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三爺在屋外動了肝火,掀起簾子便走了進去,剛準備發怒,卻見夫人的外甥女也坐在屋中,生生忍下怒氣,說道:“你當著姑娘家的麵說這些做什麽?都下去吧。”


    稱心、如意遲疑地看向莊氏,見她沉著臉點頭,如獲大赦,慌忙磕頭,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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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微棠心中酸澀,強撐著笑意,深施一禮,出了屋子。


    衛三爺見那失怙的姑娘,背影很是蕭索,不由有些同情,自家夫人貪慕富貴和權勢,仗著替二嫂掌家些年頭,就得隴望蜀,盼著可以一世做這衛府的掌家夫人。


    見屋中沒了外人,衛三爺斥責道:“二哥容你掌家已是天大的恩典,你莫要貪得無厭。”


    莊氏反唇相譏:“同樣是衛家子孫,為何掌家還要得他恩典?爺也是衛家兒郎,為何要看他的臉色?”


    衛三爺冷笑:“我生來便是衛家的庶子,姨娘不得寵,全靠二哥庇護提攜,才能有今日。我不似二哥那般雄才大略,也不似四弟那般聰敏能幹,自然沒有強出頭的必要。否則以你的家世,怎能嫁入我衛家?”


    莊氏聞言,便知自家夫君這是動了真火,慌忙倒了杯茶捧了過去:“爺息怒,妾身一時口不擇言。往後必定謹小慎微,不再過問二房之事。”


    衛三爺也知方才的話重了些,微微點頭,接過茶盞飲了一口:“過幾日是你四十的生辰,二哥已吩咐管家為你大辦,你莫要再節外生枝,辜負了二哥的一番好意。”


    莊氏見他氣色和緩,笑著說道:“難為二哥惦記著,暮春之年,原也不值得大辦。”心裏卻是樂開了花,這是掌家夫人該有的體麵。


    可這樣的光鮮不知能維持多久,轉而又在心中盤算如何能將杜微棠送入二房。


    大婚之後,衛景辰陪著靜姝好生膩歪了幾日,難得回到瀘州,衛家軍中自是有些人和事要處理。這日用了早膳,衛國公便派人來喚,說是要與兒子一道去趟軍營。


    靜姝懶懶地靠在貴妃塌上,背後和懷中各是一個大紅麒麟緞麵引枕,呆呆地看著夫君換上一身秋香色起花八團錦衣。


    衛景辰見她目光遊離,湊了過去,將她抱到腿上:“今日起身後就見你怏怏不樂,可是覺得府中日子枯燥?午膳後我帶你去街上看看可好?”


    靜姝不答,隻是在他懷中挪了挪。


    衛景辰無奈,摟緊了她,小聲哄著:“可是我昨夜欺得狠了,夫人又惱了我?”


    靜姝斜睨了他一眼,麵上終於有了表情,不滿地說道:“是又不是。”


    衛景辰輕笑:“好歹賞個笑臉,不然我都不敢邁出這院門。”


    靜姝歎了口氣:“我來小日子了。”


    衛景辰一愣,清了清嗓子,又問道:“可是腹痛?那我便在府中陪你可好?”


    靜姝搖頭:“我肚子不痛,可心裏不痛快。”


    衛景辰訝異:“為何?”


    靜姝惱了,覺得夫君怕是個傻的:“自是因為我沒有懷上!”


    衛景辰看著一臉慍怒的嬌娘,忍俊不禁:“夫人為何這般心急,你我成親才幾日。”


    靜姝看著屋外的陽光,緩緩開了口:“師娘那日臨別時,偷偷說與我聽,我這樣的身子未必能生育,讓我想開些。”


    衛景辰微怔,溫柔地別過她的臉,密密重重地吻著她的麵龐,今日的吻中帶著七分安撫,三分急切,直到靜姝癱在他懷中,微微喘息。


    衛景辰在她耳邊啞聲說道:“早前與你說過,可以抱養族中子弟,並非一時戲言。隻要有你陪在我身邊,此生足矣。況且我早些年殺戮過重,損了陰德,便是沒有孩子,也未必是你的緣故。”


