,亦非那些行走江湖的人,但他有一雙眼睛卻蹭亮,讓人印象深刻,仿佛對任何事和人都好奇。


    “你這半夜三更來敲門幹什麽!”童子問道:“小心驚擾了觀主,將你熬了做燈油。”


    他沒有見過觀主將人熬了做燈油,但是他聽過觀主這樣威脅和罵人,帶著起床氣,也就罵了句惡毒的話。


    “打攪道童休息了,但我也是因為取回了觀主需要的東西,怕誤了觀主煉丹的時辰,所以才半夜敲門的。”


    此時月己西斜,已至黎明時分,當然並非是半夜,隻是道童不有時辰而已。


    樓近辰說話間將手中包著心髒的衣服舉起,一股血腥味衝得童子連連後退。


    就在這時,他們的耳中都聽到一個聲音:“帶他到本觀房中來。”


    這是觀主的聲音。


    樓近辰進入道觀,先是看了一眼正對著門的神像,神像捧於心口的一盞燈,他隱隱感覺那燈焰像是活的一樣,正在窺視著自己。


    道觀不大,前後不過兩進,很快就到了觀主所住的房間。


    一位清瘦道人盤坐在那裏,他戴著黑色觀帽,下巴有著一縷焦黃胡須的。


    在他的房間之中,一團拳頭大小的火焰如猴子一樣在四處跳動著,聽到腳步聲之後便立於觀主旁邊的燈盞上不再動彈了。


    “拜見觀主。”樓近辰行朝著那觀主抱拳行禮。


    觀主睜開眼,看著身上沾滿了泥土草屑,卻又有著幾分意氣飛揚的樓近辰,不由心生感歎:“彼輩弱冠,意氣盈衝!”


    “你打開,容本觀觀之。”觀主讓樓近辰將手中包著心髒衣服打,同時又揮手讓童子退下去。


    看著樓近辰置於桌上的衣服中的那一顆心髒,觀主心中閃過一絲的喜意,說道:“此獠隱於山溝陰暗之處,又有幾分狡詐機敏,本觀主數次去尋都未尋到,你能夠將其心髒摘來,正當其時,你需要的煉氣法,我這就傳你。”


    樓近辰眼露欣喜,笑道:“觀主真乃信人,多謝觀主。”


    觀主心中卻想著:“那屍鬼是修士異變後的東西,雖不足其原本三成的能力,但此子能夠憑凡器濁力取其心髒而歸,確有幾分心誌,不若留下他,我道觀初立,或有可用之處。”


    想到這裏,他自腰間的一個灰色皮囊之中拿出一本書來,遞給樓近辰,並說道:“你既修煉氣法,若無居處,不若在本觀之中安身,我收你為記名弟子,將來若有成就,亦可去縣城之中謀一分富貴。”


    樓近辰一聽,其他倒沒什麽,一個安身滿腳之處正是他需要的,被收為記名弟子,那他的身份問題就解決了,何況他從這個火靈觀主這裏獲得煉氣法,能不能修成都還不知道,能夠就近的請教自然是最好的。


    至於對方有什麽目的,他倒也沒有多想,若是自己身上沒有一點別人需要之處,別人如何願意留下你來呢?


    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當下他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出了觀主的房間,東方已泛白,竟是一夜過去,天色將亮。


    童子的房間裏已經亮起了燈,大概是被吵醒之後,見天將亮,也沒再睡,兩個童子正在說話。


    時下天氣暖和,他也沒有房間休息,便在觀中廊簷下尋了一處幹爽之地躺下,抱劍而睡,耳中隱約聽到了觀中兩童子的說話聲,以及挑水、洗漱聲,又有劈柴、煮飯的聲音在耳邊纏綿。


    小小道觀,竟是煙火嫋嫋。


    觀外,鳥兒晨鳴,陽光灑落觀中,照著廊簷下樓近辰半邊沾著泥土身子,格外的安祥。


    在一陣飯香中,樓近辰醒了,而童子早得到了觀主的吩咐已經為他安排了一個房間為住處。


    在兩個童子不在身邊,在前麵誦經做功課,他不好去打攪,然而昨天一夜打鬥與趕路,肚子又餓的緊,便尋了碗筷,從鍋裏打了三大碗米飯吃,吃完之後,他們正好回來,便又向他們打聽附近哪裏有水潭,於是尋著前去洗了一個澡,又將身上的衣服全脫了,洗幹淨,將其中一件外衫擰幹,圍在腰間,也沒穿內-褲,就那樣手拿著另外幾件濕衣,晃蕩著回來了。


