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繼續。每天傍晚我和晴天喜歡在廣場牽牽手、聊聊天。生活開始充滿淡淡的甜蜜,經曆這麽多,我變的理智。成為職業歌星的夢想可能破滅,而我也回到平凡的軌道。我想多年後,我可以對著孩子說:你不用埋怨你爹,想當年你爹也正經八百地追求過夢想。


    晴天突然說:“雨露,我給你找了一份工作,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我驚道:“你不會真給我包了五十畝地,讓我當農民兄弟吧?”


    晴天微微一笑,說:“那有什麽不好?不聞天下事,隻管耕田讀書。”


    我說:“你可別。我這人本來就六根不淨,過不了那清靜無味的生活。”


    晴天說:“行了,我不騙你。前幾天小學的校長找我,他聽過你唱歌,認為你唱的不錯。他想讓我問問你,去當音樂老師怎麽樣?”


    我說:“那有那麽容易當老師,聽說還要考教師證呢?”


    晴天說:“是呀,所以你去隻是代課老師。如果感覺可以你就考教師證,如果不行就放棄。”


    我沒有想過要為人師表。從小我的學習成績就不好,長大後肯定要幹劍走偏峰的職業。不可能循規蹈矩地做一份傳統的工作,很幸運做了一位歌手。其實我骨子裏對老師這份職業心存仰望和敬畏。而我一個叛逆慣的人,真要去給一幫八九歲的孩子上音樂課,那不是誤人子弟?說不準中間真有一位音樂家,讓我一個攪屎棍拌兩下,將來可能就是一位合格的農民伯伯。


    清楚地記得在我小時候。父親決定把我培養成蜚聲國際的作家。他讓我背很多莫名其妙的名字,比如:奧爾罕?帕慕克、歐內斯特?海明威、西默斯?希尼、威廉?福克納等等,父親告訴我他們都是很利害的人,那時我很糾結,他們利害管我什麽事?


    父親在我五歲的時候讓我寫作文和日記。一篇兩三百字的作文,我多半用的是拚音組成,頗為痛苦,作文內容大多是五歲的我,甩著鼻涕泡跑到小賣部買瓶醋,然後數著手指頭要售貨員阿姨給我來八顆大白兔奶糖的故事。父親看著我如流水帳的日記大為光火,叫我多寫些趣事、多用排比句、多用生字。我說我一小屁孩,一天就是吃飯上學睡覺挨揍,那有那麽多趣事?我總不能把我挨揍的事寫出來吧?父親說,那你同學應該有很多趣事呀?我說,同學的趣事怎麽能讓我寫呢?父親說,那你也可以寫,世界上還有一種虛構文學。我說,虛構文學是什麽?父親說,就是假的,你沒有親眼見過,但是又真實地存在於生活之中的故事。


    十歲的時候,我幸運地得到市裏小學生作文二等獎。我突然感覺自己越來越受人尊重,開始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突然有一個同學說,你寫的作文都是假的。因為你根本沒有去過天安門。聽到這句話我很失落。


    後來,上音樂課,這種感覺很美妙,使我的心情放輕和愉悅。我閉著眼睛跟著音樂老師唱歌,深情的投入不比現在歌星在鎂光燈下的表現。可是音樂老師教鞭一拍,說我睡覺。天地良心我隻是陶醉其中。這讓我深受打擊,我開始不喜歡上音樂課。直到後來,暝瞑之中,又重新喜歡上音樂。要是當時音樂老師惠眼識英雄,單獨給我開個小灶。說不好將來我是考上中央音樂學院還是清華數學係。因為當時的音樂老師也是數學老師。


    我說:“我行嗎?”


    晴天用雙質疑地眼神看著我,說:“你是不是瞧不起小學的音樂老師?還想著成名當明星呢?”


    一個曾經在北京唱了六年多的歌手,說句心理話,能成為職業歌手當然好。可是既然成不了歌手,去當一個小學音樂老師也不錯,至少後繼有人。而從本質上來講,我還是繼續唱著歌,隻是受眾不同。當然要是擱前幾年,我肯定冷哼兩聲,一幫小屁孩連“多來咪發嗦拉西”都不知道,我教他們唱歌不是鬧笑話嗎?


    張愛玲說過“出名要趁早”。曾幾何時我們打開手機、電視、報紙,翻來覆地都是昨天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草根”,而今天成了聞名中外的“明星”。他們拿起話筒在鎂光燈下,歌頌自己昨天的堅苦卓絕和一如始終的努力。讓我們相信夢想,看見活活生地他們,這讓我們相信有“一夜成名”,我們趨之若鶩,直到慢慢地迷失在這條“成名”的獨木橋上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這是身份焦慮,也是晴天的擔心。有時候說不好馬雲那句著名的“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要成功了呢?”話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因為用了形容詞“萬一”說明概率渺茫。隻是從非常成功的馬雲口中說出成為了勵誌,要是換成一個平凡的人試試?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繼續彷徨、迷茫、甚至厭世。很多人都無法軟著陸。


    或許隻有真正喜歡的人,才會把成名看成是一種隨緣,前提是繼續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業。來之,坦然;不來,淡然。來或不來,依然是原來的自己。一邊做著夢,一邊做著平庸的凡人。


    我說:“我真對成不成名沒有太多非分之想。關鍵是我沒有信心。”


    晴天冷眼一瞟,說:“你連一個代教音樂的語文老師都比不過?”


    我心想,對呀。我唱歌再怎麽差,也不可能比業餘水平的語文老師差。這麽說我來教音樂,學校的音樂教育水平是跨越式的升級。


    我說:“行,我就聽你的去試試。”


    第一節上課我很緊張。畢竟這是當音樂老師,跟台下的觀眾完全不成。在觀眾麵前隻要認真的唱歌就好,而音樂老師需要細節上的講解和演示。我準備大半個晚上資料,但是對著台下的一幫孩子們,我一時語塞。台下坐著校長主任和一幫老師,晴天也坐在中間,她帶有鼓勵的眼神衝我點點頭。


    我拿起吉他,對著同學們說:“我很激動,本來準備了很多的台詞,但是一上台全忘了。但音樂讓我平和,我想用一首歌作為我的開場白。”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的叫著夏天。


    操場邊的秋千上,隻有蝴蝶停在上麵。


    黑板上老師的粉筆,還在拚命唧唧喳喳寫個不停


    ……


    一首羅大佑的《童年》唱完,同學們紛紛鼓掌。我看見校長正給我讚許的目光。


    我說:“同學們,我是一個純粹的音樂人。很高興能教你們唱歌。其實我很希望用音樂和大家分享童年。很遺憾現在是深秋,外麵沒有知了也沒有蝴蝶。我更希望來年的夏天我們真的坐在池塘邊和操場的秋千上唱歌。音樂能讓人陶醉,同時我也希望通過音樂讓我們成為朋友。接下來我就教大家唱這首《童年》。當然前題是我要教大家歌詞部分的講解。因為這是我們學會這首歌的前題,因為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深臨其境地了解這首歌,最後唱好這首歌。”


    一節課下來,同學們的反響熱情,雖說《童年》是二十幾年的老歌,但對於今天的孩子們依然新鮮。同學們傳唱度很高,有同學蕩秋千在唱;也有小便也唱;放學也在唱。校長很滿意我的教學方式。就是提醒我在歌詞“隔壁班的那個女孩怎麽還沒經過我的窗前。”一句代過就好。不要過多的解釋,更不要以過來人的身份去回憶。畢竟八九歲的孩子聽到老師講童年中的暗戀,容易滋生早戀。


    我點頭稱是,以後一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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