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這個符......”


    眼看著趙棗兒念出咒語,她手中的符紙顫顫悠悠地立了起來,卻飄飄搖搖,上頭的字扭動起來,好像極不安分,看著不太靠譜,愛哭鬼不由得質疑。


    “這可是我最好的水平了。”趙棗兒忍不住回擊,不料這片刻的分神讓符紙又塌了下去。


    趙棗兒一慌,忙重新繼續驅動符紙,並小心地舉起棍子,輕輕挑動,棍子卻從符紙上穿了過去。


    “咦?”趙棗兒又嚐試了一次,但棍子不隻穿過符紙,還穿過大黑鬼的身子,落到牆上,發出“砰”的一聲輕響。眉頭一皺,趙棗兒索性扔開棍子,一手緊緊揪著平安符,一手徑直去抓鬼身上的黑色符紙。


    這是很冒險的舉動,愛哭鬼來不及阻止她,但趙棗兒的動作又快又狠,隻是這一抓沒能成功——符紙緊緊地壓在這隻鬼身上,趙棗兒手一滑,連忙縮了回來。


    “姐姐——”愛哭鬼的眼淚頓時衝出了眼眶,它看見趙棗兒的指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很快浸染了半截手指,才慢慢停下、減退。趙棗兒也被嚇到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刻,“啪嗒”一聲,平安符上的平安咒竟掉了下來!


    符咒甚至泛著金色的微光,落到地上後無聲無息地淫滅了。


    愛哭鬼一怔,下意識地蹲到地上,用手指扒了扒,但什麽也沒有。趙棗兒微囧,舉著剩下空白的符紙,也有些不知所措。先輩的筆記也好,可喜的筆記也罷,都沒有寫過這樣的情況。


    “你沒事......”愛哭鬼擔憂地看著趙棗兒,下一秒卻被趙棗兒直接從地上拽了起來。


    “我要被!勒死了!”愛哭鬼掙紮,趙棗兒語氣更為凝重:“你已經死不了了。”


    麵對著牆上的鬼,趙棗兒嚴陣以待。或許是趙棗兒的舉止不妥,又或許是那張符紙起了什麽作用,在趙棗兒和愛哭鬼還在愣神的時候,黑色的“鎮”字符在瞬息間起了變化——符紙急劇抖動起來,從中冒出更多的黑色霧氣,也更為濃稠、像凝膠一樣,卻源源不斷地往外湧出,眨眼間徹底吞噬了牆上的鬼,並蔓延著直至蓋滿了整麵牆,淌到趙棗兒跟前。


    “!”愛哭鬼回頭一看,登時覺得頭皮發麻,緊緊抱住趙棗兒的胳膊往外拉。“走!”


    “你知道那張符是什麽嗎?”趙棗兒反手拉著愛哭鬼往樓下跑,“你的那些朋友、被符紙吃掉都是什麽意思?!那個‘鎮’字是什麽?!”


    “我不知道嘛!”愛哭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喘一邊道:“我又不是總來這裏,又吃鬼的符紙這事也是別的鬼告訴我的!”


    “那些流浪鬼朋友呢?已經都被吃了?”


    “我我我、”愛哭鬼眼神慌亂,“——我不確定!”


    說話間這一人拽著一鬼已經跑到了樓下,但到了一樓,卻看不到出口。


    “門呢?!”


    “窗戶也沒有了!”


    所謂的一樓,變成了一個徹底密閉的空間,趙棗兒一時間誤以為他們闖進了地下停車場,但爛尾樓區是早幾年的工程了,那時候還不興在小區裏建設地下停車場呢。


    “該怎麽辦!”


    “往樓上跑!”趙棗兒是萬萬不敢在漆黑的環境中亂闖亂撞的,這個時候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往樓上去,大不了從二樓的窗戶裏跳下來。


    趙棗兒都做好“跳樓”的準備了,但二樓、三樓、四樓五樓都如一樓一般漆黑一片,沒有一個出口。


    “不能再上去了。”愛哭鬼拉住她,“我們根本沒跑出去!”


    方才的流浪漢鬼所在的不過是二樓,但是趙棗兒他們連著爬了數層樓,卻再也沒看到二樓那副黑海翻湧的景象。


    “是幻境!”趙棗兒撐住膝蓋,氣喘籲籲地道。她對於陷入幻境已經很有經驗了,但唯一相同的是每次她都不知如何是好。心裏隱隱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一個每次都會在困境中幫助她的人,但那個名字都湧到了嘴邊,她卻說不上來。


    “一定有什麽控製著幻境,要麽那張符紙,要麽是那隻黑鬼。”


    “接下來往哪走?還走嗎?”


