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噩夢很可怕嗎?要不,今晚我在這兒陪你?”東拉西扯地聊了一會兒後,封羽安再次繞回這個問題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忘不了俞小北蜷縮在被窩裏,竭力掙紮的模樣。


    到底夢到了什麽,她才會變得那麽無助、哭得那麽淒涼?


    “一個夢而已,有什麽好怕的。哼,大驚小怪。”俞小北尷尬地別過頭,心裏使勁地回憶著,她剛才是不是不小心說了夢話。


    “嗯,不怕就好。”見她死鴨子嘴硬,封羽安也不強求,起身就要離開。不料他才一轉身,西服的袖口就被緊緊地拽住了。


    他輕輕地扯了扯胳膊,她皺起眉,使勁攥住不鬆手,他便覺得好笑:“你不是不用我陪嗎?”


    “是不用啊。”俞小北說得理直氣壯,同時卻將另一隻手也伸過去幫忙,把那塊料子攥出了一片褶皺。


    僵持片刻後,她仰起頭,大言不慚道:“我雖然不用,但是你既然痛哭流涕地苦苦哀求,我也不能太不近人情嘛。算了,誰讓我太善良呢,就勉為其難地同意你留下來吧。”


    痛苦流涕?苦苦哀求?


    封羽安實在無語。


    一瞬間,他覺得大概是自己最近想太多了,有點兒草木皆兵。眼前這個厚著臉皮耍賴的俞小北,顯然和前幾天如出一轍。


    話說回來,他本來也是做做樣子,沒打算真的要走。


    不久之前,封羽安還是個習慣獨居的單身貴族,來去瀟灑,然而被俞小北黏了幾日,他竟然詭異地感覺不錯。自從俞小北開了竅,突然不再纏著他,他反而覺得身邊少了點兒什麽,恨不能找個借口搬進來住呢。


    隻不過,忙了一整晚,睡覺之前,總得讓他去衝個澡先吧?


    “乖,等我一下,很快就回來。”


    封羽安把俞小北的兩隻爪子掰開,嘴上不說,心裏卻很享受這種被需要的感覺。恍惚間,他甚至覺得他們相戀已久,本就該是如此親密的關係。


    俞小北不大情願地點了點頭,嘟嘴警告道:“你不可以丟下我哦……”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明明是在撒嬌,封羽安卻聽出了一絲酸澀。這念頭一閃而過,他來不及多想,趕緊去忙自己的了。


    門關上後,俞小北收回笑容,輕輕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她最後的這句,是畫龍點睛,還是畫蛇添足?


    無論如何,該賣的萌都賣了,她今晚就是不想一個人睡。她忽然覺得這間臥室太大,顯得空蕩蕩的。空氣裏充斥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孤獨氣味,緊緊地包裹著她,令她難以呼吸。


    她需要一個人陪伴,在這個心比天還冷的冬夜裏,讓她取暖……


    幾小時以前。


    就在宋小南母子離開後,俞小北收拾好戰場,飛速地看完了王安娜發來的所有資料。彼時她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不會盲目地聽信宋小南的挑撥。


    作為一名律師,她要的是證據。然而,正因為她對宋延傑尚存信任,對父愛尚存渴望,當真的看了他的私人電子日記後,失望才會來得那麽洶湧,如滔天巨浪。


    宋小南說謊了,從字裏行間可以看出,發現俞小北失蹤的時候,宋延傑是十分著急和難過的。但是,他的傷心隻持續了短短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後,他接受現實,放棄了尋找。直到俞小北十八歲生日當天,母親生前委托的律師親自登門,他這才重新重視起大女兒的下落……


    這麽薄弱又現實的親情,擊垮了俞小北最後的一絲信念。而此後,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忍不住,看了宋小南的婚禮視頻。他們一家人圍在一起的幸福畫麵,再一次狠狠地刺傷了她的心。


    俞小北是哭著睡著的,在她的噩夢裏,世界被一分為二。


    一明一暗,一暖一涼。


    宋延傑牽著新娘宋小南的手,鄭重地把她交給了新郎陳浩天。宋熙辰微笑著坐在旁邊,安慰著熱淚盈眶的林美玲。而某一個漆黑的角落裏,俞小北正受人欺侮,滿身狼狽。


    她嘶喊著、哀求著,可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婚禮進行曲,誰也不會看她一眼,誰也聽不到她的呼救聲。


    她的垂死掙紮,就像個不好笑的笑話……


    驚醒的那一瞬,俞小北雖然蠻不講理地發了一頓脾氣,心裏卻不知道有多感激封羽安。如果不是他給自己蓋被子,打斷了那個折磨人的噩夢,她或許會不堪負重,精神崩潰。誰能想到,從認識的第一天起她就和封羽安吵得死去活來,可到頭來唯一陪在她身邊的人,反而恰恰是這個死對頭呢?


