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灩點了點頭,以前確實是白臨風的光芒太甚,以至於她隻能看到妖妖靈的頑皮可愛,卻看不到妖妖靈的真正本事。


    飯後,宇文灩抱著白臨風在錦畫館的後院曬太陽,四月的風微涼微暖的,掠過皮膚很是舒服。


    這時,妖妖靈喘著氣兒地跑進來,他坐在宇文灩的麵前,將桌上的一壺茶一口氣幹了,他抹了抹嘴角的茶汁,道:“不好了,宋嵐失蹤了!”


    失蹤了麽?


    “什麽時候的事?”宇文灩問。


    “就是昨天晚上啊,賀蘭星到現在還在哭呢,她昨天被送入洞房的時候,蓋頭還沒有掀開,自己便覺得很困很困,最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醒來的時候,她衣服整整齊齊,蓋頭也沒有掀,鞋子也好端端地穿在腳上,她才發現宋嵐是昨天晚上就失蹤的。”


    如果是昨天晚上發生的,那這件事情就不可能是公奇月所為,因為整個晚上,公奇月都同自己待在一起,這件事情倒是蹊蹺了。


    妖妖靈又說:“賀蘭家張貼了告示,全城通緝公奇月。”


    “人又不是她拐走的。”雖然不知道是何人所為,但宇文灩能夠肯定不是公奇月做的。


    “現在怎麽辦?”妖妖靈很關心公奇月,他想盡可能地幫到她。


    “反正又不是白臨風失蹤,跟我有什麽關係!”宇文灩用手指輕輕地逗了逗白臨風的小鼻子,對她來說,別人的事兒都不是最重要的,舉手之勞還是可以幫一幫的,但這件事情顯然是要舉手舉腳才能辦好的。


    妖妖靈對宇文灩失忘透了,早知道她這麽麵熱心毒,他就不該跑回來指望她能想出什麽辦法。於是,妖妖靈喝完了茶又匆匆跑了出去,應該是去找公奇月了。


    五日過去了,妖妖找不到公奇月,已經兩天沒有吃過東西了,他奄奄一息地趴在桌上,一直念著阿月小姐姐,聽得宇文灩都想暴躁起來。


    是夜,錦畫館掛起了紅燈籠,宇文灩穿了一襲紅衣坐在香堂內,手裏擺弄著一支沒有沾墨的筆。


    本以為今夜月朗星稀,不會有客人了,她支著頭正要打個小瞌睡,豈知門突然被一陣陰風撞響,嚇得她猛地站了起來。


    有一玄衣黑影慢慢飄落,周身彌漫著陰冷的黑氣,這是鬼魂!


    “爾乃何人?”宇文灩慢慢坐下來,依照畫魂師的規矩詢問。


    “君子穀山無海坐下第九弟子宋嵐。”黑影的聲音幽幽道出。


    宇文灩吃了一驚,她盯上那黑影的臉,因是魂,又是夜,根本看不清楚輪廓,但看這身形,這衣著,是他無疑了。


    可是,宋嵐怎麽會變成這樣?他怎麽會死的?


    “爾謂何事?”宇文灩盡量冷靜,壓住心中的波瀾,問他第二個問題。


    “我與師兄趙祁連坐下大弟子公奇月兩情相悅,隻恨門規冷漠,情深緣淺,如今我與她陰陽相隔,又怕她對我追靈不放知道真相,令其痛苦,我心不忍。求畫魂師讓我重見天日,了她癡情,解她心鎖。”宋嵐的聲音清幽幽地響起,字字句句,都令人疼痛。


    “好。”宇文灩隻覺得喉嚨像被什麽卡住了,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她最看好的結局,沒想到如此殘酷。


    宇文灩提起一支筆,輕輕地對著宋嵐的魂魄一點,他化作黑色的墨汁融在了筆芯,宇文灩在白紙上畫起了一個符咒,以魂畫魂第一次操作,往日都是以淚,以血作畫。


    白紙暈開,有一副會動的畫,那是宋嵐和公奇月的初遇,戰後的屍堆裏,有一隻小手伸出,向著陽光,向著生門。


    宋嵐看著那隻小手,隻是那一眼,他便憐惜年輕幼小的她。


    “你還那麽小,該有更好的年華。”他朝著屍堆走去,翻開一具又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將奄奄一息的公奇月掏出來,抱進了懷中。


    五年之後,他審閱新來的弟子名冊,第一眼瞧見了公奇月的名字。


    他嗤笑:“公奇月?誒,有姓公的嗎?”


