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期的恐怖策劃很成功,李娜娜做的不錯,予以表揚,再接再厲......”待掌聲平息了,何梅看向趙棗兒:“今天的會就到這裏,你跟我來。”


    眾人烏拉拉地站起來,收拾桌麵的同時狀態自然地說說笑笑,不少人圍在李娜娜身邊向她道賀,也有諸如珂珂、邁克,擔憂地看著趙棗兒魂不守舍地走出會議室。


    被點名後,趙棗兒跟在何梅身後進了主編辦公室。


    “你怎麽回事?”何梅狠狠地盯著趙棗兒,目光像刀子一樣把她全身上下都剜了一遍:“你這是什麽狀態!一整天都跟夢遊一樣!我難道沒有告訴你這個策劃是你最後的機會嗎?!”


    趙棗兒垂著頭,手背在身後,頭發擋住大半張臉,聽著何梅訓話,乖巧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卻也一聲不吭。


    “看著我!”趙棗兒沉默的態度終於惹怒了何梅。“抬起頭來!”


    趙棗兒的腳尖蹭了蹭地板,直到何梅身上的低氣壓讓她喘不上氣來,她才不情不願地抬起頭來。不大的主編辦公室裏,窩著三隻鬼,一個蹲在牆角、一個卡在半麵牆裏,還有一個緊緊貼在何梅身邊,伸長了脖子等著與趙棗兒對視。


    這隻鬼長得有點可怖——趙棗兒咽了咽口水。


    何梅的怒氣越來越重,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一旁的鬼模仿著何梅的動作,但它一瞪眼、眼珠子就掉出來,一揮手、骨頭就散架,它還自認為有趣,桀桀地笑個不停。


    “你能不能不走神!”何梅恨鐵不成鋼,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棗兒,這個策劃......”何梅眼神閃爍,“是李娜娜抄襲你的吧?她一直是你為眼中釘、肉中刺,你也在這個職場裏滾過爬過幾年了,怎麽一點兒防範意識都沒有?但這一次,上頭已經下了指示了。”


    何梅的意思很清楚,趙棗兒也不去細究李娜娜怎麽剽竊了她的成果,李娜娜有背景也有那個能耐讓她走人,她便接受這個結果。


    “收拾好東西就離職吧......”後麵何梅說了什麽趙棗兒都沒聽進去,那個鬼像是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把眼珠子不停地摘下又戴上,而後把鼻子、嘴巴、耳朵,凡是能摘下來的五官都摘了下來,撕開嘴巴的時候它又犯了手抖症,“刺啦”一下撕歪了。


    趙棗兒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抬頭看它,它無辜地回望趙棗兒,半晌托著血淋淋的嘴含糊不清地說了聲:“好痛。”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何梅終於忍不住看了看身側,但辦公室除了她和趙棗兒,並沒有別人,隻是趙棗兒的反應總讓她覺得辦公室裏還有別的什麽東西存在一樣。“你好好休息吧,聽說受了傷是嗎?”


    “嗯。”趙棗兒點了點頭,把目光從牆角裏以頭撞牆的鬼身上移開,給了何梅這一天以來的第一個反應。


    “有什麽問題就是醫院看看。”


    “知道了,謝謝梅姐!”趙棗兒向著何梅鞠了一躬,“我走了,有空請你吃個飯。”


    “去吧。”


    走出主編辦公室,假裝沒看到同事們若有若無的打量、假裝聽不見他們窸窸窣窣的小聲議論,趙棗兒拿了紙箱子,不到半小時就收拾了所有東西,沒有一絲留戀地走出了《f周刊》的大門。


    不是不遺憾,也不是不難過,隻是從大鳳山回來的這幾天裏趙棗兒都是這樣的狀態——恍惚的、好像遺失了什麽一樣。趙棗兒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大鳳山的考察就像一場夢一樣,珂珂告訴她,他們走訪了很多村民,沒什麽收獲就回來了,但趙棗兒覺著不是這樣的,尤其是她一身青青紫紫的傷不知作何解釋。


    走在大街上,路上有來來往往的行人、也有來來往往的鬼,趙棗兒發現自己能一眼辨識出人和鬼了,隻要注意力專注一些,還能大致“看到、感受到”這些鬼的經曆,趙棗兒模模糊糊記得這是一種叫“共情”的能力,但卻沒有印象是誰告訴她的。


    “棗兒啊,你在哪?”舒碧雲很是擔心趙棗兒的情況,特意請了假要帶趙棗兒去醫院檢查身體。


    提起醫院,趙棗兒心裏有幾分煩躁:“我往公寓走呢,我沒大事,不去醫院啦,還得花錢......”


    “花錢怎麽了!”舒碧雲狠狠打著方向盤:“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你渾身是傷啊!青青紫紫的,還有你的腦子,不是說感覺記不起來事情嗎?”


    “隻是感覺而已啊,”趙棗兒寬慰好友,走進樓道的時候對愛哭鬼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你放心啦,晚上過來吃飯呀?”