    真是活脫脫的一段孽緣啊!


    哢哢,門開了又關。


    封羽安穿著棕色的長款浴衣,一邊擦頭發一邊走了過來。黑色的碎發軟趴趴地搭在耳際,小水珠滴答滴答的,順著他的脖頸滑到胸前,不經意地添了幾分性感。


    俞小北回過神,似乎想起了什麽,眼中的異色一閃即逝。


    而這一幕,剛好被封羽安逮個正著。他低頭看了眼自己微露的胸膛,腦海裏映出了那張半裸的照片,繼而把臉拉得老長。


    “小北,照片的事情,我們好像還沒來得及解決吧?”


    “什麽照片啊……我已經睡著了,你不要跟我說話……”俞小北開啟烏龜模式,默默地鑽進被窩裏,把自己整個兒蒙了起來。


    不一會兒,被子裏傳出了極輕微的酣聲,她居然就這麽睡著了。


    封羽安看向壁鍾,後知後覺地發現,時針已經指向了三。他小心翼翼地把俞小北往床的一側挪了挪,幫她拽好被子,露出腦袋。隨後,他從儲物櫃的底層拿出了一套嶄新的被褥,鋪在了空著的另一側,輕手輕腳地躺了下來。


    他累了一天,現在終於躺在了床上,反而睡不著了。他輕輕地側過身,借著壁燈微弱的燈光,打量著俞小北的睡臉。看著看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將散落在她額前的一縷發絲撥到了耳後。


    這一碰,俞小北意外地哼唧起來,嚇了他一跳。他迅速抽回手,同時合上眼睛,假裝自己也睡著了,但很快,他發現俞小北隻是在囈語,眉頭緊皺,似乎又做了噩夢。


    洗完澡後,封羽安特意回臥室查看了今晚的監控錄像。見宋小南笑著進門,走的時候卻一臉怒氣,再加上客廳裏憑空消失的花瓶和茶杯等,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不用問他也猜得出。


    此時此刻,他看著滿臉痛苦的俞小北,隻覺得心疼極了。


    他往她身邊挪了挪,伸手將她摟在了懷裏。


    俞小北的身子一僵,頓時睡意全無。下一秒,意識到自己被封羽安緊緊地摟住了,她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明知道這樣不好、這樣不對,身體卻老實地賴在了他的懷裏。


    他懷中很溫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令人莫名心安。


    俞小北在心中掙紮許久,終於輕聲開口道:“封羽安,我們談談好不好?”


    就在剛才,她忽然改變了主意。無論如何,兩人已成夫妻,又這樣相擁在一起,她覺得有必要和他開誠布公地聊一次。公事也好,私人感情也罷,很多事情都需要講個明白。尤其是在針對遠洋國際的反擊一事上,兩人若能聯手,肯定事半功倍。


    事實證明,一年前的官司是她錯了。有人利用了她的細心,故意留下了那處極為隱蔽的改動。


    而她,年少無知,傻傻地做了一枚棋子。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盡管距離訴訟時效截止隻剩下八天的時間,她依然有信心力挽狂瀾。


    “封羽安,其實我已經全想起來了,我——”


    “呼……呼……”俞小北話說一半,回應她的,卻是封羽安均勻的呼吸聲。她想推醒他,手抬至半空卻僵住,懸空一會兒又緩緩地放下。她苦澀地笑了笑,心裏既失落,又有一絲釋然。


    既然有人不想聽實話,不願接受她已經恢複記憶的現實,她又何苦強人所難呢?封羽安喜歡的,終歸是那個天真無害、且一去不複返的“別人”吧?


    所以,她一旦做回真實的自己,這段婚姻就會無疾而終?


    既如此,那就按照她原先的打算,將錯就錯地留在封羽安身邊,等收集到翻案所需要的材料,然後——她就一腳踹開他,瀟灑地和他分道揚鑣!


    殊不知,她這次是真的冤枉他了。因為太累,封羽安摟住她後,心裏頓覺踏實,跟著就陷入了沉睡。別說沒推他,就是一巴掌把他推下床,他都未必會醒。


    不過,縱使他聽到了那句話,恐怕也會繼續裝睡。


    因為封羽安在怕,他怕俞小北一旦恢複記憶,開口攤牌,兩人的關係便不能維係下去。從始至終,他介意的根本不是她恢複記憶與否,而是她會不會鬧離婚,會不會離開這個家……


    很快,俞小北就在封羽安的懷中沉沉睡去。


    難得的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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