    後來,他跑去問他的師父山無海先生:“師父,為何不準我收徒?”


    山無海沒有看他一眼,隻道:“你年紀還輕,再過五年吧。”


    最遺憾的是他沒有收到姓公還是姓公奇的女弟子。


    後來,聽靈會上,公奇月坐在他的旁邊,他很高興,微風吹來,她發絲裏夾帶的清香一並拂進他的衣袍中,他施了一個小小法術,將她的香味留住,凝聚成一顆綠瑩瑩的小珠子,每時每刻都放在袖中。


    宋嵐有事沒事就會在有公奇月等待的小道上走一走,一天能夠遇上三四次,他很開心。


    山無海先生說他不思進取,隻有他知道,他那是喜歡上一個人了。


    他們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公奇月告訴他,她是五年前被他救過的小女孩。


    他一點兒都不意外,因為他早就知道了,他故意說:“原來,你就是小月兒,長大了還真是漂亮呢。”


    “早知如此,我當時就該把你帶回君子穀,然後把你養大做我妻子。”其實,那不是他的玩笑,是他真心的,可惜的是他沒有想到五年之後自己會愛上她。


    喜歡,一天一天助長,根本抽離不去。他幾乎要瘋要魔要死不活,克製感情,當真很疼。


    兩年的喜歡,他是知道的,他們一直都是兩情相悅,隻是不能說出口。


    新任弟子兩年一次的夜月試練,大家都各憑本事,宋嵐選擇暗中保護弟子,其實隻是想保護她而已,畢竟,惡靈還是很多的,不是她們新弟子能夠駕馭的。


    看著別人表白公奇月時,他心裏不安,顧不得師叔的身份出來阻止,原本很生氣,可公奇月遞來一隻狐狸麵具,他心喜極了。


    她們之間的一切都在趙祁連的眼裏,看著自己的得意弟子馬上就要做出有辱門風的事,他想了想,還是去山無海麵前告狀了。


    那隻狐狸麵具是被趙祁連打碎的,他因為公奇月的事情和宋嵐大吵一架。


    “師弟,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是小月的師叔,若是做出有傷風化的事情,你們兩個都被會逐出師門!”


    宋嵐淺笑:“師兄哪裏話?我與小月是師侄關係,如何有傷風化?”


    趙祁連走到床邊,將宋嵐藏在底下的狐狸麵具掏出來:“這是什麽?”


    宋嵐怔住,他很想將麵具奪回來,可是如果奪回來便讓趙祁連看出了破綻,他不能因為自己的衝動而毀了公奇月。


    “一張麵具而已,師兄想作什麽文章?”宋嵐淡淡笑問,越是裝著不在乎,便越是讓人覺得他心裏有鬼。


    趙祁連親眼所見他們二人關係曖昧,一張麵具就是汙點,他將全部的力靈激起,衝進麵具裏將之推出門外,啪地一聲暴破在空中,碎片落得一地都是。


    宋嵐握緊了拳頭,終是忍不住上前揍在趙祁連的臉上,他咆哮道:“師兄非要逼死我不可嗎?”


    趙祁連也還他一拳,怒道:“離小月遠一點,別用你那肮髒的心理玷汙了她的前途!”


    不知道二人打了多久,宋嵐受了傷,趙祁連氣憤地去找山無海主持公道。


    恰好公奇月去找宋嵐,發現了門外的麵具碎片,她誤會了他。


    宋嵐想著,一會兒定是要被逐出師門,那麽他也不用顧及什麽,問一問公奇月喜不喜歡他,如果喜歡,他就帶著她一起離開君子穀。


    可惜,他被下令逐出師門的時候,公奇月已經離開了君子穀前往昆山修煉。


    門前沒有公奇月的信,因為趙祁連早就毀掉了。


    看著狼狽不堪的宋嵐,趙祁連冷漠道:“小月讓我轉告你,你的喜歡讓她覺得恥辱,她不想再見你。”


    宋嵐一口血噴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失了知覺。


    山無海最疼愛九弟子宋嵐,怕他情傷影響一生,出去毀他君子穀名聲,於是在他在宋嵐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他吃下忘情丹。


