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吧。”這是薑寧的第一反應, “再說了, 遇到這種事情,不是有警方的談判專家在, 他們才是專業的吧,我去能有什麽用。”


    倒不是薑寧對一個生命不在乎, 而是她認為專業的人幹專業的事兒,這種時候,談判專家比她有用。


    來人臉犯難色,“談判專家跟當事人已經僵持了兩個多小時了,毫無進展,現在情況不太樂觀,當事人又一直提出想要見你一麵, 所以這才聯係上了你。”


    孫文星歎了口氣, “阿寧,生命為大, 今天我們暫時改變拍攝計劃,你去一趟寧城吧,當天趕回來,不耽誤晚上的戲就成。”


    既然孫文星都這麽說了, 薑寧也不好拒絕,而且她也確實沒辦法放下一條鮮活的生命, 更別說那是人命。


    薑寧換好了衣服, 和左小滿一起跟著那人上了警車, 因為情況緊急, 所以警車也提前跟高速上打好了招呼,幾乎是一路馳騁從青城開到了寧城。


    等到薑寧趕到寧城世紀大廈監控中心時,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後,接到消息的宋彥博和譚佳億早就等在了那裏。


    宋彥博見到她來,直接過去牽住了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一個警察走過來,跟她把目前的大致情況說了一下,“所以當事人從被發現到目前為止,已經在樓頂僵持了5個多小時,我們有兩個談判專家輪流跟她說話,也一直沒有勸說成功。”


    薑寧聽完,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她雖然動了自殺的心,可是她並沒有真的勇氣麵對死亡,所以這個時候站在生與死的十字路口,她盼著能有人拉她一把,把她從死亡的懸崖邊上拉回來,讓她能有重新活過來的勇氣。”


    宋彥博心中一痛,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他忍不住低聲叫她:“阿寧……”


    薑寧抬頭一笑,“警察同誌,她說是我的粉絲麽?”


    年輕的警察點頭,又搖頭,“她隻是說想見你,倒是也沒說是你的粉絲。”


    薑寧:“無論怎樣,先見到再說吧,咱們這就上去?”


    宋彥博沒有放開她的手,“我陪你。”


    薑寧還沒說話,警察卻發了話,“宋先生,為了避免旁人刺激到當事者,所以你不能一起上去。”


    “彥博哥哥他……”


    宋彥博壓下薑寧的手,“警察同誌,那我不上去,在樓道裏等,您看可以麽?”


    警察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兩人交握的雙手,點點頭,“行吧,那你一起跟我們先上去,不要出去就行了。”


    宋彥博衝著薑寧笑了笑,拉著她上了電梯。


    電梯能到頂樓,可是從頂樓到樓頂,就隻能走安全樓梯上去。


    世紀大廈是寧城最高的建築,樓下就是車水馬龍的步行街,可是也很少有人會抬頭去看樓頂,就算看了,也隻能看到巨大的燈箱,因此哪怕現在樓頂一片緊張之色,樓下也依舊繁華如常,沒有人會注意到有一個年輕的生命,在幾百米的高空搖搖欲墜。


    下了電梯,到了安全出口處,已經有幾名警察在那裏,看到有人來,紛紛看過來。


    “宋先生,您不能再往前走了,隻能在這裏等了。”跟著薑寧他們一起上來的警察對宋彥博說道。


    宋彥博停下腳步,他轉頭對薑寧說道:“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薑寧咬著下唇,點點頭,放開了她的手。


    剛走出一步,宋彥博輕聲叫住她,“阿寧。”


    薑寧不解的回頭看他。


    人命當前,宋彥博也不敢太過耽誤,他上前,附到她耳邊,輕聲道:“不要觸景生情,不要想過去。”


    說完,他站直身體,將她往前一送,“上去吧。”


    薑寧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跟著警察上了樓。


    樓頂是大片的空曠,有幾個基站信號塔,而那個姑娘靠在一側的廣告燈箱旁邊,燈箱跟樓頂的水泥牆之間隻有半人高的距離,稍有不慎,就可能翻過去。


    薑寧看著都覺得眼暈。


    有兩個談判專家站在她麵前,一男一女,看到薑寧過來,轉頭對姑娘說道:“你看,我們說一定可以請薑寧來,現在她來了,你有什麽話,可以下來跟她講。”


    薑寧一步穩著一步地往前走,她一邊走,一邊觀察著站在燈箱旁邊的女孩。


    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估計也就是二十歲出頭,身材嬌.小,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大眼尤其引人注意,這雙眼睛平時應該是一雙漂亮且靈動的眼睛,可是此時卻帶著頹敗的空洞。


    看到薑寧的一瞬間,一直沒有動作的姑娘站直了身子,眼中也多了幾分顏色。


    薑寧走到兩位談判專家的位置上,剛想往前,就被女專家攔下了,她低聲說道:“這個位置是當事人能夠接受的安全位置,不要再往前了,可能會刺激到她。”


    薑寧聽話地停在原地,看向女孩,剛才上來的路上,警察已經大概介紹了情況。


    這姑娘是樓下一間餐廳的服務員,應該是對這座大廈比較了解,知道今天是頂樓基站信號塔維護的日子,她躲過了保安,趁著頂樓門開的時候上到了這裏,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被去而複返的維修工看到,這才驚動了警察和消防員。


