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最喜歡看的一部電視劇叫做《士兵突擊》,平均每年回顧兩次,並且一看就是十幾年,最重要的是每次看到該落淚的環節都能哭得淋漓盡致,對此橘子小姐佩服得五體投地。我不明白,為什麽她麵對鋼七連的解體和史今班長的離去顯得那般淡然,可是她對我說,生活裏有更加難以承受的無力等著我們麵對,就別對著別人的故事黯然神傷了。


    大費周章之下,她終於得知了陳先生在十五號的行程,所謂的大費周章就是用了三天時間討好了陳先生的一位老相好。


    那個女人比她大不了幾歲,還是跟著陳凱認識的,就是陳凱投資的那家會所的合夥人,名叫嚴菲菲。


    嚴菲菲並不是圈內司空見慣的外圍女,相反她還是個規規矩矩長大的學霸,重點學校重點班級的重點種子選手。父母都是公務員,生長在老老實實的本分的知識分子家庭裏,講文明懂禮貌,獎狀能貼一屋子。


    嚴菲菲初見陳先生那年,正值高一,當時陳先生作為民營企業家參與扶持優秀學生獎學金計劃,扶持的對象裏唯一的女學生就是嚴菲菲。按照這個計劃,隻要連續每年都能在全市統考中取得優異成績,就能獲得一筆不小的獎學金,並且高考成績達到211標準,就能獲得出國留學的全額資助。當時的嚴菲菲站在操場上搭起的高台上,站在陳海泉的身邊,不卑不亢,一臉的純淨可人,像汪清水一般。


    兩年後她不負眾望,以全區高考狀元的成績,成功獲得了那筆全額的留學金。在機場,已經四十多歲的陳先生對她說了很多鼓勵的話,身旁的記者們舉著數不清的鏡頭對著她,隻可惜她不能在國內看到第二天報紙上的頭條,她隻看見一向寡言的父母淚流滿麵。陳先生安慰他們:“你們的女兒多有出息,不要難過,四年後她就回來了!”


    可令陳先生萬萬沒想到的是,還不到一年半,他就再次見到了嚴菲菲,而且並不是在澳洲,而是就在澳門的賭桌上。嚴菲菲穿著黑色短裙熟練的發牌,臉上畫著精致的妝,讓他有些認不出來。他當時萬分詫異,仔細問了才知道,原來去澳洲不到三個月,嚴菲菲就拿著剩下的錢偷偷回國了。


    “你知道他問我為什麽這麽做的時候,我說了什麽嗎?”嚴菲菲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問橘子小姐,她心情不錯,似乎並不介意講講自己那段奇異的曆史。


    橘子小姐笑著搖了搖頭,“你總不會說是跑到賭桌上實習去了吧?”


    嚴菲菲異常興奮,或許是因為剛剛橘子小姐在舞池尬舞虐了她的死對頭,此刻她儼然已經把橘子小姐當作了自己人。附近的人已經喝得七扭八歪,她卻摟著橘子小姐饒有興致,“我對他說,因為我愛慕虛榮啊,那個學校裏的女孩子被的包都比我好,所以我去買了個最新款的chanel,再然後我的生活費就不夠了,所以我就回來了。你猜陳海泉說什麽?”


    橘子小姐依然頂著那張無辜的臉搖著頭,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事實上她對傍大款從不好奇,如果她有那麽一丁點趨向心裏,恐怕如今過得不會比嚴菲菲差。但是當她回來後把這個問題拋給我的時候,我絲毫沒有猶豫就說出了我的猜想,如果我是那位陳先生,一定會暴打這個三觀不正騙取獎學金的死丫頭。


    “他當時楞了一下,我以為他會發火,沒想到他卻拉起我的手,他說你早說呀,我就不用浪費這麽多錢送你出去,都給你買成包不就得了?”說完嚴菲菲捧腹大笑,最後不能自已,再後來她斷斷續續又說了很多,漸漸的開始語無倫次。最後橘子小姐從她口中得到了一個最有用的信息,就是本月十五號,陳先生會和幾個好哥們一起坐著遊艇出海,為時三天,同去的除了嚴菲菲,當然還有一眾漂亮姑娘。


    (2)


    臨行前,我陪著橘子小姐去沙龍染發,她選了個時下很流行的顏色,席間一言不發,隻是盯著平板裏的綜藝笑得忘我。


    本來那天我特別萎靡,因為前一天夜裏我剛剛被趙湘北逼著做了一個通宵的ppt,都說能者多勞,我不是能者,還時常被蘇阭嫌棄,他已經放話,如果這個月底我手底下沒有七八個小孩幫我幹活,下個月以及下下個月,我都將喪失一切法定假日。我想去告他,文理分科之前殘存的政治課記憶裏,我還懂得我們國家有一條法令叫做《勞動法》。可趙湘北說,我這樣做也是徒勞,因為即使不加班,蘇阭也會找到新的方式折騰我,因為他已經學會了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他是變態嗎?”我幾乎咬牙切齒。


    趙湘北瞄了我一眼,目光複雜,“你怎麽就不明白呢,就憑你這個辦事能力,能留在亞視的唯一價值就是給蘇阭找點樂子了,我都懷疑你的工資是他個人支付的,否則人力部沒準早就把你除名了呢!”


    她的話令我再度陷入痛苦和委屈,最起碼我做ppt是一把好手啊,盡管這完全不是我的分內工作,於是我提出要調去企劃部,趙湘北隻是幹笑了兩聲,之後便不再理我了。


    坐營養的時候我幾乎睡著了,現在如果在公司偷懶無疑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可是跟著橘子小姐大白天卻可以出來做頭發,可見蘇阭是多麽會看人下菜碟兒的主。恢複了一些精神後,我的眼神基本可以聚焦後,我開始關心橘子小姐,“你真的要去參加那個遊艇大pa?”


    “不然呢,嚴菲菲已經幫我安排好了。”她輕描淡寫,眼睛仍不離屏幕。


    “羅小浩呢,他同意嗎?”


    “知道我是去幫他拉投資,快開心得下巴掉地上了!”


    (3)


    對於橘子小姐去參加遊艇三日兩夜大pa的事,我並沒多想,事實上憑借我的人生閱曆,除了知道大街上廣播喇叭裏喊的“最後一天,一件不留”是套路以外,其他的事情基本上我隻能讀懂字麵含義。


    可橘子小姐不一樣,雖然她沒進入過那個利欲熏心遊戲人生的圈子,可是她門兒請得很,一群野模加上一群大款,必定夾雜著不言而喻的肮髒交易。她知道,嚴菲菲是二奶中的佼佼者,沒有什麽不堪曆史,從一而終地跟著陳先生,所以少經曆了太多殘酷人生。在她的眼裏,橘子小姐和那些拚命上位拚命想撈錢的野模沒什麽不同,如果非要找出不同,那就是她個子實在是太矮了。


    頭一天晚上嚴菲菲把她們召集到會所,通知了具體的時間和地點,當場去了二十多個姑娘,她那一米五八的淨身高和a罩杯的胸部站在裏麵怎麽看都像是個充數的,之所以沒有被當成拎包的丫鬟,估計也就是憑借她張沒整過所以非常有辨識度的精致臉蛋了。


    嚴菲菲和另外一個男人盯著她們的眼神令橘子小姐特別不舒服,這位知識分子二奶醒酒了,對她不再另眼相待。那種眼神就好像在菜市場選豬肉,就差直接說出來“你們這種女孩,都是明碼標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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