    忘了一段情,也不知道自己師承哪裏?一個人漫無目的在陳國邊境遊走。聽聞樊都雷姓之家,欺壓玄門散戶,殺人掠奪,無惡不作。


    他天生正義,一夜之間便將雷家殺得片甲不留,名動天下。


    後被各大玄門掌門家主極力推舉為玄門之首,他很被動地當了這個首,與城主家的賀蘭星小姐相談甚歡,訂了一門親事兒。


    有星有月當良緣,不知彼月在雲中。


    忘一個人殘忍,記得一人也很殘忍。大婚當天,他遇見了公奇月,那眉眼熟悉的女子,她口中的麵具,無不牽動著他封印在忘情丹下的記憶。


    當記憶歸來,他拋下賀蘭星去尋公奇月時,遇到了他的師兄趙祁連。


    “本是良辰美景,師弟為何辜負?”趙祁連執劍攔住了宋嵐的去路。


    “當年你誤了我,今日,你還敢攔阻?”宋嵐恢複記憶,細細想來,這一切一切都是趙祁連害的。


    “小月是我的徒弟,我不希望她在你的事情上毀了,如果你一定要毀她,那我隻能先毀了你!”趙祁連偏執地先出劍,他保護公奇月的方式幾乎令人壓抑的窒息。


    他們打了一夜,從城中打到了城外,最終還是被宋祁連一劍穿心而死。


    宋嵐的靈力也好,劍術也罷,終是敵不過趙祁連的,加上他剛剛衝破了忘情丹的封印,還未恢複就白白的死在了趙祁連的手中。


    宇文灩收起筆,看著白紙上的黑色符文,從這裏麵的畫境來看,宋嵐真是悲慘,喜歡公奇月卻被自己的師兄這樣迫害。


    她將白紙卷起來放在衣袖裏,一個人提著一盞燈離開了錦畫館,一襲紅衣,一盞紅燈,深更半夜行走在街上,確實有些陰森詭異。她出了城,出城的方式很嚇人,飄出去的。


    宇文灩來到宋嵐被藏屍之地,是個亂葬崗。她動用自己的靈力,快速地尋找宋嵐的位置。終於,她挖到了胸口有個血窟窿的宋嵐。


    宋嵐其實長得非常好看,哪怕是具屍體都能令人心動,可見不是一般二般的貌美。宇文灩也不想大動幹戈地搬屍體,匆匆忙忙地就在亂葬崗進行畫魂術的最後一步,種魂。


    種魂是將白紙平鋪在屍體的胸膛,然後念咒,集靈力於指尖,再將白紙上繪好的魂符推入,直到符文透過白紙浸入屍體,畫魂術才算完成。


    宇文灩又起了一點靈力在宋嵐的額頭上輕輕一點,道:“睜開眼睛,看看生前。前緣種種,四十九天。”


    宋嵐果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很悲傷,濕濕的,讓人憐惜的很。


    “我醒了?”宋嵐坐了起來,埋頭看著胸口下的大窟窿,他才明白,他醒來隻是四十九天的時間。


    “珍惜剩下的時間,了結塵緣,放過活著的人。”宇文灩說。


    “謝白姑娘成全。”


    “不客氣,眼看天也快亮了,我得回去了。”宇文灩看了看天邊,朝陽即將破雲而出,新的一天即將開始,她總算完成了一件事。


    宋嵐給了她一串鑰匙:“宋家庫房所有的錢物全部歸你。”


    這三年,宋嵐也存了不少錢,宇文灩覺得這筆生意真是太值了,她就喜歡給這些大人物畫魂,報酬簡直豐厚到流油。


    妖妖靈因為公奇月的事情第三天絕食,宇文灩實在是看不下去,她買了城北一家比較正宗的窯雞,故意放到妖妖靈的枕頭邊上。


    宇文灩說:“這隻雞真可憐呢。它長這麽大,這麽肥,這麽美,這麽香,居然沒有人吃它。”


    妖妖靈的鼻子動了動,味道越來越濃烈了,他很快就要把持不住了。


    宇文灩看他控製不住自己了,又說:“聽說賣窯雞的老板剛剛當了爹,明天就不做生意了,還聽說他要回家至少一個月,照顧妻兒。”


    “嘖嘖嘖,以後想吃,恐怕就......”


    宇文灩的話還沒有說完,妖妖靈就跳起來抱著枕頭上的一整隻窯雞狼吞虎咽,樣子十分嚇人。


    “這哪裏是紙妖,分明就是大蟲嘛!”宇文灩擦擦額頭上的汗,哄個孩子吃飯不容易啊,要是白臨長到九歲的時候也這麽不聽話,她怎麽怎麽辦呢?打又舍不得,罵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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