    “不。”趙棗兒直起腰,掏出手機看了看,“不走了。手機也沒有用,既然已經被困住,就不亂跑。”


    愛哭鬼說話帶著哭腔,盡管看不清,趙棗兒也能猜到它一定是一副兩眼通紅的哭相。它正打算問,趙棗兒捏了捏它的手,示意它噤聲。


    在黑暗中閉上眼睛,趙棗兒再次調動身體的所有感官——這一次,她不需要共情,她要找出口。趙棗兒不僅僅是理智的,也是思路清晰的,她知道自己沒有特殊的本事,也不能用法術擊退惡鬼、打破幻境,她唯一有的,是共情的能力。


    共情,這樣的感應更是一種想象,但趙棗兒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到四周她所能感應到的極限,放大了所有的感覺——她要在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內,把共情的想象力轉變成一種感應力。


    四周寂靜無聲,空間像是停滯了,愛哭鬼一動不動,也不敢哭,乖乖地看著趙棗兒,不去打擾她。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鍾、也許隻是幾秒鍾而已,趙棗兒緩慢而肯定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虛空中描畫出一個符咒。她依舊閉著眼睛,卻好像能看到一樣,手平穩而勻速,整個圖案一氣嗬成。


    愛哭鬼瞪大了眼睛,看著趙棗兒在虛空中畫出的符咒閃著微弱的金光。剛落下一個點的時候,虛空中什麽也沒有,隨著她的動作,光芒越來越強,甚至照亮了他倆腳下的方寸地。


    嘴裏念著咒語,畫完符咒的那一刻,趙棗兒狠狠向前一揮手,符咒登時被甩了出去,猶如一支離弦的箭,“咻——”地一聲劃破空氣,撕開了濃稠的黑暗。


    “......平安符為萬術本宗,以其為基,演變術法千千萬,然以最簡為質,質可以不變應萬變......”先輩的筆記裏有這麽一段話,很是拗口,趙棗兒自學平安符的時候並沒有完全理解,不過是憑借過目不忘的本事背了下來。從字麵上理解,大概是平安符的能力不隻是能保證施術人的平安,更能演變成防禦、攻擊的利器。


    練習符咒的時候趙棗兒指尖沾了大量朱砂,當趙棗兒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熱後,她毫不猶豫地嚐試了再畫一次平安符。沒有符紙、僅在虛空中比劃——趙棗兒不過一個萌新,卻一次成功了,趙家的血埋藏在她靈魂深處的能力正在逐漸蘇醒。


    被破開的黑暗不多時又閉合了。這一次趙棗兒更為大膽果斷,她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鑽心的疼讓她狠狠一咬牙,卻馬不停蹄地繼續在虛空中畫符。她隻會這一個符,所以她不停地隻畫這一個符。好在她的血沒有白費,她越畫越順手,行雲流水般的金色符咒在虛空中不斷出現,一個接著一個,一道道金光飛射了出去,黑暗中發出如同玻璃破碎一般的脆響,終於,漆黑的困境被打破了。


    愛哭鬼有些懵:“姐姐,原來你這麽厲害啊......”


    趙棗兒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緊緊地貼著皮膚,很是難受。畫符耗費了她大量的心力,她素白了一張臉,說不出話來。


    黑暗被打破,時空的停滯感也消失了,趙棗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自己活了過來。愛哭鬼回頭一看,凝膠一樣的黑色從樓下淌了下來,很快又要逼近他們了。


    “走走走!還沒完!”愛哭鬼拉起趙棗兒,大步往前去,趙棗兒卻因為體力不支,一時腳軟倒在了地上。


    愛哭鬼盡管是鬼,除了哭包屬性就沒有什麽能力了,它沒能拉起趙棗兒,眼看著身後的危險迫近,它用力拽趙棗兒,心裏隻能幹著急。


    “快起來嘛......阿東!”


    伴隨著愛哭鬼的一聲驚呼,趙棗兒感覺到角落裏衝出來一道身影,十分有力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而後她被架起,拖出了爛尾樓。


    趙棗兒眼前還一陣陣發黑,憑借著月光,她能看到地上隻有一道影子——這意味著架著她的也是鬼。


    愛哭鬼跟著往前跑,雀躍地嘰嘰喳喳個不停:“阿東阿東!原來你沒事啊!真是太好了!我聽小紅小明它們說你被吃了!真是急死我啦。我又很害怕!剛剛那個樓裏有很可怕的東西,你知道嗎?一張黑色的、會吃人的符!”


    “我知道。”這是一隻沉穩的鬼,聲音低沉,並不年輕,聽得出歲月在它身上留下的蒼老的痕跡。


    趙棗兒被甩在地上,待她稍一緩口氣,這才看清了這隻鬼的樣子。——厚厚的冬天的衣服,陳舊的、發灰的,上頭還有好幾個補丁,卻很是幹淨。一張方形臉,濃密的絡腮胡,一雙眼睛像銅鈴一般滴溜圓,正炯炯有神地看著趙棗兒。


    “姐姐姐姐,這就是我的朋友——阿東。”


    一番波折,趙棗兒終於見到了愛哭鬼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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