    可是消防員來了也束手無策,這麽高的地方。


    這五個多小時裏,姑娘滴水未進,談判專家嚐試著給她送水,都被她拒絕了。


    談判專家從她嘴裏無法得到有效信息,問她什麽,她都隻是哭,後來她提出想要見薑寧。


    沒辦法,隻好讓警察聯係了薑寧的公司和經紀人。


    薑寧抬頭看了看天,也就是今天是陰天,否則如果是晴天,在太陽底下待上五個小時,一口水不喝,怎麽受得了。


    “你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我給你送點吃的和水?”薑寧帶著淡淡的笑,柔聲問她,生怕自己一個音調不對,刺激到她。


    “薑寧,你為什麽會來?你是大明星,為什麽會跑來見一個普通人?”那姑娘眼睛發紅,嗓音十分沙啞。


    “因為現在你是最需要我的。所以我趕來見你。而且我也是個普通人,隻是我們從事的職業不一樣,我不過是站在銀幕前,讓你讓很多其他跟我一樣的普通人認識了我而已。”


    “不,不一樣,怎麽會一樣。你長的這麽好看,你比電視裏更好看,如果我跟你一樣好看,或許就都不一樣了。”姑娘淚目,她搖搖頭,淚水隨著她的動作滑落臉頰。


    “你平時看過我演的什麽戲?”


    姑娘搖搖頭。


    “沒看過?”薑寧問了一句,所以這姑娘不是她粉絲?


    姑娘哭得更厲害了,“幺妹很喜歡你,我從她那裏知道你的很多事情,我覺得你能幫我。”


    還真的不是,薑寧問她:“那你總要先告訴我,你遇到了什麽事情,我才能告訴你吧。”


    薑寧身邊的兩位談判專家對視一眼,他們廢了好幾個小時的口舌,幾乎將所有的談判技巧都用上了,也沒能讓這姑娘說出什麽,薑寧來了,還沒說幾句話,這姑娘就說了?


    “他們說我有病。”姑娘稍微穩定了一下情緒,這才開口。


    傳染病,不治之症……薑寧腦子裏快速閃過幾個能夠影響人心理的疾病,隻是這姑娘看起來身材雖然嬌.小,可是人卻不顯病態。


    薑寧小心地開口,“沒事,現在醫術這麽發達,什麽病……”


    “他們說我這是神經病,他們說我腦子有毛病,說我心理有毛病。”姑娘打斷薑寧。


    薑寧心裏一緊,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從小我總是要很努力才能得到爸媽和老師的肯定,為了供弟弟上學,我隻能退學來大城市打工,可是我明明很努力了,我明明做的比她好,經理也答應我讓我做領班了,可是為什麽轉頭宣布的時候就不是這樣了呢?”姑娘的眼睛又變得空洞起來……


    薑寧看著她十分揪心,心中的猜想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她小聲對身邊的談判專家說道:“她怕是有抑鬱症傾向……”


    “他們說我有病,幺妹說你也得過一樣的病,可是你好了,因為你有很多錢治病,而我沒有錢治病,我最後隻能自己折磨自己,我不能跟家裏人說,弟弟今年要考大學,我不能影響他,家裏也沒有錢給我治病,我不想折磨我自己,與其這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聽到這裏,薑寧大概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往前走了一步。


    兩位專家低聲驚呼,“薑寧……”


    情緒已經有些激動的姑娘,此時更是站起身來,“你別過來……”


    薑寧沒有停下,反而又往前走了幾步,她看著那姑娘單薄的身體,緩緩伸出自己的手臂,“我不知道你站在那裏能不能看到,我胳膊上都是細小的傷疤,我有錢,可以把這些傷疤都弄掉,可是我沒有弄,你知道是為什麽麽?”


    薑寧沒等她回答,繼續說道:“因為我要提醒我自己,曾經自己過的那段日子,你說的病,是一種心理疾病,抑鬱症,嚴重了是需要醫生的治療,可是關鍵還是在自己身上和周圍人的身上,如果連你自己都放棄了你自己,那麽旁的人再做什麽都是沒用的。我也想過死,而且我想過的死法比你多,甚至有很多我都嚐試過,有幾次還差點跟閻王爺見了麵,可是為什麽現在我能站在這裏,或許是因為我沒有足夠的勇氣,也或許是因為我心理還有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兒。你厭惡自己現在的處境,可是我知道,你之所以站在這裏五六個小時,是因為你心裏還有牽掛。”


    薑寧的話,讓那姑娘更如風雨中的浮萍,飄零預墜。


    “你堅持了這麽久,就為了見我,不僅僅因為我得過一樣的病,而是你也想從我這裏獲得信心,所以我給你信心,我們一起找醫生,看病治病,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剛才的話帶了幾分淩厲,而這時薑寧的語氣卻溫柔至極,像極了一個體貼的大姐姐。


    那姑娘聞言,慢慢蹲下身子,抱著自己哭出聲來。


    薑寧看時機來了,趕緊衝後麵的警察做了個手勢,一直待命的警察一擁而上,將那個姑娘從危險的地方架了下來。


    薑寧走到姑娘跟前,一米七的薑寧高了這姑娘半頭,她給了這個姑娘一個擁抱,像個姐姐一樣,拍了拍她的背,“放心吧,都會好起來的,等你穩定一些了,我們就去看醫生,放心吧,沒事的。”


    警察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姑娘帶走,薑寧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想到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她自己都有些後怕,她不過是仗著自己了解抑鬱症患者的一些心理鋌而走險。


    她腿有些軟,甚至有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她剛往前走了一步,宋彥博就出現在她麵前,他穩穩地撐住她的胳膊,低聲道:“阿寧,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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