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氣乍暖還涼,院落裏那棵散尾葵已經悄悄吐出綠芽,枝椏上像是掛滿了淺綠色的花骨朵,恣意的張揚著全新的姿態迎接一場新生的到來。


    昨夜薑蔚溪執意要敞著窗簾看星星,這會也不過七點鍾的光景,窗外就越進了一束亮澄澄的熹光,正灑在相擁而眠的二人身上薄薄一層。


    南城眯了眯眼睛,慢慢睜開。


    天色已經大亮,天空飄著白色的雲團,被風吹過,變幻了形態,去了遠方,很快又飄來一朵,周而複始。


    懷裏的人還睡著,呼吸輕淺,粉嫩的唇瓣微張著,不知是夢到了什麽,還小聲的囈語了一句,絲毫沒有要醒的模樣,他想親親她,又怕她會覺得太癢,被自己吵醒,索性忍了忍,將那隻搭在自己腰上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拿開,放進薄被,自己放輕動作下了床。


    薑蔚溪近兩個月一直嗜睡,哪怕作息十分規整,晚上九點鍾入眠,第二天上午也總能昏睡到日曬三竿,可即使這樣,起床後還是神思困頓,窩在南城懷裏看電視時沒多會就又陷入了淺眠。


    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早餐了,南城這段時間閑在家,一直興致高昂的研究廚藝,每天來叫她起床的時候多半已經準備好了午餐,她也真的親自品嚐過了什麽叫做黑暗料理,卻又每次一邊抱怨一邊風卷殘湧的吃光。


    今天難得是自己睡醒的,且時間尚早。


    薑蔚溪眯著眼睛,迷茫的望了窗外好一會才動作緩慢的擁著被子坐起來。


    春天真的來了,陽光微暖,萬物複蘇。


    她摸到吊墜看了看,淺白色,無論距離南城多近,它再也變不回最初的綠色了。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她也一直覺得,這兩個月都是自己偷來的,其實結局已經改寫了,南城很好,他有了自己的生活,而自己,其實在那個時候就該準備離開了。


    是她舍不得,死賴著不想走,每一天都是她偷來的,也早晚都會還回去的。


    他們注定不屬於同一個世界,這是怎樣都無法改寫的事實。


    眸底一下就潮了,她眨了眨眼,翻身下床。


    穿過走廊,腳步輕輕的邁下樓梯,南城還在廚房忙著什麽,她隱約聽到有些悉悉卒卒的聲音從廚房的方位傳來,聽力最近也下降了,甚至好多次,她都以為自己要變成普通人了,活在這裏,這個世界,他身邊的一個普通人。


    她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清瘦的背影呆愣了一瞬,唇瓣張了張,喉嚨卻澀的發不出聲音來。他還在全神貫注著手裏的動作,絲毫沒有留意到身後的人。


    薑蔚溪慢慢走過去,伸開雙臂從背後抱住他,兩隻手緊緊相握,垂到他的腹部,臉頰則隔著柔軟的毛衣貼到了他的背上。


    他的心跳很穩,均勻且有力,她覆在他的身上,閉上眼睛,安心的彎了彎唇角。


    南城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微微側頭看了眼貼在自己身上的人,也沒說話,無聲一笑,又低下頭,繼續著手裏的動作。


    薑蔚溪抱著他很快又睡著了,雙手卻攬得緊緊的,生怕一個不留神被自己圈住的那個人就會消失一樣。


    南城洗了手,擦幹淨手上沁涼的水珠,去包裹住她的兩隻小手,輕柔的分開,又轉過身,將人擁進懷裏,把她睡亂的額發別去耳後,放輕了聲音叫她,“先去洗漱,待會就吃飯,嗯?”


