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覺得自己食量好像越來越大,越來越能吃東西,全身都開始長肉,因為小椒本身比較瘦,長胖點她也不太在意,正好又到了冬天,北方天冷,每天裹著厚大的衣服,洗澡次數下降,連小腹隆起她都沒有察覺到。


    到了懷孕六個月的時候,有天,她躺在床上看書,突然感覺到腹部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就是那麽突如其來的動靜,把她嚇了一跳。


    感覺真真切切的,就是一種東西從肚子裏麵往外麵頂了一下,她先是頭腦一片茫然,然後才結合到自己很久沒來月經的事情想著,最後,她臉色發白的懷疑自己是不是懷孕了。


    這突然擺在麵前的事情讓小椒不知所措,想來想去,她決定自己先去醫院檢查,確認一下自己到底是懷孕還是肚子裏麵有什麽別的東西。


    一個人傻乎乎的跑到醫院,是因為韓冰當時家裏出了事,父親經營的小飯店被工商局查了,要罰款,心情不好,不肯陪她一起去醫院。


    小椒也沒多想,就這麽去掛號,然後去婦科檢查。


    一臉學生樣的她,清純的就像個孩子,連自己都無法肯定自己是否真的懷孕了,嚇得有點緊張,做完尿檢,醫生就把她叫住問話:


    “孩子,你們做愛的時候難道沒有用過避孕套嗎?”


    小椒搖搖頭。


    “你是不是傻啊!你不懂,關於避孕這個事情,男人是永遠都不希望主動采取措施的。因為痛也是痛在自己身上,男方不會有一絲感覺,真正要保護自己的人還是自己。”


    這也是很多隻抓學習不抓性心理健康的家庭容易忽略的盲區,小椒的爸媽從來就羞於和她講述這方麵的道理,她自己也不懂得加保護。


    小椒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心裏麵怕得要命,醫生這麽說,難道我是真的懷孕了嗎?但是醫生說的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上,所以後來才會在床上對第二個男人無聲那麽冷靜拒絕。


    醫生搖搖頭,打出一張單,揮揮手說: “你趕緊排隊去做b超吧。”


    小椒忐忑的排著隊,走在b超檢查室的外麵,這時,聽到兩個醫生正在肆無忌憚的大聲聊天。


    “現在這些女孩子一個兩個都不自重,前幾天有個打工妹跑來照b超,肚子都挺得那麽大了還不知道自己懷孕,真是個傻b。”


    他們正說著,小椒遞上自己的化驗單和收據,也被他們帶進來檢查。


    檢查完後,兩個醫生交換了一下眼神,在小椒臨走前,她還是清清楚楚的聽到這兩個醫生壓低聲音吐出的字:“又來了一個。”


    醫生化驗結果告訴她,她已經懷孕五個月了,胎兒發育良好,問她要還是不要,要的話以後要來定期檢查,不要的話這裏可以做手術,但是胎兒已經超過了最佳微創人流手術的時間,隻能做引產了,希望她盡快做好決定。


    小椒被這個重大的打擊驚嚇的精神近乎麻木的,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而這個時候,母親正好在苦苦支撐瀕臨倒閉的公司,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還要應付討債的人,已經到了心力交瘁的時候,小椒實在是不敢再給她這一個致命的打擊。


    小椒隻能把自己的事情告訴男友了,當時隻是大學讀了一半,家人都不知道他們戀愛的事,更別說要再接受他們未婚先孕的事,而且還是懷孕好一段時期了,真的這麽放棄學業頂著壓力結婚肯定不被兩家同意和接受。


    韓冰沒想一分鍾,就決定了:“打胎,這孩子不能要。小椒,你知道我這麽愛你,是絕對不會不負責任的,可是我們家現在有事,如果在這個情況下被我爸知道了,非要打斷我的腿,我媽也會瞧不起你。而你,也不可能在還有一年畢業的時候,就這麽要孩子,到時候你也沒法做人了。”


    “可是,做手術要很多錢……”小椒哭了,她覺得韓冰說的太對了,真的不能要,不要說他爸媽了,就是自己親媽,也要被這個孩子的到來給氣死,隻能選擇這條路了,可是自己沒有什麽錢啊。


    “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其實,這段時間韓冰家裏被罰了不少錢,他爸的心情本來就很差,每天看到了都要貼著牆繞道走,自己是不敢去要錢的,而這陣子天天跟小椒廝混,吃飯、玩、開房、加上自己平時大手大腳,他口袋裏也就隻剩兩三千了。