    靜姝坐直了身子,理了理鬢角的發絲,嗔道:“胡說些什麽,哪個武將殺戮不重!我每次來小日子的第一日,都會脾氣古怪些。便是師娘那日說這話時,我也未曾放在心上。眼下情緒低落,才會想起這些。”


    伸手擦拭幹淨他唇上的口脂,靜姝又說道:“我本不是傷春悲秋的性子,一個月裏就這麽半日會無理取鬧,你且忍忍。”


    衛景辰憐惜地吻著她的手心:“往後這半日我都陪著你,今日不去軍營了,陪你在園子裏走走。”


    靜姝蹙著眉搖頭:“你趕緊出門去,被你吻得七葷八素的,我眼下已沒了脾氣。你再不出門,父親怕要怪罪我了。”


    被她好一陣催促,衛景辰才三步一回頭地出了門。


    玲瓏收拾完床褥,從裏間走了進來,小心地說道:“主子可還記得當初勸錦瑟的話,孩子的事還得隨緣。”


    靜姝笑了:“知行合一,何其困難!知曉一肚子的道理,依舊過不好這一生。”


    前院茶廳中,衛國公等了足足一盞茶的工夫,才見兒子姍姍來遲,有些促狹地盯著他外袍上的褶皺。


    衛景辰順著父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衣衫,此刻也不好回去再換,隻好略帶尷尬地請了安。


    衛國公眼神中帶著幾分揶揄,拍了拍衣擺,起身出了門。


    衛景辰離開後不久,衛念汐便探頭探腦地進了院子,聽了院中丫頭通傳,靜姝勉強從塌上起了身。


    衛念汐笑得燦爛:“聽聞兄長出府了,怕嫂嫂一個人無趣,過來陪嫂嫂說說話。”


    靜姝盯著她的臉,暗笑,無事獻殷勤。溫煦的陽光撒在少女的臉龐上,泛著淡淡的金光,靜姝頭一次認真打量這小姑子,與婆母一般的鵝蛋臉,明淨清澈的瑞鳳眼,彎彎濃密的新月眉,嬌豔欲滴的花瓣唇,一顰一笑間帶著靈動和俏皮,若不是初次見麵印象不佳,這本是個俏麗討喜的姑娘。


    靜姝本就心軟,如今見她主動示好,淺笑說道:“我今日身上不方便,懶得說話,改日再去尋你。”


    衛念汐看了看她慵懶的模樣,爽快地說道:“嫂嫂聽我說話便好。”


    靜姝好笑,領她進了屋,讓玲瓏端上剛煮好的桂花紅棗赤豆甜湯。


    衛念汐嚐了幾口,連連稱讚:“加了桂花後,這湯香甜得很。”


    靜姝點點頭,陡然想起一事,直言不諱地問道:“那夜可是你?”


    衛念汐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低垂著腦袋:“嫂嫂都知道了?”


    靜姝看著她快要垂到案上的腦袋,真心勸道:“念汐,你與我兄長怕是沒有結果。”


    衛念汐驀地抬起頭來:“嫂嫂,凡事都得求個結果嗎?三生有幸得相遇,縱使悲涼也是情!”


    靜姝怔住了,歎息:“你是個春華般明媚的姑娘,不該去碰那樣的悲涼。”


    衛念汐又問:“若是我願意為妾,是不是問題就迎刃而解。”


    靜姝一驚,險些將甜湯撒在身上,擱下盅碗,正色說道:“莫要胡說,萬一傳到父親耳中,如何是好。你是衛家女,怎可為妾!”


    衛念汐嗬嗬一笑:“嫂嫂別惱,我一時胡言亂語,妾室地位低下,賤同公物,可通買賣,死後不得葬於祖墳,一日為妾,終身為奴。”


    靜姝看著她麵上艱難的笑容,便知她確實動了這念頭,甚至翻了律法,才會知道這些。


    頗為感慨,衛家人天性執著,不過一兩麵之緣,竟能做到這般地步。自家的兄長居然不知何時成了藍顏禍水,京城有個日日盼嫁的公主,瀘州又多了個朝思暮想的嬌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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