    “行行行。”舒碧雲小心地倒車,一不小心,還是刮了旁邊的車,她探頭一看,還是輛路虎,心裏一突,連忙掛了電話:“掛了掛了,晚上見。”


    電話裏匆匆傳來忙音,趙棗兒輕輕一笑,搖了搖頭,回到了自己小公寓。愛哭鬼跟在趙棗兒身後進來,“姐姐,你怎麽回來了?”


    “姐姐被炒魷魚了。”


    愛哭鬼愣了愣,浴室裏不時折騰水龍頭的女鬼也停止了動作,屋子裏陷入寂靜,趙棗兒放下紙箱子,隨手整理裏頭的東西,一回頭,發現愛哭鬼還站在原地,緊緊抿著嘴,眼圈通紅。


    “怎麽啦?”趙棗兒衝它招招手。


    “炒魷魚......就是沒工作的意思,沒工作就沒有錢,沒有錢就會餓死......”愛哭鬼“嗚嗚嗚”地哭起來:“我、我是個倒黴鬼、我害姐姐變得倒黴了嗚嗚哇啊啊啊啊——”


    趙棗兒連忙捂住耳朵,等愛哭鬼平靜下來,才輕輕地揉了揉愛哭鬼的腦袋:“誰說你是倒黴鬼呀?”


    “媽、媽媽......”


    “你不是倒黴鬼。”趙棗兒嗬嗬一笑,“你就是愛哭鬼。”


    愛哭鬼眨了眨大眼睛,抽抽搭搭地啜泣著,眼裏含著兩汪淚。


    “哭包。”拿手點了點愛哭鬼的腦門,趙棗兒打發它出去告訴周邊認識她的鬼最近別上門來煩她,愛哭鬼點點頭,小跑著走了。


    趙棗兒長出一口氣,用力閉上酸漲的眼睛,再睜開時一點淚意都沒有了。日子會繼續,要找工作、吃飯、很多事情等著她,現在可不是消極的時候,還有爺爺和可喜的事......


    晃晃腦袋,趙棗兒隱隱想起了什麽,一眨眼卻又忘了,敲了敲腦殼,趙棗兒看了眼備忘錄,拿起手機撥通了f大中文係輔導員老師的電話。


    “黃老師你好,我是趙可喜的姐姐,您在前天給我留言讓我去取可喜的東西,我正好這兩天有空......”


    “你好你好,趙小姐,還請節哀。”


    “謝謝,我什麽時候去方便呢?”


    “明天下午你覺得呢?”


    “可以的......”


    晚上的時候舒碧雲沒有來,說是有急事,電話裏卻支支吾吾的,趙棗兒也不在意,第二天如約去了f大。


    輔導員黃老師是一位中年女老師,個頭不高,長得白胖白胖的,一團和氣,看著趙棗兒的目光有些不安:“趙小姐,節哀。”


    趙棗兒搖搖頭,“可喜的東西多嗎?”


    黃老師也搖頭,跟著趙棗兒站起來,“她的父母之前拿走了一部分了,警察局的人也來過,剩下來的一些雜物是可喜室友又整理出來的。”


    趙棗兒點頭,心中了然。


    “可惜了,可喜是個好孩子。”黃老師唏噓不已,“不僅是班裏的團支書、還是學院裏的學生幹部,學工辦主任很是喜歡她呢,都說這個孩子聰慧、踏實、能幹,關鍵是成績還不差,還辦了個文學社團,定期集會,去的學生很多,真的是很好的一個孩子......”


    黃老師說了一路,言辭間皆是惋惜。通過黃老師的話,趙棗兒對趙可喜的記憶慢慢複蘇,這個差她5歲的堂妹確實是活潑的、優秀的,有各種各樣的愛好,不乏追求者,與趙棗兒比起來,趙可喜更受長輩們的喜愛。


    趙可喜人緣極好,室友們也都不錯,所有可喜的雜物都收攏在了一個箱子裏,碼放得整整齊齊。


    “可喜的姐姐,這是先前可喜放在在圖書館的存物櫃裏的東西,都拿出來了,還有一些我們給她的紀念品。”


    “謝謝你們。”趙棗兒向幾個女孩道謝,其中一個女孩抹了抹眼淚,指著箱子裏的一個本子,“出事前我們都以為可喜隻是回家一趟就會回來,沒想到......她先前提過你,這個本子上寫了你的名字。”


    趙棗兒有些驚訝,可喜提到她?兩人雖然親近,但算不上十分親密,想到這一切都是從可喜的那通電話開始的,趙棗兒心中有了個預感,她拿起本子,隻見封皮上寫了四個大字:給棗兒姐。趙棗兒下意識翻開第一頁,趙可喜娟秀的字跡工整地出現在扉頁上:


    棗兒姐,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這本日記,如果你看到了,請回到爺爺家,找到爺爺房間裏的一本筆記本......


    趙可喜說的那本筆記本正在趙棗兒的小公寓裏躺著呢。趙棗兒的心“砰砰砰”地劇烈跳起來,可喜的死果然與爺爺的失蹤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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