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府的管家前腳送走了兩位姑爺,後腳就將流螢和蘇婆子丟進了柴房,硬灌了一碗啞藥。


    流螢被帶走時,哭得死去活來,葉靜瑜隻無動於衷地看了她一眼,同情太過珍貴,這世上又有誰來同情自己。


    葉靜恒聽聞妹妹被禁足後,急忙奔去父親房間求情:“靜瑜昨夜隻是舊症複發,況且去的也是趙子騫的房中,求父親解了她的禁足。”


    定遠侯隨手將手邊的書卷砸向他的腦袋:“讀書明理,讀史明智,你卻一樣未成,滾回去好好反省。”


    葉靜川慌忙把他拉走,一路上將昨夜真相如實告知:“父親未將她送往祠堂,隻留她在家中禁足,已是仁慈。”


    葉靜恒如受重創,靠著牆慢慢滑坐地麵:“為何她與母親都會如此糊塗?”


    葉靜川不好相勸,拍拍他的肩膀便走開了。


    用完午膳,靜姝去尋葉靜瑜,推門進屋,隻見她梳洗裝扮如常,斜靠在貴妃塌上,手中拿著一卷書,神情閑適。靜姝倒有些意外。


    葉靜瑜笑道:“長姐可是來瞧我的笑話,可惜了,不能讓你如願。我會好好保重身子,保不準,好日子還在後頭,長姐不也是越嫁越好。”


    靜姝覺得她可笑至極:“再嫁是不得已的選擇,你以為這世間對女子有多寬容……”


    葉靜瑜冷哼:“如長姐這般的美貌婦人,但凡存了心思,自有像許世子和衛侯爺這樣的男子前仆後繼。”


    這話說得已是頗為難聽,靜姝不怒反笑:“可惜這美貌卻不是人人都有。父親為你謀深遠,而你隻盯著眼前的富貴。你今日看不上這趙子騫,隻怕來日也未必能入得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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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靜瑜怒了:“各花入各眼,長姐怎知我入不了他的眼,又怎知我來日不能另嫁高門?花無百日紅,我且看長姐能否靠著這身皮相過好這一世。”


    靜姝勾唇:“大言炎炎,小言詹詹。你與我逞一時口舌之快也無濟於事。即便你我姐妹一場,若是你再踩過界,我也不會留情。”


    回去的路上,南玉不解:“小姐為何如此輕易地放過她?”


    靜姝搖頭:“你家衛侯爺殺人不見血,明明有許多應對之法,偏偏選了個最狠辣的。這趙子騫能得父親青眼,豈會是個有勇無謀之人,他既是知曉未婚妻子這般品性,將來又怎會待她以真心。”


    南玉連連稱妙,轉而又趕緊說道:“南玉是小姐的奴婢,心中隻向著小姐。”


    靜姝戳戳她的腦袋:“你還是改日對著你家衛侯爺表忠心去!”


    烏雲蓋頂,細雨蒙蒙,清明的三日休沐很快步入了尾聲,定遠侯一家又浩浩蕩蕩地回了侯府。


    與此同時,由衛景良親自護送,從瀘州遠道運來的納征之禮也到了京城。


    衛景辰在城門處迎接,見到闊別多日的三弟,麵上露出難得的欣喜之意:“荊州一戰,三弟辛苦了。”


    衛景良灑脫一笑:“兄長在京師亦是不易。”


    衛景辰攬著他的肩膀:“晚些再敘,備了你最愛的郫筒酒,今夜準你醉飲清風閑攬月。”


    衛景良聞言開懷大笑:“這麽說來,來回的奔波便都值了。”


    上了馬,衛景辰便帶著這一百二十八抬聘禮直奔定遠侯府。


    街上的百姓紛紛駐足圍觀。


    “要說這定遠侯府的嫡長女倒是個有福之人,被相府送回娘家後,居然還能二嫁鎮南侯。如今見這聘禮,便知衛家並未輕怠。”


    “一百二十八抬也不算多,早前莊王娶妻,足足有兩百五十六抬。”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你瞧瞧,這運送聘禮用的都是馬車,再看看這地上的車轍,便知這裏麵都是實打實的物件。”


    “你們可瞧見那打頭的一對白唇鹿,此獸祥瑞,難得一見。老朽平生倒是第一次見到活物。”


    “普通人家納征用的是一對鹿皮,衛家竟送了一對白唇鹿,大開眼界。”


    ……


    這對白唇鹿送入定遠侯府後,闔府的人都變著法子跑來一睹為快。


    靜姝也稀罕寶貝得很,專門派了兩個妥帖的丫頭伺候這兩隻鹿,除了飼料精細,每日還要在院子裏遛上三五次,生怕它們憋屈了。


    定遠侯父子每日下朝回來,就見花園裏兩隻小鹿在歡快地跳躍,心中又好笑又傷感。


    這兩隻小鹿仿佛日日在提醒他們,靜姝出嫁的日子不遠了。不由有些惱怒,這衛景辰安的是什麽心。


    靜姝心中卻沒父兄那麽焦慮,畢竟在相府的日子都熬了過來,想來也不會更糟。況且聖上隻準許他們回瀘州完婚,一個月後還要常住京城。


    三月十三這日,定遠侯就算再不舍,也得讓長子將靜姝送往瀘州,不能耽誤二十八日的大婚。定遠侯不由又懊惱未能將婚期再推後些時日。


    定遠侯在聘禮上再添了六十四抬嫁妝,葉靜川私下也添了數十抬,加上曹氏留給女兒的念想,靜姝的嫁妝足足三百餘抬,頗為壯觀。


    葉靜瑜不能出門,派人送來了添妝禮,一盒金釵,中規中矩。


    靜姝本打算將嫁妝直接抬進京城的鎮南侯府,省得來回折騰,定遠侯卻堅持送往瀘州,隻說是因為衛家的根基在瀘州。


    靜姝覺得父親這話像是說了一半,再想細問,父親便岔開了話題。


    定遠侯府送女之日,城西的百姓又看了半日的熱鬧。


    周氏一早就上了門,前前後後地忙碌著:“你莫要嫌麻煩,這一來一回的要兩三個月,兩地風俗又不同,能帶上的東西自然要全部帶齊。”


    靜姝聽著她反複嘮叨,心裏暖暖的,若是曹氏在世,怕也會如此。


    眼見馬車搖晃著出了城門,一早還鎮定無比的靜姝忽然紅了眼眶。


    定遠侯下了馬,站在馬車邊說道:“為父便送到這裏,出嫁後莫要委屈了自己,但凡我與你兄長在世一日,便是你的依靠。”


    靜姝掀開簾子,極力睜著眼睛,生怕淚水湧出,強顏歡笑:“父親放心,女兒本也不是委曲求全之人。父親平日裏少飲些酒,若是酒蟲作祟,就飲些黃酒。”


    定遠侯迎著溫煦的陽光,看著女兒眼中隱隱的淚光,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頰:“記下了,回京時記得給父親帶幾壇瀘州的好酒。”


    靜姝輕輕地點頭,隻覺眼淚在晃動間已溢出了眼眶,慌忙放下了簾子。


    馬車內,周氏用帕子擦了擦她眼角滑落的淚珠,遞上一個沉甸甸的描金彩繪漆盒,便匆匆忙忙地下了馬車。再待下去,自己怕也要落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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