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迎娣愣在原地,莫名的複雜滋味在心底縈繞,酸楚而羞憤。


    “走吧。”衛曉男依舊要背起周迎娣。周迎娣想要拒絕,可是她的處境讓她別無選擇,方才跟田慶民已經通過電話。田慶民知曉她的情況,雖然心裏火急火燎,可是現在項目處於一個非常關鍵的時刻,領導正帶頭召開著緊急會議,他不可能馬上趕回來。


    跟來時一樣,衛曉男背著周迎娣,周迎娣的手牽著女兒田歡。


    工作原因,衛曉男結識數不清的小孩子,可像田歡這樣懂事的,她第一次見。偏頭瞧瞧默默跟隨的小天使般的女孩,衛曉男忍不住誇讚:“歡歡,你又乖又堅強。明天老師會向所有小朋友講述你幫忙照顧媽媽的故事。你是我們幼兒園全體同學的榜樣。”


    田歡白嫩的小臉頓時如抹了胭脂,她又高興又害羞。


    “咱們先去凱德,我請你吃飯。”坐上出租車,周迎娣突然冒出一句。


    凱德壞境很幽靜,保安看到負了傷的周迎娣,趕緊來幫忙。兩大一小坐下後,紛紛點了菜。由於真的餓了,衛曉男也沒跟周迎娣客氣。


    飯菜很快上來,兩個人沉默地吃著,偶爾田歡會奶聲奶氣說上幾句話。


    “你爸媽,他們在老家?”周迎娣突然開口,聲音低微,“他們……挺好的?”


    “嗯。挺好的。”衛曉男明白她的意思,內心澀得像吃了個生柿子,想起父母,再想想自己現在的狀況,她不知道如何向周迎娣講述衛家。


    “你爸媽呢?他們……也在老家?挺好的吧?”衛曉男將話題拋向周迎娣。


    “嗯。還不錯。”周迎娣低聲回答。她耳邊回響起十歲那年在家門口偷聽見的父母談話,旋即腦海裏又浮現出十八歲大一暑假裏與父母大吵一架的情形。


    那句刺耳的讓她無地自容的咒罵,始終盤旋在午夜夢回的眼淚裏。


    兩個人各懷心事,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周迎娣自然沒有遵醫囑老老實實地臥床三個周,她買了副拐杖每天拄著忙來忙去,但接送孩子這事是做不成了。於是早上田慶民送,晚上衛曉男幫忙接回家。恰好也讓衛曉男躲開了修佳佳及同事們熱情的做媒攻勢。


    三個星期很快,可對於衛曉男來說,是心傷一點點愈合,一片片落痂的五百多個小時,二十一天,如同三個月甚至三年一樣,漫長無邊。當周迎娣扔掉拐杖解開繃帶,醫生診斷她的腳已然痊愈的那瞬,衛曉男的心靈世界已曆經滄海桑田。


    “謝謝你,曉男。”周迎娣握住衛曉男的手,懇切地說,“多虧了你,要不這個難關我真不知道該怎麽過。”


    “別客氣。”衛曉男笑,看了看正在一旁安靜看繪本的田歡,有些憂慮,“田歡畢竟太小,你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對她的成長不利。”


    “是啊,我也知道。”周迎娣沉思著點頭,“我決定聽從你的建議,招個內勤來幫我。”這樣她每天隻負責跟客戶和廠家聯係,做一些決策類和技術性的工作就可以了。以前也不是沒考慮過這點,但是她沒舍得出那份內勤工資,總想著能省一點是一點。


    “太好了。”衛曉男鬆了口氣,笑容從心底深處溢出,臉色也明亮不少。


    “不比不知道,因為我腳傷,這幾天有田慶民同事帶著孩子來我家看我,那孩子和田歡差不多大,英語口語好得很,日常對話完全沒問題。”周迎娣搖搖頭,望著田歡悵然若失,“我英語專業畢業,算是科班出身,可因為工作太忙,一句英語都沒教過田歡,導致她現在連句thank you都不會。”


    金星幼兒園設置了英語課程,但是田歡剛上了一個月,課堂上所學有限,而且英語這東西得靠平常磨耳朵,跟不上別的有基礎的小朋友純屬正常。


    “正好曉男,你給我推薦幾個英語繪本吧。”周迎娣笑,“我和田歡要趕緊操練起來。”


    衛曉男心底一動,周迎娣的請求觸動了埋藏在她心底很久的一個工作計劃。


    第二天修佳佳抽空跑過來催問衛曉男,一臉故作的嚴肅,“衛老師,你到底要不要相親?”


    “嗯。”出乎修佳佳的意料,枉費她肚子裏準備好的教育衛曉男的一腔長篇大論,衛曉男點頭,“要!”