    “真是野人。”說話的是兩個童子之中那一個胖的。


    旁邊那一個昨天晚上為樓近辰開門的童子,倒是沒有說話,但臉色也不太好。


    樓近辰自然知道別人為什麽生氣,自己將別人煮好的飯都吃了大半,也沒說一聲,人家罵兩句很正常。


    “在下樓近辰,見過兩位師兄。”樓近辰說道:“打攪失禮之處,還請兩位師兄海涵。”


    “你一聲不言便把我們一天的飯吃了大半,哪有你這樣的。”瘦童子沒好氣的說道。


    “呃!”樓近辰有些不好意思:“隻因昨晚一路奔波,實在是餓得緊了,又見兩位師兄在誦經,便沒有打攪。”


    “你以後也是觀中的人,你也得幹活。”那個胖童子顯然也知道他昨天晚上來的,並被收為記名弟子,早上又見他身上的泥土和風塵,便也沒有再追著這事不放。


    “那是自然!”樓近辰痛快的答應下來,兩位童子臉色好看了一些。


    “以後你就挑水,砍柴吧。”胖童子再一次的說道。


    “可以。”樓近辰知道,他們挑水應該是在後麵的那一個山泉洞裏,路途頗遠,他們身量未長,肯定有些吃力,所以將兩樣較難做的重活讓自己做。


    但是他並不在意,勞其筋骨,亦是磨煉意誌。


    於是,樓近辰便在這火靈觀中住下了,當天下午觀主離去煉丹,交待三人無事不得離觀。


    三人吃了晚飯之後,緊閉觀門,各自回屋。


    樓近辰回到屋中,這才有時間定下心來看觀主給的那本冊子。


    煉氣法好大名聲,樓近辰自然想要了解其中玄妙與修持之法。


    翻開書冊,看上麵的字,應是手抄本。


    “天地有氣,滋養萬物,采而煉之,合念成法……”


    ……


    ……


    “《采煉日月法》”樓近辰將這一本書看了一遍,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致概念。


    這煉氣法,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煉身中精血化氣,一部分則是采日月之精華而入體煉化為法力。


    而想要煉氣成功,首先要意誌凝煉的人,這其中本身的意念極為重要,若是三心二意,對修行有著懷疑,便永遠無法煉氣成功。


    而若是意念堅定者,便最易入門。


    他又連續看了兩遍,然後再細看修煉的步驟。


    “觀想日月沉照,煉燒精元為氣,行於經絡之中,如蛟行於江河,化龍飛升。”


    這是一整個的修煉過程,但萬事總有個開頭,開頭則是最難的。


    “應時而觀想日月!”


    現在正是晚上,他來到窗戶邊上,看著天空的明月照入自己身中,自腦中而下,過咽喉,如吞月一般,一寸寸的過五髒六腑,最後照入臍下三寸,這是精元生發之處。


    這裏的精元若是化為氣,便成氣海。


    當他觀想的月光落入時,已經隻有一縷微光,在腦中時還是一片皎白,越往下,似乎被肉身阻隔,意識也被消磨,隻有一縷在他堅持之下照入臍下三寸處。


    “維係一念不滅,無念無想,借月華而煉精化氣。”


    月華之中似乎蘊含著某種灼燒般的力量,感覺到了一縷陰冷火焰在燃燒,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慢慢的,那一片漆黑之中似被點燃了光,他的意識仿佛在其中生了根,著了床。


    然而這時,那一縷意識有些不聽控製,它似乎活了過來,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掙脫束縛脫身而去。


    樓近辰想到了書冊上的一句話:“意識生根,精元化氣,如蟲欲蛻殼自去,降而服之,煉氣之始也。”


    他不敢有絲毫的分心,如果這裏沒有降服,任由精無煉化出來的‘氣蟲’脫離身體飛走,那自己將元氣大傷,不知道何時才能夠補回來,那書冊之中有著重警告。


    他以意識引導那蠢蠢欲動的‘氣蟲’自氣海之中-出來,順著經脈而上,這個上遊的過程,亦是使自身的意識不斷與之融合的過程,亦稱之為煉氣。


    越是往上,越是靠近腦海,他本身的意識便越強,‘氣蟲’隨著意識的融入越來越壯大,直入眉心。


    “轟!”


    樓近辰覺得自己開了腦殼,竟是刹那失神,也對‘氣蟲’失去了束縛。


    在他失神的一刹那,那‘氣蟲’便要朝外衝去,它要掙脫身體的枷鎖,飛入無邊的月華裏,成為天地精氣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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