    薑蔚溪過了會才貼著他的胸腔蹭了蹭,小聲的嘟噥,“南城,我好累,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南城低眼看著她緊閉的雙眸,神色漸漸黯淡,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麽東西梗在裏麵,漲的人眼睛都濕了。


    半晌,再開口時,聲音都沙啞了,他直接將人橫腰抱起,出了廚房。


    “乖,沒關係,我抱你去。”隻要你不離開,隻要別丟下我自己在這個了無牽掛的世界,我為你做什麽都可以。


    薑蔚溪雙腳重新觸碰到地麵的時候又醒了過來,她抬頭,用力的睜了睜眼睛,眸底逐漸清明,南城揉了揉她的頭,將擠好了牙膏的牙刷拿給她,又接了溫水,送到她另一隻手裏,自己則輕車熟路的從手腕上取下那根發繩,繞到她身後,將她長發束起一個低馬尾。


    薑蔚溪慢吞吞的刷著牙,刷了沒幾下就敷衍了事的拿起杯子要去漱口,南城從後麵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低聲提醒她,“要好好刷牙,時間不夠,薑蔚溪,你不許不乖。”


    薑蔚溪嘴裏含著泡沫嘀咕了一句什麽,他沒聽清,手從她的睡衣下擺探進去,摸著她平滑的小腹,來回磨挲,知道她怕癢,可就是故意這樣,這不,薑蔚溪很快就從鏡子裏嗔他一眼,一隻小手隔著睡衣去推他,“我要洗臉了,閑雜人等趕快退下。”


    南城低低的笑,不舍的放開她,卻也隻是倚到了洗手台旁邊,從置物架上拿過她的洗麵奶,看她掬了一捧水沾濕了皮膚,又自然的伸出手心遞到自己麵前,他勾了下唇角,給她擠好洗麵奶。


    南城垂眼,不經意間,看到她臉上的水珠像是滑落了一滴,淌過脖頸,停到了那個白色的吊墜上。


    墜子發出了一道淺白色的光線,很淡,不晃眼,幾乎隻有一秒鍾,一瞬而過。


    南城微微凝神,望著那個吊墜,眸色漸深。


    薑蔚溪洗好了臉,見南城手裏還拿著洗麵奶沒有放下,正對著自己發呆,她從他身後踮腳去取毛巾,不明所以,“怎麽了?”


    南城頓時回神,轉身放好洗麵奶,對她若無其事的笑,“在家待了兩個月,有沒有覺得無聊?我們去旅行吧,好不好?”


    薑蔚溪怔了一下,隨即又眉開眼笑的跳起來,“好啊!剛好你的傷也痊愈了,我們去哪裏?”


    南城還是溫柔的笑,接過她手中的毛巾掛好,“你說了算。”


    薑蔚溪想了想,“去馬爾代夫可以嗎?”說完她又頓了一下,“這裏有馬爾代夫這個地方嗎?”


    南城低低的笑,“當然有了,快去吃飯,吃完就準備出發。”


    薑蔚溪雀躍的像個小孩,牽著他往餐廳跑。


    南城從廚房將蒸好的蝦餃皇裝好盤,放到薑蔚溪麵前。


    她半信半疑,“你自己做的?”


    南城揚了下下巴,示意她嚐一個。


    薑蔚溪對於他新嚐試的菜品通常都是小心翼翼的,她夾起一隻,先咬了一小口,像是品鑒師一樣細細的咀嚼著,然後令她驚訝的是,味道竟然很不錯?


    她把剩下的那三分之二全部放心的吞了下去,又含含糊糊的問他,“這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南城也夾起一隻放到嘴裏,揚了下眉,“當然了,我學了一上午,垃圾桶裏那些是試驗品,成功的都在這裏。”


    薑蔚溪哈哈直笑,低下眼,眼眶卻一下就濕了。


    他從來不問她什麽時候會離開,她也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那是一道鴻溝,沒人敢去鼓起勇氣逾越一步,可是剛剛那一瞬,她差點就脫口而出,這樣的他,隻會讓她更加舍不得離開啊。


    ……


    薑蔚溪蹲在床邊收拾兩個人的行李,南城正在挑選航班,準備訂機票。


    衣服疊了一半,薑蔚溪忽然想起什麽,拿起床頭那張剛剛做好的攻略仔細的看了好一會,跑過去搶了他的手機,對他溫柔一笑,“南城,我們省點機票錢好不好?”


    南城不解的蹙了下眉,“可是馬爾代夫坐火車是去不了的。”


    “跟我來,我有辦法。”薑蔚溪說完就拉著他往遊泳池的方向跑。


    南城任她拉著站在泳池旁邊,一臉費解的看著薑蔚溪又一次穿著裙子跳到了遊泳池裏,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的情景,那個時候,他好像還差點把她送去警察局?


    “水涼不涼?”


