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希言爬完山,陸再思就獨自離去了。周希言想這樣的周末,他應當去會會他的女朋友,雖然他的女朋友也許就是在前天才與他確定關係的。


    周希言很想去找何處她們吃頓麻辣燙,可是穿著陸再思的皮囊實在是不好去嚇她們,於是給何處發了消息,約她們晚上八點以後去吃。


    “你是瘋了嗎?八點以後你讓我們去吃麻辣燙,是見不得我們保持了好久的身材了嗎?”


    “吃完陪你去跑操場。”周希言回複。


    “不行,堅決不吃。對了,有件事,你幫我弄。”何處說。


    “什麽事?”


    “我的案子,兩個案子撞車了,法官定在同一天開庭,一個在京都,一個在本地,你幫我去出一下本地的那個案子唄。”


    “複雜嗎?”


    “有……一點兒。”


    “行,但你晚上得陪我去吃麻辣燙。”周希言還是執著於那一頓麻辣燙。


    “妹妹,能求你別喊我行嗎?這個案子的收入全給你啊!”


    “我就是想吃麻辣燙啊,吃這個才熱鬧呢!”


    “你最近是不是感覺到特孤獨寂寞啊?這麽想吃那東西。”


    周希言想了想,堅定地回複:“是!”


    待兩人坐到麻辣燙店子裏時,何處覺得簡直無語了。


    “我跟你說啊,我雖然出來,但我不吃啊,我在家裏都給我家老趙和孩子煮過了一頓吃了才來的。”


    周希言覺得無所謂,自從跟陸再思換了身體後,她白天都不能跟朋友坐一坐聊一聊,趁著這晚上她能約上何處,即便她不與自己吃,光是聊聊也好。


    之前還約了方言,那姑娘說她懷孕了,她二胎造人計劃成功,老公管得死,不準她吃垃圾食品。


    周希言攪動鍋底,上麵一層紅紅的油,飄著細碎的芝麻,熱氣慢慢地升騰著,空氣裏是濃重的辣椒味道。


    “我把那個案子的材料都帶過來了,下周三就要開庭,我周一就要飛京都,周三估計要晚上才會到,我當事人的聯係方式我放這裏麵了,我也跟她說了情況,她們很可憐,我這次是風險代理,勝訴後收取百分之五的代理費。”


    “這麽低?”一般風險代理律師會收到25%,甚至有些更狠的,偷偷地收50%。


    “是真的可憐,交通事故案件,小女孩的雙腿自大腿根處全部截肢,坐都不能坐,重心會前傾,肇事司機是一個公司的職工,家境貧困,且車子沒有上保險,是一輛報廢車。當天他用私車在替公司跑業務,一審時我將肇事司機與公司都一並告了,可是一審法院判決公司不承擔責任,如果隻是要執行肇事司機的話,小女孩根本連救治都沒錢救治,那個司機房子都是租的,查了他的銀行賬戶,一共才兩萬塊錢,最可氣的是女孩她爸知道有賠償,跑到法院去威脅法官,說如果執行了錢通知領取的話,必須由他來領取。”


    周希言手中的筷子都掉了,側眼看向何處,感歎道:“他幾個意思啊?他是不管自己女兒了啊?就那點錢,他想怎樣啊?”


    何處歎了一氣,看著周希言將一串雞蛋豆腐從簽子上取了下來,裹了沾醬,十分好吃的模樣,不由地吞了吞口水,為轉移注意力接著又道:“所以我主張提起上訴,仍然要求公司承擔責任,中級法院對一審進行了改判,以公司與肇事司機係雇傭關係,判決公司承擔連帶責任,本來二審終審了,小女孩的醫治有望了,可是那個公司又不服,直接向市檢察院提起要求抗訴的申請,市檢察院經過審查也確實向市中院提起了抗訴,這下案子在再審中,你出庭也就隻是幫那兩母女說說話,我已經沒有新的證據要提交了。”


    周希言聞言點點頭,一邊又將一串海帶取了下來,咬上一口,辣的直吸氣。


    何處又吞了口口水,看著周希言那模樣,不由好氣道:“你不是不吃辣嗎?還點這麽辣的鍋底。”


    “這是,微辣呀!”周希言吸了吸鼻子,抽了張紙擦擦,看著咕嚕咕嚕冒泡的鍋底,覺得魂魄都踏實了,這才是人間煙火啊!


    何處看著她那陶醉地模樣,不由咬牙,索性從鍋裏抽了幾根串串來,挾進了自己的碗裏,帶點惡狠狠地道:“你等下陪我去跑操場!”


    周希言笑著點頭,指揮道:“你再去取些串串來。”


    兩人在這深秋季節擼著袖子開始準備大幹一場。


    那個案子開庭前,周希言提前一天跟陸再思說了案件的情況,最後把整個資料袋都給了他,陸再思看了眼周希言道:“周希言,這個案子可能會敗訴,我覺得一審判決沒錯。”


    周希言聞言就炸毛了,惡狠狠道:“陸再思,現在不是讓你做法官,是讓你當律師來著呢,律師就職責就是盡可能地維護當事人的利益,二審都改判了,你怎麽能想著讓一審翻盤呢?再說了,那個小女孩多可憐啊,沒了雙腿,還攤上個極品爸爸,我們要幫助弱者!”


