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南城吃掉兩個豆沙包又喝完了那碗粥,薑蔚溪收著餐桌上的碟碟碗碗,準備拿到廚房去洗,就聽南城回房間背了書包,然後往門外走去。


    可是剛出門口,南城又退了回來,腳步有些急促,呼吸也十分不勻,薑蔚溪放下手裏洗了一半的粥碗想出去問問他怎麽了,剛進客廳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陣爭吵,她擦了擦手慌慌張張的跑出去,確定了聲音是魏然知的家裏發出來的,她又打量了下周圍,南城的單車就停在院子裏,衣架上搭著幾件南羽昨天剛洗過的衣服,而南城正趴在門框上有些害怕的看著旁邊的房間…


    薑蔚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現在這場景,似曾相識,如果沒猜錯,這就是南城意識裏的那一天。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現在不是隱形的,所以既然知道下麵會發生什麽事,及時去製止一切都來得及。


    魏然知的媽媽從房間出來,站在門口與男人爭執,罵罵咧咧的和自己那次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我今天說什麽都要跟你把婚離了!”


    然後男人出來拉住她的胳膊,不耐煩的說,“孩子還在家呢,有什麽事咱們待會再說!”


    接著是魏然知哭哭啼啼的揉著眼睛從屋裏出來,南城從門後探出身子,衝魏然知勾勾手,小聲說,“然然,你來。”


    魏然知的母親瞪了南城一眼,然後就被男人拉進房間關了門,南城這才大膽的過去牽著魏然知的手,推過院子裏的單車,摸摸她的頭溫柔的說,“然然不哭,我帶你去學校。”


    薑蔚溪在旁邊怔怔的看著魏然知爬上單車,啜泣著問南城,“爸爸媽媽要離婚了怎麽辦?”


    南城用力的蹬著腳踏板,偏頭對魏然知一笑,說,“等我長大了我會娶你,然然,不用擔心。”


    這就是他承諾開始地方,他說過的必須愛她。


    末了,到門口處,南城又回過頭對薑蔚溪笑了笑,“怪阿姨再見!”


    薑蔚溪像是被這句話叫醒了,立馬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現在是存在於這裏的,剛才的一幕讓她一時以為自己又一次進入了那個夢境一樣,完全相同的場景與對話。


    除了南城最後的那句怪阿姨再見。


    所以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是可以改變這一切的?


    薑蔚溪迅速的開始回想自己上一次進入南城的意識時所發生的一切,下一步,應該就是他們一番爭吵之後男人急了眼…


    沒時間多想,她立馬衝進魏然知家裏,看著正在喝酒的男人和一直哭著喊著在埋怨的女人,不顧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先跑去廚房把菜刀拿了出來扔進井裏。


    “昨晚就是你吧,他媽壞老子的好事!”


    男人惡狠狠地看著薑蔚溪,一瓶白酒已經喝光了,意識顯然是混沌的,他把手裏的酒瓶子一下就摔了過去,那個完整的瓶子一接觸到地麵立馬脆弱的劈裏啪啦碎了一地。


    腳踝處有個玻璃碎片紮進肉裏,薑蔚溪低頭看了下,有血在慢慢滲出來,隻是她仍舊感覺不到疼。隨即,抬頭望向男人,穩著呼吸,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一字一句說的無比清晰,“是我,希望你可以放過他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自己,以及你們這個家,你可能想象不到,因為你的一時貪念,最後會毀了多少人。”


    男人倏地起身就向薑蔚溪走過來,她清楚地聽到男人的腳重重的踩在碎玻璃上發出沉重又刺耳的聲音,聽力此刻像是由於緊張被放大了一樣,耳膜也跟著一陣難受。身後的女人去拉他,被他一揮手推倒在地下,胳膊上很快就被玻璃劃了幾個口子,她哀怨幾聲又慢慢爬起來,就看男人從地下撿起那個瓶子碎裂的頸口處,一手推著薑蔚溪去了院子。


    南城正藏在旁邊小心巴望著,一見這幅場麵立馬跑了出來。


    他扯了扯薑蔚溪的胳膊,皺眉看著男人,還有些稚嫩的聲音卻是無比堅定,“魏叔叔,你快放開蔚溪阿姨。”


    雖然對這個稱呼仍舊覺得很不習慣,心裏卻是一下就暖了,薑蔚溪勾勾嘴角,手上掙紮的力度小了下來,伸手揉揉南城的頭,十分冷靜的說,“去上學,不用管我。”


    他伸手拉過薑蔚溪的手,那骨節分明的觸感像極了後來的南城,一股溫熱從手心傳來,她覺得自己像是無形中又多了一些力量,隨即,她扯掉那隻手,摸著吊墜,閉上眼睛,想用靈力幫助自己,可是眼睛剛閉上,就覺得自己頸部傳來一陣冰涼,她驀然睜開眼,就見麵前的男人已經將那鋒銳的玻璃插到了自己的頸部,而且很準確,像是割到了動脈。


    血開始突突的往外流,從脖子一直往下滲去,她很清晰地感覺到那股溫熱從體內湧出來的感覺,紅色的血漬與白色的連衣裙像是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男人看到這抹鮮紅後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困著薑蔚溪的手馬上就鬆開了,她的身子隨之軟軟的倒了下去,南城伸手接過她,卻因力度不夠,隨著薑蔚溪身子的重量把胳膊壓到了地下,薑蔚溪覺得意識有些模糊了,眼睛朦朦朧朧的像是看到南城哭了,耳邊又聽到他在喊,“蔚溪阿姨,你別死,我去找人救你。”旁邊還有魏然知媽媽的驚呼聲,以及一連串說不出的細小聲音。