    南城脫口而出這一句後又無奈的扶著額頭,“我應該先問你,又想到什麽鬼點子了?”


    薑蔚溪很興奮的衝他舒展著雙臂,“南城,你來,我帶你體驗一次水中的奇妙之旅。”


    南城猶豫著,還是笑了,踢掉拖鞋,長衫長褲的跳了進去,若是放在之前,他一定會罵她是神經病,再毫不理睬的轉頭離開,至於現在,是為什麽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很費解,可又甘之如飴。


    經過陽光整個上午的微曬,泳池裏的水溫竟也維持著此時人體可以接受的溫度,南城遊過去,靠到池壁上,將人摟進懷裏,看她笑得開懷,自己忍不住也笑了,“說吧,想玩什麽?”


    薑蔚溪伸著濕漉漉的小手去擋他的眼睛,“待會不管發生什麽,我不叫你睜開眼睛的時候,你一定不許睜開。”


    南城牽過那隻小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雙眸緊閉,溫柔的應,“好。”


    薑蔚溪雙手環到他身後,用力抱緊,整個人也縮到了他的懷裏,蜷成一小團,閉上眼睛,集中了意念。


    麵前有一道微弱的白色光線晃過,又很快消失,水溫在逐漸發生變化,忽高忽低,光線時不時的亮起,又暗掉,薑蔚溪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把南城弄丟了,身子用力的貼著他的胸腔,仔細聽著他每一次的心跳。


    良久,薑蔚溪鬆了一口氣,試著睜開眼睛,打量著周圍的建築物,彎起唇角,從南城懷裏鑽出來,心滿意足的叫他,“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入目所及是一個陌生的露天泳池,身後是酒店的套房,談不上奢華卻也是星級,房間整潔而井井有條,似乎是沒有人入住的空房間。


    南城愣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們這是在?”


    薑蔚溪輕咳一聲,一本正經的介紹,“馬爾代夫北馬累環礁附近的可可棕櫚波杜希蒂島度假村。”


    南城竟也沒有太大的意外,反而被她這毫無停頓的一連串名字逗的低低直笑,“如果我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呢?”


    薑蔚溪疑惑,“什麽消息?”


    南城又不緊不慢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裝潢,猜測了大致的消費標準,無奈的笑著揉她的頭,“機票錢是省了,可是我們現在沒有住酒店的錢,也沒有帶行李。”


    薑蔚溪像是被人憑空打了一悶錘,立馬就懵掉了,她垂眼上下看了看自己的這套行頭,差點就哭了,“我忘了,那會就一時興起,現在怎麽辦?我們再回去?”


    南城挑了下眉,雙臂撐在池緣躍出身子,又伸手牽著薑蔚溪把她撈出去,“超市都偷過一次了,酒店也偷住一次,怎麽樣?”


    薑蔚溪本還哭喪著臉,聽到這句話時眼睛亮了亮,“怎麽偷住?”


    南城從旁邊的躺椅上拿過浴巾把她裹好,擁著她的肩膀神態輕鬆的進了身後的套房。


    “隻要這間套房今天沒有預定,我們就住這裏了,度假村的酒店,隻要進了大門,就不會有服務生隨時查詢身份信息,更何況這是一間沒有登記入住的套房。”


    薑蔚溪還是有些擔憂,畢竟上次的超市事件以為是在做夢,什麽都敢做,現在她很清醒,反倒膽量也小了,“那我們被抓到了怎麽辦?”


    南城慢條斯理的解著那件濕掉的襯衫扣子,聽到這句話也沒太大的情緒波動,“我們可以選擇跑,如果跑不掉,就賣苦力還房費好了。”


    這些話如果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她是完全不會驚訝的,但這是南城啊……是南城啊……偷住酒店,跑,賣苦力……


    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罪孽深重,好好的男神怎麽就被自己帶的這麽壞了呢?


    她還陷在深深的內疚中不能自已,南城已經脫掉了那件滴水的襯衫,手指下移,腰帶“哢”的一聲打開,旁若無人的把褲子也脫了,渾身赤裸著,隻剩了一條內褲。


    她瞪了瞪眼睛,視線像是膠著了,就停在他腹部那幾塊若隱若現的白巧克力處。


    南城對薑蔚溪此時的反應十分滿意,彎起唇角微微一笑,手指勾在褲緣,眉目含水的望著她,“我們先去洗個澡吧,待會把濕衣服吹幹再出去,嗯?”