    “呃……”修佳佳大腦斷片兒,正要做驚喜狀,衛曉男劈頭潑來一盆冷水,“不過得跟人家男方說清楚,我是離過婚的。”


    “啊?……”修佳佳嘴巴張得能塞進去個雞蛋。


    “我離過婚了,佳佳。”衛曉男淡淡地笑,溫柔地拍了下修佳佳的腦袋,“是跟唐玉鵬,三個月前結婚,一個月前離的。原諒我親愛的,一直沒告訴你。”


    修佳佳呆若木雞,足足五分鍾後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衛姐,你怎麽不早告訴我。你這是受了多少苦啊。”


    衛曉男努力抑製住想紅的眼眶,將她摟進懷裏輕輕拍撫,“沒事,已經過去了。”


    附加了這個離異情況之後,衛曉男的相親事宜便棘手了很多,絕大多數未婚男士聽說之後都遁了音信。修佳佳愁眉緊鎖。找離婚的?無孩的?孩子判給女方的?


    一想到她最敬愛的衛姐姐淪落到這種境遇,她就恨得牙根癢癢,都是唐玉鵬這個王八蛋害的。


    衛曉男倒不著急,將實際情況告知關心她的人後,反而心底如落了一塊大石頭。


    這天是周五,晚上下班後她要去赴一個宴會,是每年她的大學校友在這個城市裏的例行聚會。


    衛曉男在大學時參加了文學社,做到副社長這個職位,與學生會不少成員也熟識,聚會的組織人正是學生會的秘書長。


    他們的母校師大並不在這個城市,校友們聚集一堂,熱熱鬧鬧地吃吃喝喝,談談近況,很有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衛曉男步入餐廳時,人已到得差不多。“哎呀曉男你可來了,就等你了。”秘書長宋清河熱情地迎過來,又有幾個相熟的同學圍上打招呼。


    開吃之前,宋清河挨個點名做介紹,包括姓名,師大哪一級的,工作單位,職位等。十有七八還是舊麵孔。不過每年都會走幾個人,因為種種原因離開這個城市,新來幾個人,懷抱著夢想到島城奮鬥。衛曉男是個喜新不厭舊的人,也尤其喜歡熱鬧,這也是她喜歡參加此類聚會的原因。倒並不是貪戀其中。她喜歡在喧囂人群的一角,看著來來往往喜笑顏開的人們——都是她所結識的,隔著距離倍感親切的人們,便會覺得格外安心。什麽都不想,什麽也不圖,單純地默默地啜著杯中水,便感覺自己未被世界遺忘。


    “這位是衛曉男,金星幼兒園園長助理,跟我一屆的,骨幹教師,三八紅旗手誒,非常有才華,非常能幹,溫柔賢淑,最關鍵的是未婚!”宋清河抬高嗓門,開玩笑地強調,“未婚呐,同誌們!如此絕代佳人竟然還未婚,同樣單身的男同誌們要好好把握機會!肥水不流外人田,趕快追起來!”


    他這一席話將衛曉男鬧了個大紅臉,擺著手直叫:“宋同學……”


    在座的男男女女都笑了,其中有個聲音起哄:“宋清河每年都是這番話,他是打心眼裏心疼加遺憾衛美人,我就奇怪了,宋清河你和曉男一個級的,當初就認識,為什麽沒近水樓台先得月,抱得美人歸呐?”


    宋清河哈哈大笑,半真半假道:“你們不了解,我當年確實動過這個心思,可衛曉男是月亮裏的嫦娥,可望不可即,暗戀她的人多了去了,一個追上的也沒有。”


    衛曉男臉紅得更厲害,往年宋清河介紹她時也會說句俏皮話,但從沒今年鬧得這麽厲害,她有點後悔來這裏了。她暗暗下了決心,明年如果還沒結婚這聚會就不參加了。


    大家看出了她的窘迫,仍不打算放過她,有個女同學笑道:“你們這些男的裏麵還有沒對象的嗎?快點站出來,把握機會。”


    男同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宋清河點名,“秦漢庭!”


    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衛曉男以前從沒聽過。


    “秦漢庭,比我小三屆,著名軟件公司的工程師,是個人才,所編程的軟件獲得過不少國家級大獎。據我所知,還是單身。”


    眾人將目光集中在宋清河手指所指向的男人。秦漢庭從座位上緩緩站了起來,帶著禮貌的微笑。


    饒是衛曉男臊紅著臉,這個男人仍讓她定了片刻眼神。


    他高高的個子,穿了一身天藍色的運動裝,在一群白襯衣打領帶的男士們之間顯得格格不入。健康的小麥膚色,炯炯的墨黑色眼睛,笑容卻簡單爽朗,整個人洋溢著撲麵而來的陽光氣息,就像個畢業不久的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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