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吵架了。衛曉男轉頭望田慶民。


    他低著頭,神色不豫。


    “田歡呢?”衛曉男問。


    “可能在主臥吧。”


    可能?衛曉男皺了下眉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去主臥尋找過去。


    今天雖然晴天,但霧霾嚴重,窗外混沌與明亮相雜,半拉著的厚重窗簾為大半個臥室罩住了光亮,衛曉男視線掃視過去,在床頭的一個角落裏發現了小小的身影,正呆坐著,玩偶一樣,不動不說話,任淩亂的長發披落在肩頭。


    “歡歡。”衛曉男輕輕叫道。


    田歡腦袋動了動,緩慢地朝門口望過來。


    她毫無表情的小臉上布滿了斑駁淚痕,迷蒙的目光如驚嚇到極致的小獸,衛曉男心頭緊縮,走過去繼續叫:“歡歡,我是衛老師,我來看你了寶貝。”


    田歡黑亮的大眼睛恢複了些許焦點,嘴裏含糊地應了聲,“衛老師。”


    “來讓我抱抱。”衛曉男伸開手臂。


    田歡卻怔著,一動不動。


    衛曉男注意到她小小的懷抱裏緊摟著一個布娃娃,柔軟的棕色絨毛貼靠著她的睡衣,像是相依為命的夥伴。


    衛曉男繞開床尾,走到離她最近的床邊,伸手剛好能撫摩她頭頂的發絲,將聲音放到最適宜的溫柔,“歡歡乖,老師最喜歡你了,你是懂事堅強的寶寶,現在我去和你爸爸媽媽說會兒話,待會兒讓他倆帶你出去玩,你想一想要去什麽地方呢,想好了待會告訴爸爸媽媽。”


    田歡沒說話,將蒼白的臉埋進了布娃娃身上。


    衛曉男心裏嘩得一下,仿佛有刀子撥過,她強忍著疼意快步步出主臥去找周迎娣。


    周迎娣在書房,早已聽見她的聲音,在她進來的刹那,迅速抹幹了臉上的淚痕。


    可那紅腫的眼眶卻瞞不過衛曉男的眼睛,衛曉男緩步走到她的麵前,沉默了幾秒鍾後,開口問:“吃早飯了嗎?”


    周迎娣怔了怔,搖搖頭。戰爭從早上一睜眼持續到現在,哪還顧得上吃飯?


    “你等著,我去給你做。”衛曉男說完便紮進了廚房。


    現成的食材,衛曉男快速地洗摘烹炒。


    中途田慶民進來,臉上掛著訕訕,頗有點不好意思。


    “為什麽吵架?”衛曉男邊忙乎邊低聲問。


    “是這樣的。”田慶民倒沒隱瞞,歎口氣,“這不馬上春節了嗎,我爸媽的意思是今年還讓我們回去過年,可是若蘭她不同意,於是……就爭執起來了。”


    “動手了?”


    “沒有。”田慶民趕緊否認,“哪能呢。”他明白過來衛曉男指的是客廳的狀況,便尷尬解釋,“吵得有點激烈,若蘭她一時激動,給亂扔的……”


    “你不怕動了胎氣?”


    田慶民囁嚅。


    “肚裏一個,外麵一個,倆孩子的爹媽了。”衛曉男將菜盛到盤子裏,緩緩道,“總得互相多擔待些。有事情好好商量。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這才是對老人真正的孝心不是?”


    田慶民沒做聲。


    飯菜的香味飄滿了整個家,衛曉男將之端到餐桌上,田慶民跟在後麵布著餐具。


    完事後衛曉男衝田慶民使個眼色,田慶民會意,去書房請周迎娣。


    可半天沒請出來。


    衛曉男估摸著時間,大概有五分鍾了,便跟了過去。


    走到門口,見田慶民站在周迎娣旁邊,滿臉的作小伏低,可是周迎娣沉著臉,並不領情。


    “還生著氣呢。”田慶民對著衛曉男訕笑解釋。


    “沒挨踢嗎?”衛曉男走過去,摸摸周迎娣鼓起的肚皮。她雖沒懷過孕,卻知曉若是孕婦不按時吃飯,肚子裏的寶寶就會氣得大展拳腳。


    “難道可憐的寶貝兒餓昏過去了?”衛曉男笑著嘀咕。


    就在這時,周迎娣感受到一陣強烈的翻滾,小家夥許是聞見了飯菜的香味,開始大鬧天宮了。


    可是周迎娣胸口的悶氣尚未發泄完,她瞪著田慶民道:“我再說最後一遍,今年春節不回去,除非你不想要這孩子了,想活活折騰死它。”


    “哎吆,哪有那麽嚴重?”田慶民彎著嘴角賠笑。


    “別跟我打哈哈。”周迎娣恨恨,“你們一家人全然不顧忌我和孩子的安危,長途跋涉不說,生活各種不方便,光你那些親戚往來,就能累死人。”