    薑蔚溪聽到最後那聲低沉的鼻音忽然醒悟,雙手遮住眼睛,人也別過頭去,聲音細弱蚊蠅,“你先去洗,我去幫你吹衣服。”


    南城牽過那隻手腕,微微用力的扯下來,又刻意的走到她麵前,彎下身子,“我抱你去?”


    他的手心像是燃著火,握住她手腕的手心燙的她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她還沒想好怎麽拒絕,就被南城橫腰抱到了懷裏。


    薑蔚溪心跳的厲害,她抬眼弱弱的看他,“你的手……”


    “早就好了,不都抱你那麽多次了?”


    薑蔚溪咬了下嘴唇,又移開眼,羞赧的側頭貼到了他的胸腔上。他的心跳聲就在她的耳際響徹,是和她一樣的紊亂。


    人直接被放到了洗手台上,南城反手將洗手間的門關好,眼底蘊著一層薄薄的光,灼的她心口都是熱的,他欺身過來,直接含住她的唇瓣,抵開牙關,長驅直入,不放過她每一處的美好,有些蠻橫和強勢,不同於以往的溫存和淺嚐輒止,他整個人都是燙的,捧著她臉頰的手心是燙的,唇齒間的呼吸也是燙的,觸碰到她腿間的小腹也是燙的。


    他就快把她點燃了。


    他呼吸越來越重,一隻手也從臉頰離開,摸到她滾熱的耳唇,輕輕的揉著。


    “可以給我嗎?”他聲音低啞的像是含著砂礫,是會蠱惑人心的磁性。


    她睜開眼,正撞進他那雙迷離而動了情的眸子,她沒有猶豫的湊過去,重新吻住他。


    這是她給他的回應。


    從洗手間到臥室,兩個人都沒有經驗,慢慢摸索著,試探著,彼此取悅著。


    做了好幾次,像是都感受到了什麽,不知疲倦的糾纏在一起,怎麽都不想放開對方。


    他額頭布了一層細汗,匯集到一起,滑下來一滴,正掉在她的眼睛上。


    大概是太鹹了吧,要不然怎麽就哭了呢。


    他還在她的身體裏,卻停下了動作,一隻手摸到她潮紅的臉頰,望著她猩紅的眼圈,眼底一下就潮了。


    “我怕來不及,”他彎了下唇角,明明是想笑,那眼淚卻也掉了下來,砸到她的臉上,好像挺疼的,可她又明明沒有痛覺。


    “我隻想跟你做,第一次,每一次。”


    她唇瓣動了下,想說話,喉嚨卻像是哽住了東西,悶得呼吸都不暢。


    “回去之後不能把我忘了,知道麽?尾戒也不許摘掉,結婚的時候也不許摘。”


    她仍舊是說不出話,隻會抿緊了唇角用力點頭,眼睛緊緊的抓著他,總怕閉上重新睜開,就發現他不在了,或者,是自己離開了。


    他每句話都說的很慢,像是在做一場撕心裂肺的告別,或者,很可笑的,像是在宣告遺言。


    是啊,這場告別,生不複相見,又與死離有何區別?


    他們安靜的望著彼此,像是要看到對方的靈魂裏去。


    應該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吧,談過這樣一場戀愛,遇到過這樣的一個人,一生足矣。


    他低下去,又親了她的眼睛,重新睜開時已經收起了所有的思緒,“去吃東西吧,待會帶你去看海。”


    搭在露台的衣服已經被風幹,有些皺,不太整潔,薑蔚溪把裙子穿好,又接過他手裏的動作,幫他扣著襯衫扣子,扣到後麵,還剩領口處的兩顆,南城忽然握住她的手,笑道,“就這樣好了,又不是去工作,穿那麽嚴謹做什麽?”


    她又拂了拂他袖口處的褶子,“這裏也沒弄好。”


    “這樣穿沙灘拖不是更搭一些?”


    薑蔚溪低下眼看了看兩人腳上的拖鞋,發現好像的確是這樣。


    可她又總覺得是有些遺憾的,抿了下唇角,低下頭,“是不是好好的一場旅行被我搞砸了?”