    但他們沒有選擇,隻能帶著僅有的錢又去了趟醫院。


    可能見過這樣的孩子太多了的緣故,醫生在得知他們的決定後一點不奇怪,麻利的就給他們安排了做手術的日子,但是也很嚴肅的說:“手術的風險無法估量,可能一點後遺症都沒有,也可能會導致終生不育,考慮清楚的,在同意書上麵簽字。”


    小椒心裏惴惴不安的,手都開始顫抖,還是韓冰毫不猶豫的拿過筆把名字給寫上了,如果有人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簽的是“洪兵”一個完全和他沒關係的字。


    因為是引產手術,需要住院、這麽一來原先帶來的錢就變得緊張起來,於是,麵對醫生說的選擇無痛人流還是不打麻藥的人流,就為了節約幾百塊錢,他們倆選了後者。


    交了錢,小椒就住院了,可能連日的一些刺激和天氣突變的關係,她一下子病倒了,高燒不退,本來預定手術的日子醫生也拒絕實施手術,在無奈和病痛中,小椒又等了一個星期,燒剛剛退了下去,還帶著其他的不適,但她和男友的堅持著要做,這才被推進了手術室。


    因為是引產,胎兒還是活著的,本著人道主義精神,隻能先把肚子裏的胎兒給弄死了之後再下手,小椒看著醫生拿出一支粗大的針管,用那根又尖又長的粗針頭一下子紮進她的腹部,因為沒有麻藥,那種錐心的疼痛讓小椒的叫聲都變形了。


    醫生吼道:“你這麽年輕就不要臉,爽的時候怎麽沒想過現在?現在的小年輕真的是太沒有責任心了!這是你的孩子啊,就這麽不要了。”


    這還隻是第一步,在小椒的羊膜腔內注入利凡諾針劑,用於宮縮催產,然後又打了一針讓胎兒死亡的針。


    經過一番痛苦掙紮,在沒有打麻藥的情況下,小椒在遭受正常女性自然分娩一樣的痛苦之後總算把孩子給引產了。她感覺到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終於被醫生取了出來,連著臍帶,她都不敢去看,忽然回憶起不久前肚子裏曾經有一個小小的東西頂了一下她,這才驚醒到這是個小生命,是她的孩子,可是她自己還是個孩子,根本沒有養他的能力啊。


    當她忽然將恐怖的自己和男友千方百計想除掉的一團肉,一枚計時炸彈,跟自己的第一個活生生的,可能會和她或者韓冰那樣漂亮的孩子聯係起來時,那份痛徹心扉的內疚,已經將她完全淹沒。


    又過了一兩天,小椒要再做一個清宮的手術,同樣,也是為了節約錢,韓冰給她申請了一個不打麻藥的,再次被推到手術室,原先的痛楚還沒有完全消失,小椒又再次感受到體內那種讓人發狂的痛,她好幾次痛的感覺自己都要死在手術台上了,但是想起醫生罵過她的話,哪怕咬破了嘴唇,都不敢再叫。


    都怪我,太傻了,也太不懂愛護自己了,怪不了任何人,她反複的想著這句話,甚至連韓冰都恨不起來……


    總算,所有的手術都做完了,韓冰的錢也花的差不多,還老是埋怨她為什麽病這麽久,害的他們連預算的錢都不夠,而她連反駁他的力氣都拿不出來。


    他連給她買補品的錢都沒有,每天唯一做到的事情,就是從學校的食堂打包一份便宜的飯菜送到小椒的床前。每天等到中午,餓得兩眼昏花的小椒一拿到飯盒就狼吞虎咽,完全都沒有思考能力,她隻知道自己的身體需要營養,她的胃需要食物,她真的太累了。


    因為手術前她高燒剛退,身體有炎症,一直發燒和咳嗽,一時還無法出院。小椒感覺自己好像從地獄回到了人間,虛弱的躺在病床上,想到自己這幾天的折磨,難受極了,想起當年走進校園的她,是被家裏保護的那麽好的小公主,在學校又是被老師嗬護和讚揚的尖子生,她別的煩惱一點都沒有,自從和韓冰一見鍾情之後,她失去了太多太多了,不然,何苦會淪落到今天這種不敢回家,躲在醫院,拖著病殘的生活,一口一口咽著廉價飯菜的日子。


    有人說,流產也要坐小月子,月子就不能哭,這樣會有後遺症的,比如頭昏,眼睛痛什麽的,但是她除了哭又能做什麽呢?痛,除了生理上的,還有心理上的,疲勞是唯一讓她可以在醫院的消毒酒精藥水味中勉強入睡的伴侶。


    有一天中午,小椒等到快1點鍾了也沒有等到盒飯,韓冰給她電話說自己被家裏人強製叫去做什麽事情,這天中午是沒辦法出去了,讓她自己想辦法弄點東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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