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臨風怔了一下,心裏大概明白了,其實她就是自己的師父,這麽長的時間都是他師父冒充著宇文灩。


    可他並不討厭不是!


    “你怎麽會來萬火山莊?”白臨風又推開了她。


    “找你啊?”宇文灩是真的醉了,醉了的人才會說真話。


    白臨風眼眸忽然深諳起來,他知道宇文灩不簡單,其實是有些察覺這個宇文灩是他師父白玉樹假扮的。


    “我給你一柱香的時間離開這裏,如果你執意不走的話,隨你!”白臨風轉身就走。


    一滴滴血自他的掌心落下,宇文灩看清楚石板上的血滴,這才明白受傷的不是她而是白臨風。


    她跟在白臨風的後麵:“你受傷了,讓我幫你看一看吧。”


    白臨風很不耐煩地甩開宇文灩,他很少發脾氣,因為他一直都是溫柔優雅的樣子,可是這一刻,他卻對著宇文灩咆哮:“如果你想死在這裏的話,那就留下來,我絕對不會因為你是白玉樹而改變我的初衷。”


    宇文灩怔怔地看著離去的白臨風,他果然是最討厭白玉樹這個身份的。


    壽宴上,剛才的酒意淡去,玄門中人又端端地坐在一起聊起玄門中的大事兒,又紛紛作一些不文不章的詩給夜無極賀壽。


    空氣裏忽然添了一縷淡淡的芳香,說不上來是什麽味道,隻覺得那氣味離他們越來越近。


    一片片花瓣自天空飄落,又是一串較為悠遠綿長的風鈴聲。


    奇怪的是,這風鈴不是清脆的!


    隻見天上飛下一位身著紅色異域長裙的女子。她蒙著紅色的麵紗,看不清五官如何,但那纖纖身段不難看出,應該是位十八九歲的美麗女子。


    她的脖子上掛著銀色的項圈,項圈上麵掛著兩隻銀鐺墜子,墜子還有一條金色的流蘇,長長的落在膝蓋位置,隻要她走動,金色的流蘇便與她鮮紅的衣裳起舞飄蕩,像一團烈火一樣,帶著灼烈的感情。


    宇文灩被這樣的女子吸引了,喜歡一切美好的她確實有點心動。


    在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莫非紅袖主題,是這位仙女獻舞一支?


    宇文灩注意到夜無極臉上的表情,他有些緊張,驚訝,懷疑,甚至還有些憤怒!


    就在大家以為這從天而降的美女要為大家跳一支舞時,紅衣女子原地旋轉跳躍,直衝夜無極而去。


    她破空而去,雙手早已握住一把利劍,風蕭蕭,呼呼而過。


    宇文灩認為,就那種程度的攻勢,殺人致命到不至於,頂多就是擒拿弱點之處。


    夜無極乃萬火山莊山主,其玄力自然不凡,他不動聲色坐在高處,眼看著那女子提劍而來,隻是輕輕舉了舉手中的酒盞,溢出來的幾滴酒水便像尖銳的利器當空斬斷了女子的的劍。她也因此受到了神力的回擊,彈落在地。


    臉上的麵紗終於掀開,展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她的左眼角下有一顆紅色的淚痣,倒在地上連帶著幽怨悲憤的神情,她生來便是征服男人的,楚楚動人,實在是我見猶憐!


    “誰允許你來萬火山莊?”夜無極重重地將手中的酒盞落在案上,壓地了聲音問。


    “我以為你會永遠躲著不見世人......不見我!”女子慢慢站了起來,她踉蹌地走了兩步,望著冷漠的君天唇,苦笑:“嗬,這四十年來,我守在萬火山莊的山下春去冬來,隻是想見你一麵,就問一句,為何負我?”


    此時,所有玄門都唏噓一片。


    夜無極還有紅塵未斷的故事?這女子若非是他四十年前喜歡的人?


    所有人都好奇,這女子究竟是誰?是什麽身份?


    “我不知你是什麽東西?說的又是哪門子胡話,我隻想告訴你,滾出萬火山,安能活命!”夜無極的冷漠和這萬火山的寒氣一樣重,他的眼裏,沒有半絲牽掛和愧疚,仿佛從未見過眼前的女子一樣。


    “我是什麽東西?”紅衣女子搖搖欲墜,淒涼好笑地問。滿目悲涼的她,像是嚐盡了人間苦難。


    一時間,女子兩淚縱橫,傷心欲絕痛呼:“四十年前,我站在阮城的城牆上等了你三天三夜,可是你沒有來!”


