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辰未見靜姝飲過酒,吩咐下人:“取些甜酒來。”


    靜姝莞爾:“我又不是孩童。”


    衛景辰眸中滿是笑意:“這兒的甜酒你嚐嚐便知,遠比京城的甘甜。”


    飲了一口三十年的陳釀,靜姝才知,這瀘州的酒芳香濃鬱,口感純淨悠遠,不愧是衛國公珍藏的好酒,連連讚歎:“好酒!父親這酒甚是難得,與尋常的酒水有雲泥之別。”


    衛景辰本擔心她會被辣出淚來,卻見她眯起了眼睛,心中暗道,自己這夫人竟如嶽父大人一般,天生嗜酒。


    衛國公大笑:“既是喜歡,晚些帶幾壇回京。”


    靜姝歡喜,回京便可借花獻佛,自家父親定會開懷。


    那榮氏見他們飲得歡暢,也小酌了幾杯甜酒。


    晚膳果然有幾道臘味,香氣撲鼻,靜姝大塊朵頤,用了小半碗的臘腸。


    那榮氏稀奇地說道:“平日家中隻有我一個食這臘味,難得遇見同道中人。”


    靜姝笑了:“京城少有人做這臘味,在書中曾讀過,垂涎了許久,如今托母親的福,終於得償所願。”


    用完膳,起身時,靜姝才察覺不好,這酒後勁很大,自己險些沒站穩,又坐回了凳上,無助地望向夫君,眨巴著眼睛。


    衛景辰輕笑,一把將她抱起,輕聲說道:“酒量小,還饞得很。”


    靜姝醉意已上頭,說道:“那甜酒我還沒喝,郎君記得帶上。”


    衛國公捧腹,囑咐下人:“趕緊把這甜酒給他們送去屋裏。”


    衛景辰與雙親告了辭,衛國公好笑地揮揮手。


    衛國公回頭看向那榮氏,眼中也有些醉意:“夫人,今夜我宿在這裏可好?”


    那榮氏看了一眼還坐在身邊的女兒,麵紅似火燒。


    衛念汐很是尷尬,府中人皆知,父親極少在主院過夜,總是推說公務繁重,宿在書房。今日連父母都如此這般濃情蜜意,趕緊起身回了自己院中,不由念起白日那翩翩公子,不知小廝可有打探到他的下落。


    衛景辰橫抱著半醉的夫人行在院中,靜姝摟著他的脖子,說道:“郎君的眼睛比天上的繁星還要閃亮。”


    衛景辰隻覺夫人酒後愈發嬌媚,醺眸中滿是春情,酡顏瑩月光,桃花映星辰,不由加快了腳步。


    往來的下人屏聲靜氣,見狀遠遠地避到一旁。


    靜姝看著他的眸子又說道:“郎君可知,我出生的地方夜晚見不到銀河,夜空中隻有幾點星光。”


    衛景辰一愣:“你出生的地方,是哪裏?”


    靜姝傻乎乎地回道:“很久很久以後的地方。”


    衛景辰歎道:“靜姝你醉得厲害。”


    靜姝搖頭:“我沒醉,我知道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衛景辰輕笑:“夫人是我見過最美的人。”


    靜姝點點頭:“英雄所見略同。”


    第二日醒來,靜姝隻覺渾身似被碾壓過一般,莫非是醉酒的後遺症?


    衛景辰見她醒來,從她頸下抽回早已麻木的左臂,親了親她的嘴角:“今日帶你去個地方。”


    靜姝好奇:“是何地方?”


    衛景辰故作神秘:“去了你便知曉。”


    瀘州的百姓早飯後便見衛家二郎與夫人共乘一騎,奔城外而去。隻見那夫人頭戴帷帽,微風拂過,隱約露出姣好的側顏,賞心是絕色,悅目是佳人。


    馬兒飛馳,衣袖飄揚,靜姝坐在衛景辰懷中,緊緊地抓住韁繩。衛景辰察覺到她渾身繃緊,摟緊了她的腰身,俯身在她耳邊說道:“夫人居然還有害怕的時候。”


    靜姝又往後挪了挪,緊緊貼住他:“下次就不怕了。”


    衛景辰輕笑:“得空帶你去馬場學騎馬可好?”


    靜姝雀躍:“甚好!”這般說著話,身體漸漸放鬆下來,享受起這風馳電掣的感覺。


    約摸一個時辰,二人終於抵達城外的山下,穿過樹林,踏過溪水,來到了一間茅廬前。


    還未來得及下馬,就聽廬內傳來一聲吼叫:“我就離開兩日,你就將這屋子弄得一團糟,待會你徒兒還要領著新婦過來,你哪日不氣我,會死嗎?”


    “哎喲,夫人輕點,這耳朵都快掉了。”


    靜姝不由看向衛景辰,後者似乎習以為常,高喊了聲:“師父,師娘!”


    很快,茅廬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對精神矍鑠、頭發斑白的夫婦身著寬衣廣袖,飄飄然走了出來,頗有些仙風道骨,靜姝刹那間竟覺得自己方才怕是幻聽了。


    那老翁輕輕一甩衣袖,便從茅屋的石頭台階上一躍而下,三兩步走到靜姝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捋著長須說道:“徒兒眼光甚好!”


    那老嫗也飛快地走了過來,仔細端詳了靜姝一番,卻漸漸斂了笑意,神色有些古怪。


    靜姝福禮,方才知曉竟是來見他師父,空手前來,頗為尷尬。


    師父一擺手:“在我這兒,不興這些俗禮,如何自在,便如何行事。”


    靜姝卸下重負,想來這便是世外高人,故而夫君未備俗物。


    靜姝再一抬頭,那師娘已握住了她的手腕,搭上了她的脈搏。靜姝本能地想抽回手臂,卻無法動彈,這婦人氣力驚人。


    近處細瞧,老婦人雖頭發斑白,眉眼耷拉,麵頰鬆弛,肌膚上卻無皺褶,白淨中透著紅潤,見她搭脈手法,便知此人是醫者。


    剛想開口,師娘已鬆開她的胳膊,麵露茫然之色,徑自轉身回了茅廬。


    衛景辰也覺詫異,不由看向師父,師父揚揚眉毛:“莫理她,出去了兩日,沒尋到一味藥材,心裏怕是不痛快。”


    夫婦二人跟著師父進了茅屋,衛景辰牽起靜姝的手,說道:“師娘是巫醫,許是這世上最後的巫醫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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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姝腳步停了片刻,據說巫醫可通靈,雙眼可視人魂魄,不由打了個冷顫。


    衛景辰輕聲問道:“可是這山裏有些涼意?”


    靜姝回了神,慌忙搖頭。


    衛景辰發覺她不似往日那般鎮定自若,不由抱住她:“我將外袍脫下,給你披上可好?”


    靜姝強顏歡笑:“許是坐在馬背上太久,一時落地還不習慣。”


    師父在屋內輕咳:“莫要跑我這老頭兒麵前顯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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