    陸再思抿了抿唇不再說話,在辯論上他從來都比周希言強,可是現在越來越多的時候,他不願意跟她辯來辯去,周希言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他陸再思有他的堅持。


    這個案子對方的代理人又是高長鬆,陸再思一看見他就篤起了眉來,在他印象裏,高長鬆這人代理的一方一般都是較為強勢的一方,他似乎極少對弱勢方進行援助過。


    高長鬆看見周希言似乎也不大高興,還未開庭,就要跟法官核實一下原告這方代理人的委托手續,可辦理這個案件的法官似乎對於他的這個質疑十分不悅,板著臉將幾張紙扔高長鬆麵前,讓他看。


    陸再思微微翹了翹唇角,他喜歡未雨綢繆,所以在周一時,他就幫周希言將委托手續辦好交了過來。


    高長鬆折騰完了,才坐回了被告代理人席位,等了不稍一會兒,就見到了那個失去雙腿的小女孩被媽媽抱著進了審判庭。


    小女孩的腿從臀部被齊齊截去,臉色十分蒼白,吊著媽媽的脖子往法庭四下打量著,一雙眼裏是不諳世事的懵懂,女孩的媽媽走到原告席旁邊時,小女孩開始打量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律師姐姐。


    “姐姐你好!”沒等媽媽提醒,小女孩就主動跟陸再思問她,陸再思第一次被人叫姐姐,有點不適應,看向小女孩的臉龐時,他突然不太確定之前自己的堅持了。


    “你叫蘭蘭?”


    “嗯!”


    “我會為蘭蘭盡力的!”陸再思在說完這句話時,他確定他已如周希言說的那般,他徹底將自己隻作為一名律師,站在了當事人的那一方。


    訴訟過程進行的十分的繁瑣,對方又提交了新的證據,還提前申請了好幾名證人出庭作證,陸再思為原告方發表的辯論意見也很長,將一審、二審、再審中的各種道理引經據典地說了個透徹,雖然陸再思自認為有些地方還是有些牽強的,但是十分清楚法官需求的他很容易抓住重點,讓一貫認為法庭辯論時律師多數講的是費話的法官,居然聽得津津有味,一直沒有打斷陸再思的發言。


    到是高長鬆說的囉嗦又不見條理,讓法官聽得頻頻皺眉,幾度欲打斷他的發言。


    庭審結束時,陸再思將攤在桌麵上的所有材料收了起來,一直乖巧參與庭審的蘭蘭輕輕地說:“律師姐姐好棒!”


    陸再思收材料的手一頓,側臉看了眼蘭蘭,手掌撫了撫她的頭發,道:“讓媽媽跟爸爸離婚吧!”


    這是他第一次勸人離婚,還是對一個六歲的小女孩這樣說。


    蘭蘭的媽媽雙眼立即就蓄滿了眼淚,空出一隻抱蘭蘭的手,飛快地抹了抹眼淚。


    陸再思又看了看她,接著道:“六歲的時候你可以抱著她走,她十歲的時候呢?二十歲呢?為了你的孩子!”


    蘭蘭媽媽不斷點頭,哽咽道:“我已經提了離婚,案子前幾天才判,法官判不準離,讓我等半年後再起訴,可是不離婚,她爸爸肯定會拿走賠償款,現在法官都不敢過早執行,怕被他把錢拿走了。”


    “別等半年,你上訴。”陸再思道。


    離婚案件在一方不同意離婚而無明顯過錯的情形下,法官一般不會判決離婚,被判決不予準許的案件,原告方需至少等上六個月以後才能再次提起離婚訴訟,一般第一次判決不準離婚的案件,法官都建議讓原告等六個月,也極少有原告會因為對判決不服而提起上訴,因為他們明白二審法院一般也會維持一審的判決,法院內部的那句“判決不準離婚的案件都不會是錯案”的金律,通常會讓一起離婚案件的原告起訴好幾次。


    所以陸再思勸蘭蘭媽媽上訴,讓蘭蘭媽媽十分的吃驚。


    蘭蘭摸了摸媽媽的臉,媽媽看著蘭蘭那孱弱的臉,緊抿著唇,點頭道:“好,我聽你的。”


    陸再思將所有的材料收進袋子後,站起了身來,道:“我給你免費做代理。”


    蘭蘭媽媽的眼淚再次蓄了滿眶,頻頻點頭,道:“謝謝!謝謝!”


    蘭蘭這次沒有為媽媽抹眼淚,眼神在陸再思站起身後,就一直落在地麵上。


    “媽媽,律師姐姐的鞋子好漂亮啊!”


    陸再思低下了頭,周希言穿的是一雙藍綠色綴珠平底小牛皮鞋,陸再思之前對周希言的穿著向來不太注意,隻要周希言不是穿高跟鞋,他都覺得無所謂,蘭蘭這樣說的時候,他覺得蘭蘭說的沒錯,周希言的這雙鞋子真的很漂亮。


    “讓你不聽媽媽的話吧,老愛亂跑,以後再也不能穿這麽漂亮的鞋子了!”


    陸再思聞言,心中堵得難受,他以前坐在審判台上時,也審理過比這更讓他值得同情的案件,可是現在他作為蘭蘭這方的代理人麵對沒了雙腿的蘭蘭時,那種疼惜的心情,格外的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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