    聽力像是被無限放大了,耳邊一時變得很亂,很吵,瞳孔也開始渙散,無法聚焦,薑蔚溪伸手想摸摸南城臉頰,卻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的人像在慢慢消失,手指觸碰過去的時候好像碰到的是一副幻象一樣,再沒有想象中的溫熱。她咬咬嘴唇吃力的偏過頭,往旁邊看去,那個男人也和南城一樣,正在逐漸虛化,包括魏然知的媽媽,隨後是房子,一點一點,慢慢的消失了。


    她努力想站起來看看這是怎麽回事,無奈身子卻一點力氣也用不上,身體裏的血液像是快流光了,周圍已經變得虛白一片,除了從自己身下蔓延的那條血痕,鮮紅的刺眼,薑蔚溪努力支撐著自己的意念不要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念著堅持住,可是那片黑暗還是慢慢襲來…


    **********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做了一個夢,很模糊的意識,有南城,有綠寶,有封燁,卻又看不清他們的樣子,周圍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幻境,隨即,那兩個模糊的影子慢慢的消失,一點點虛化…


    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白光,薑蔚溪像是被這光線叫醒了,微眯著眼睛慢慢睜開,她本以為自己是回到了十幾年之後的現在,看清周圍的環境之後才發現並沒有那麽簡單。


    她在水裏。


    不是公寓的浴盆,不是南城家的泳池,不是那片藍海,更不是自己家門前的那條河。


    這裏的水是淺紅色,像極了鮮血被稀釋的顏色。


    薑蔚溪看清後覺得一陣反胃,吐了一會又什麽都吐不出來。


    她開始冷靜下來打量著四周,卻發現根本就看不到盡頭,頭頂也是望不到一絲光亮的紅色,像是無底洞,沒有邊緣。水裏透著淡淡的血腥味,而自己,竟和之前一樣是可以呼吸的。這一點讓她心安了一些,隨即想起項鏈,她伸手摸了下,吊墜還在,隻是變成了淺白色,這也就意味著,自己身上的靈力現在少之又少。


    不過這也比自己想象中要好的多,薑蔚溪本以為自己會因為身體的血液流盡而死,既回不到十幾年後,也回不到自己的世界,現在看來的確是好的多,起碼自己還活著。隻是最後那一幕卻讓人實在費解,為什麽周圍的一切會全都消失?難道是因為自己改變了事情的後續發展脈絡嗎?所以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成功了?


    薑蔚溪一番疑惑與思考之後決定還是先從這片血色的水裏遊出去再說,雖然不知道出去後自己會去到哪裏,會不會出現在一個第三世界,她想,那她一定就真的要瘋了。看著周圍的淺紅色,她甚至開始慶幸自己是不暈血的,否則一定剛醒來就又暈了過去,然後再陷入無限次的循環之中…


    在原地漂浮了一會之後,薑蔚溪覺得身子恢複了不少,就開始奮力向上遊去,可是上麵卻像是看不到水麵,任憑她遊了很久,仍舊沒有一點要遊出水麵的跡象。


    渾身重新陷入無力狀態,隻好繼續原地休息。


    薑蔚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踝,又摸了摸脖子受傷的地方,發現傷口已經痊愈了,沒有一點痕跡,也不知是因為自己昏迷了太久已經自動痊愈了,還是因為退回到之前的時間裏所以受的傷不會跟隨自己離開那個時間。


    休息了一會,她繼續奮力向上遊去,這時,眼前忽然閃過一道銀色的亮光,薑蔚溪低頭看看吊墜,是白色的,光線並不是它發出的,眼睛便立刻去尋找那道光線的源頭,很快,她發現水裏有一個銀色的環狀物品正在慢慢往下沉去,薑蔚溪朝著那方向遊過去,伸手將其拿過來發現的確是個戒指,而且是個十分精致的尾戒。


    雖然她不知道這個戒指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不過這也算是她的一點希望,將戒指捏在指尖細細打量,薑蔚溪忽然看到戒指內圈像是刻了字,很小,便眯著眼睛仔細去看。


    的確是有字,兩個英文字母,一個x,一個c。她反複念了兩遍,猛地反應過來,這是她與南城的名字最後一個字的英文縮寫!


    心跳像是猛然加快了,這個刻著他們名字的尾戒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裏?


    薑蔚溪的手不由得有些發抖,她將戒指慢慢套進自己右手的小指上,尺寸剛剛好。


    她又忽然想起了自己從簽售會回家路上做過的那個夢,南城的左手小指上那個尾戒。


    原來,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就已經注定好了。


    頓默了一會,她想遊出這裏的念頭更加強烈了,便繼續奮身向上遊去。


    一直遊了很久,周圍的血腥味似乎越來越大,而且連水都開始變得粘稠,但是很奇怪,薑蔚溪像是習慣了這種味道,再也沒有反感,看著小指上的尾戒,又看看周圍的血水,她心裏忽然生出一絲不安,難道是南城出事了?


    想到這裏,向上遊的速度又加快了很多,像是有了一定要出去的渴望,很明確的渴望,為了一個人。


    頭頂終於隱隱透出一絲亮光,薑蔚溪奮力一躍,終於探出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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