    夜無極的臉上顯然露出痛意,可對眼前的女子卻是無動於衷。


    女子又說:“夜無極,從頭到尾隻有我一個人認真過。而你想要的,至始至終都是琉璃珠!”


    眾人唏噓,左右前後開始小聲議論。


    琉璃珠不是萬火山莊的寶物嗎,怎麽又是這位女子的。


    女子深吸了口氣,她沉痛地說:“我不知道,你對我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隻知道,我至死都沒有等到你。當我再次睜開眼睛,阮城已經沒了!”


    “住口!”夜無極再也沉不住氣,眼睛緋紅,說不上來的悔恨與痛苦在他臉上一道道顯現。


    女子又是一陣淒涼的苦笑:“你這個負心人,可還記得我的名字?”


    夜無極緊握住拳頭,他似乎在強壓心底的故事,可是眼前的女子逼得甚猛,他竟失了自己掩飾傷痛的領地,開始恐慌畏懼傷疤被揭開。


    她看他這樣痛苦,心裏好受極了。


    “我叫阮阮。”


    “你住口!”


    他幾乎是同時呼出聲音,他的拒絕依然蓋不住心底那道了疤痕,就如那個熟悉到令人悲痛的名字再次被提起,他卻無能為力,像隻被活剝的狼,掙紮亂撞。


    夜無極飛撲而來,隻手便將阮阮的脖子握住,提到眼前。


    “我與她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責。”夜無極至少用了七層以上的神力將阮阮推出去。威力無窮的力浪擴散,案上的酒盞都被掃落在地。


    阮阮跌地上,奄奄一息地彈動了兩下,她想要站起來,可連坐起來都辦不到,夜無極已經提了一把細長的劍款款走來。


    大家目睹著,夜無極已經痛下殺手,不會放過阮阮。


    “我不管你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隻要是模仿這張臉的人,都得死!”夜無極的劍狠狠刺去。


    宇文灩眼疾手快,將自己的冰焰玄鞭揮出,正好纏住了夜無極的劍。


    一滴血珠飛落,大家才知道,夜無極的劍氣已在阮阮的臉上劃出一道口子,顯目的血痕毀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宇文灩握著杯子站起來:“我最討厭以強淩弱的人。”說著,宇文灩將杯中的酒水潑出去化作一柄劍,她輕輕地將夜無極的劍一挑。


    夜無極的劍飛落在地,滑行數丈,而他靜靜地看著宇文灩,沉道:“莫非,你要插手本座的事!”


    宇文灩提起劍,一步一步朝著夜無極走去,她停在了阮阮的身邊,伸手將她拖了起來:“告訴大家,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麽負的你?他要是真的負了你,我就替你殺了他!”


    這種替女人打抱不平,專治各種渣男的病,宇文灩真是上哪兒都能犯。


    阮阮看著宇文灩,眼中淚光閃閃,臉上新添的傷口,更加豔麗妖嬈。


    夜無極抬起手,地上數劍飛起,他劍指宇文灩:“不知所謂的畫魂師,口氣可真大!”


    白臨風一如往常的冷靜,看著自己的師父與別人開戰,他是一點兒都不著急,也沒有上前去護短的衝動。


    旁邊的仙人表示坐不住:“畫魂師?我怎麽沒聽說過有這種身份!”


    “陳國的樊都有一錦畫館,其老板白玉樹就是畫魂師,不過,眼前這個女子好像不是白玉樹!”


    白臨風握住杯子的手一緊,他眼睛看不見,所以無法辨別宇文灩的容貌,可這個人見過白玉樹,卻又不認識她?他在想,難道她真的不是他師父?


    宇文灩雖然隻想著出頭,但也不敢忘了自己的正事兒,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將大局攪亂,阻止白臨風的行動。


    夜無極怒急,赤紅的長衣翻飛,玄力所驅使的劍直直落向宇文灩。


    這一招半式的對宇文灩來說不是什麽問題,她輕而易舉地還了回去,夜無極的目標是阮阮,他下手的時候對阮阮很是暴力,導致宇文灩差點做了人肉盾牌。


    白臨風身形一飄,輕快地落在了宇文灩的前麵,纖纖彈指一揮,唰地設下一層光罩護住了阮阮和宇文灩。


    他閑步踱到夜無極麵前,優雅淺笑,道:“山主是個磊落的人,不如磊落的處理此事。”


    宇文灩走到白臨風的身側:“沒錯,若是處理不好,就別怪我們群起攻伐了。”


    夜無極斜視花玉樹身後的阮阮,冷道:“她根本不是阮阮!”