    “按部就班的人生我活了十幾年,卻從來沒有真的開心過,”南城低下臉去親她,捧著她的臉看向自己,“謝謝你改變了我,我喜歡有你的生活,每一天都喜歡。”


    ……


    臨出門,南城摘下自己的腕表,放到了客廳的矮幾上。


    度假村的晚餐是免費提供的自助形式,兩個人走進餐廳的時候時間還早,服務生正在展台上續著花式繁多的海鮮和各類甜點沙拉。


    薑蔚溪還有些扭捏的抬頭看了南城一眼,似乎對於自己這白吃白住的行為深覺內疚。


    南城笑著揉了揉她的頭,“沒事,我把手表留下抵房費,我們在這裏住一年都足夠。”


    薑蔚溪愣了一下後更不高興了,“那住不夠一年我們不是虧死了?”


    南城低低直笑,“那你待會就多吃點。”


    薑蔚溪這下可以說是吃的理直氣壯了。


    南城一早就吃好了,單手撐著額角看薑蔚溪還在滿臉愁容的解決自己一時不理智取多了的芝士蛋糕。


    “南城,你幫我吃一點好不好?就一點?”


    南城湊過身子,接了她手中的勺子,舀起一塊放進嘴裏。


    “你真好,”薑蔚溪受寵若驚,“你再好一點,再吃一口。”


    南城臉色黑了黑,“吃不下就不吃了,走,我們去海邊。”


    “可是浪費食物……”她還沒說完,就被迎麵走來的一位侍者打斷。


    “您好,恭喜二位被抽中為今日的幸運顧客,本酒店將免費幫您升級房型,如果您入住的為普通海景房,我們今天可以幫您升級為豪華海景房,如果您現在已經是豪華海景房,我們會按照普通海景房幫您進行房費打折。”


    薑蔚溪已經被這段繞口令繞蒙圈了,她對南城使了個眼色,問他是什麽情況,南城聳了下肩,就聽侍者又問,“請問您的房間號是?”


    “是這樣的,”南城頓時反應過來,邊說著,邊伸手牽過薑蔚溪,“我女朋友比較接地氣,不太喜歡住豪華海景房,這個機會讓給其他人好了。”


    說完他便牽著薑蔚溪準備離開。


    侍者在原地愣了一下,深覺不對勁,再回身,南城牽著薑蔚溪已經跑出了餐廳,他趕忙跟上,邊跑邊喊,“請二位跟我做一下身份核實……”


    好在酒店是有提供免費快艇的,南城牽著薑蔚溪跳進去,又回頭看了眼門口的方向,握著薑蔚溪手環到自己腰間,提醒她,“抓穩了,我們去對麵。”


    薑蔚溪忙不迭的照做,抱緊他的腰,看他熟練的啟動快艇,控製方向盤,在海上飛快的馳騁,水麵被撥開不小的水浪,被風一吹,灑到身上涼涼的,帶著海水的鹹濕,薑蔚溪眯了眯眼,抱著他的手臂攬的更緊了。


    快艇在岸邊停下,現在的季節雖是淡季,來附近度假的遊客卻是一點都不少於國內夏天的海灘。


    南城拉著她跑進了遊客紮堆的地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坐到沙灘上,看著對麵海中央正向這個方向駛來的兩艘快艇,倒也絲毫不緊張,攬著薑蔚溪靠到自己肩膀,笑道,“剩下的問題交給你了,怎麽掩護我們不被那些人發現。”


    薑蔚溪認真的看了看自己周邊那些正姿勢不一吹著海風的小情侶,二話沒說就把南城按到了身下,聽著那兩艘快艇在岸邊停下,深呼吸了兩次直接低下頭,眼睛亮亮的看著南城一臉的驚訝,彎了彎唇角,用力的吻下去。


    半晌,聽著遊艇離開的聲音,她正要撐起身子離開,就被南城用力扣住後背,然後兩人抱在一起滾到了旁邊,自己又被這人壓到身下。


    “變聰明了,嗯?”他勾起唇角笑的有些戲謔,“下麵是獎勵你的。”


    直吻的薑蔚溪喘不過氣來,這人才把她放開,重新坐起身子,又把大腿給她當了枕頭。


    沙灘拖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踢開,南城的褲腿濕掉了,他隨意的挽起來,露著腳踝,額發被海風吹亂,柔軟的耷攏在眼前。