    “好好好,這事先擱下以後再討論,咱們先吃飯。”田慶民和顏悅色地哄著。


    周迎娣想要繼續不依不饒,衛曉男止住了她,“若蘭聽話,先去吃飯,吃飽了才有勁兒掰扯。”周迎娣便閉了嘴,扶著肚子起身。


    “等一等。”要出門時衛曉男想到了什麽,壓低了聲音,“你們剛才的衝突嚇壞了田歡,對於小孩子來說父母的爭執就像是天塌了下來,她心底會受到嚴重的創傷,無異於當年德國人民麵對東德西德豎起的柏林牆,在她心底現在的家就跟殺人無數血流成河的戰場一樣。你們現在最好馬上去好好安慰她,耐心地跟她解釋一下。”


    “有那麽嚴重嗎?”田慶民道。


    “是的,很嚴重。”衛曉男嚴肅起來,“一定要重視,這事兒不能馬虎,孩子那麽小,不好好處理,會留下心理陰影的。”


    “都怪我。著急起來什麽都不顧。”周迎娣眼圈脹熱,疾步向外走。


    衛曉男跟落在後麵的田慶民輕聲說著撫慰田歡的具體辦法。


    田歡依舊保持著衛曉男離開時的姿勢,腦袋低垂著,小臉深埋進懷抱裏的布娃娃。


    周迎娣和田慶民在床邊叫她的名字,她毫無反應,周迎娣慌了,撐著笨拙的身子爬上床去抱她,才發現她是不知何時睡著了。


    “歡歡。”田慶民也上了床,輕喚女兒的名字。


    田歡慢慢睜開雙眼,胸腔不自覺抽泣了下,周迎娣這才發現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小臉也髒乎乎的,顯然之前哭了很久。


    “歡歡,剛才你爸爸媽媽因為意見不合吵架了。但是現在他們意見統一了,又和好了。”衛曉男衝著周迎娣和田慶民使個眼色。


    “對對,歡歡,媽媽剛才沒控製住發了脾氣,現在不發了,對不起寶貝,我錯了,你別生氣,也別害怕,我愛你。”


    “是的,歡歡,我愛你媽媽,你媽媽也愛我,我們都特別愛你。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雖然有時候會吵吵小架,但是很快就能和好,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永遠都不分開。”田慶民一邊按照衛曉男剛才交代的生澀地說著,一邊胳膊搭過去將她們娘倆摟在懷裏。


    田歡怔怔地聽著,眼底清明了些,過了幾秒鍾,嘴角顫抖著下撇,眼睛重又浮出淚光,委屈至極的小模樣,卻始終不敢哭出聲。


    衛曉男心裏酸楚,背轉身走了出去,將空間留下給他們一家三口。


    過了幾分鍾,三個人走了出來。田慶民領著田歡去洗漱,不多會兒和周迎娣一起圍坐在飯桌旁。


    衛曉男已經為他們分別盛好飯。


    田歡臉洗得白白的,頭發梳得整齊,恢複了甜美乖巧的可愛模樣,隻是仍有些沒精神。衛曉男愛憐地揉了揉她的臉蛋,便跟他們一家三口告別。


    “若蘭,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那怎麽行?多坐一會吧。”田慶民挽留。


    “曉男……”周迎娣站起來,眼底浮出些許的傷感,欲言又止。


    “沒事,我就是擔心你,所以來看看你。”衛曉男握了握周迎娣的胳膊。


    周迎娣點點頭。她心底明白。


    “那我們網上聊。等有空我再來。你們要好好的。”衛曉男低頭看向田歡,她正望著她,晶瑩純淨的目光含著不舍。


    衛曉男揮揮手,蹲下來衝她溫柔地笑,“田歡你真漂亮。你是名副其實的小公主。今明兩天跟爸媽好好玩,周一衛老師在幼兒園等著你。”


    走在路上衛曉男跟周迎娣發短信。


    “親愛的若蘭,以後倆人爭吵一定避開孩子,否則對她是滅頂摧殘,就連你肚子裏的小家夥也禁不住激烈情緒,還是得克製下,保持良好心情。”


    “嗯,我知道。隻是今天太生氣了,我都這種情形了,過年他還非要千裏迢迢地去他家過。”


    衛曉男握著手機久久無語。周迎娣跟她說過,田慶民哪哪都好,唯獨一點不好就是太聽父母的話,可稱之為愚孝。


    “要不你就說你身體不適,到過年那會假裝臥床幾天。”衛曉男出了個餿主意。


    “可以試試。不過說不定到時他父母就會趕來這兒,一呆至少一個月。還不如回去,滿打滿算也就七天。唉,嫁給獨子的難處啊,生孩要生孫子,過節無論死活得黏一起。”


    衛曉男一路心情沉重。


    打開房門後,發現住在隔壁房間的小兩口今天也不上班,女孩見著她眼睛一亮,“衛姐,你男朋友來找你。”


    衛曉男愣住,女孩湊到她跟前,表情興奮而誇張,“好帥的一枚大帥哥。”


    秦漢庭聽見動靜打開房門,一張俊臉掛著明朗的笑容。他今天穿了件銀灰色的休閑西裝,特別適合他小麥色的肌膚,整個人英挺之餘,氣宇軒昂,


    衛曉男的腦袋嗡地一聲,趕忙過去,合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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