    阮阮眼淚盈盈,上前一步,叮當的鈴聲很好聽,她指著夜無極,情緒激烈,憤道:“滿口胡言。”


    “你如何證明自己就是阮阮?”白臨風是個公正的人,從來不會偏袒誰。


    “我,我就是阮阮,阮城的城主。”阮阮的情緒很是激動。


    宇文灩指了指人群裏公子玉,雖然公奇月沒有來,她找人忙,公子離不喜歡這種場麵,但公子玉隻能勉為其難地前來參加這種看起來很社交的一種活動。


    “不如請渡靈師幫你問一問過去。”宇文灩嘴角一勾,整個玄門最信任的隻有公奇月和她的徒弟,隻要是他們三個問出來的真相,整個六國都相信。


    宇文灩看著現在的阮阮,她說她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那就一定是凝成了某種靈。解釋靈物的東西,當請渡靈師。


    公子玉站了出來,溫文爾雅地衝各位淺淺一笑,他走到宇文灩的麵前,再看看委屈落淚的阮阮。


    “你願意嗎?”公子玉問阮阮。


    阮阮點了點頭,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滾下來。


    公子玉掏出紫竹笛放在嘴邊,吹出探靈調,詭異的曲子衝散著耳邊吵雜,將一切靈物帶入最初的根源,阮阮閉上了眼睛,周圍的一切都化作了虛無,一片灰暗。


    再見光芒的時候,是大家在探靈曲中看到的真相。


    大火瘋狂蔓延,舔舐房屋,阮城一片哀呼,許許多多的人擠在城門前,發生著最為慘烈的踩踏鮮血染紅了青磚。


    一個又一個火人衝進人群,大喊救命。


    他們為了自保互相殘殺,隻要是火人靠近他們,他們就會拿起手裏的劍狠狠刺去,慘烈的呼聲引動天怒。


    其中有一個三歲的孩子,渾身燃燒起來,他奔向自己的父母,哭喊道:“娘,救我。”


    他的父親哭著握起手中的菜刀,狠狠地扔出去,眾人所見,孩子帶著那團烈火倒在了地上。


    阮阮站在城樓上,眼神呆滯地看著城中的火與血,同樣的顏色,同樣的感覺。


    她轉過身問丫鬟:“他,來了嗎?”


    丫鬟跪在地上哭道:“城主,沒有!”


    絕望,痛苦,伴隨著腥血悲涼的畫麵鑽進瞳孔。


    有一位將軍跑了過來,他的臉上全部染上了黑色的灰煙,看上去很狼狽,他抓住阮阮瘦弱的肩膀:“阮阮,邪火已經擋不住了,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阮城。”


    阮阮苦笑,她拿掉了他的手指後退兩步,早已鮮血淋漓的手指緊抓在了護欄上,滾燙的青磚灼得她指尖冒出白氣,她咬了咬牙,看著城中倒掉的房屋,遂將頭上一枝蝴蝶玉釵拔下來交給將軍。


    “左麟,有生之年你若能再見他,就將此物交給他罷。”


    “阮阮!”左麟將軍跪了下來,狠狠地將頭磕在地上:“跟我走!”


    她搖了搖頭!


    “你還不知道他恨你?他在恨你,有生之年他都恨你,別等了,就算你死了,他也不會傷心不會難過。”


    “我何償不知他在恨我!我隻是在幻想,他可以聰明一點,知道我是有苦衷的。”阮阮閉上了眼睛。


    她突然轉身麵朝左麟將軍,彎下腰將他扶了起來:“以我之力隻能放一人出去,身為城主的我是不可能棄城偷生的,但我貪念未了,你就帶我一樣完整的東西出去,待他明白真相的時候,也不至於悲痛欲絕。”


    阮阮的手伸向罩落在城下的光屏中,鮮血沿著光屏淌出,她的指甲一片一片剝落,終是打開了半點缺口。


    “走!”她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喊出來。


    左麟將軍死也不願意離開,他被身後的丫鬟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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