    薑蔚溪躺在綿軟的細沙上,側過身子,望著那片幽藍深湛的海麵,心緒不知怎的,忽然就靜了下來。


    南城的白襯衣被風鼓起來,擦過了她的耳廓,有些癢,海風潮濕而溫暖,拂過皮膚,輕柔的像是愛人的撫摸。


    海麵被倒映進了好多種顏色,有月光的白,還有遠處燈光的暈黃和彩綠,海鳥飛過,又多了一抹與夜色不同的黑。


    “南城,其實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是在海邊,那天我隻看到了一個背影,你穿著白襯衫,赤著腳陷在淺灘裏,和今天很像,”她幾乎喃喃自語般,不等他的回應,又繼續說,“我的家就在海的另一端,在我的世界裏,我可以看到你,可以知道你發生了什麽,知道你喜歡什麽,又為了什麽難過和傷心,不止我可以看到你,還有很多人,我們都可以看到你,包括魏然知,包括封燁。你要記住,南阿姨不在了,也是有人愛你的,在我的世界裏有好多好多人都很愛你,可是他們沒有我愛的深,所以我來了,我想要給你一個好的結局。”


    頓了一下,她昏沉的閉了閉眼睛,像是快睡著了,眼前的事物漸漸變得模糊,連聲音都弱了幾分,南城的手還停在她的耳側,溫柔的觸感似乎也在一點點消散。


    “所以你要記住當初答應過我的,不管這個世界少了誰,你都要好好活下去,我還在看著你呢,要看很久很久,想我了,就到海邊來,好嗎?”


    眼前是星星點點的白光閃過,像是被放生的螢火蟲翩然起舞。


    薑蔚溪睜開眼睛,她看到了封燁,他正坐在公寓臥室的飄窗上,手邊放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紅酒,側頭望著星空,看不清情緒。


    她強忍著鼻尖的酸澀,彎了彎唇角,叫他,“嗬嗬,溪溪要走了,你說,我變成鬼,走的時候也要跟你說一聲,我記著呢。”


    封燁猛地轉頭,眼底還帶著一抹猩紅的酒意與猝不及防的微訝,他怔了怔,立馬跳下來,有些焦急的伸手要去拉住她,可她身體周邊都泛著白色的光圈,像是披了一層薄薄的月光,他觸碰不到,手指挨到,是透明的存在。


    “封燁,哪怕你是這個世界裏的配角,可總有一個人,會把你當做她的全世界。”


    她看到封燁抓狂的大喊了一聲,又虛脫般的坐到了地上。


    她想過去拉他起來,還想最後再抱一抱他,可是身體已經不受自己支配了,她昏沉沉的闔上眼,大腦像是在過一場按了快進的電影般迅速的掠過一幅幅畫麵,她張開嘴,想喊什麽,卻發不出聲音,那些記憶太過洶湧與難忘,她頭痛欲裂的將手心貼到額角,眉心痛苦的緊緊擰成了結。


    她終於看到了那個他安然活下去的結局,可是終其一生,她卻再也不能繼續愛他。


    神思逐漸清明,畫麵褪去,耳際拂過夏蟲的聒噪,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墨綠色的水中,抬頭望去,是家門前熟悉的石橋。


    回來了啊,原來是回家了。


    水底再也沒有那本帶著血痕的書了,她習慣性的抬手去摸那個吊墜,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了。


    她像是做了一場離奇的夢,夢醒了,夢裏的人都消失了,可是記憶還在,愛也在。


    這樣徹骨銘心的分離,一生一次就夠了,可是如果還能選擇,隻要可以再見到他,多痛幾次又何妨?


    眼淚滑落,碎在水中,悄無痕跡。


    她已經無法在水中呼吸了,現在隻能選擇向上遊去,可她又遊得很慢,像是還存有最後一絲希冀。


    距離水麵被風波動的那片亮光越來越近,她向上最後一躍,正要探出頭去,右手小指忽然被輕輕勾住,骨節分明的觸感,兩枚尾戒緊緊相依。


    有個聲音像是從靈魂深處傳來,平緩而低沉,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音律,“戴尾戒的含義,是鎖住最後的幸福。”


    end


    文/北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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