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愧疚終究埋在了心裏,她不敢對任何人說是她害死了淺哥哥,她甚至不敢打聽淺哥哥葬在了哪裏,再後來,冷書病死後,她才去打聽淺哥哥的墓地,不過沒人知道,大家都猜測是他父母帶走了。


    “冷夏,我讓你複印的東西呢?”張編輯敲了敲冷夏的桌子問。


    冷夏驚醒過來,耷拉著腦袋不動聲色地揩掉眼角的淚,抬頭微笑:“張編,這是你要的文件。”


    送走了張編輯,冷夏端起麵前的一踏需要複印的文件開始工作,下班回家也是好好吃飯,她有孩子等著她養活。


    顧雨澤之前一直出差,直到顧墨婚禮這天回來了,一大早,他風塵仆仆地下了飛機直接奔去冷夏的家,正趕上她出門上班。


    “顧總,什麽時候回來的?”


    顧雨澤緊盯著冷夏,想從她臉上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不過她特別平靜,笑嘻嘻地與他打招呼,正因為太平靜,才有些不正常,顧墨結婚,她不難受了?不應該啊。


    “顧總?顧總?”


    冷夏喊了兩遍才讓顧雨澤回了神。


    “私下裏還是喊我名吧,你這喊的我心裏隔應。”


    顧雨澤笑了笑,冷夏也不客氣,拿胳膊肘搗了搗顧雨澤的腰杆說:“彎彎,這次出差有什麽收獲?找了幾家合作公司?”


    “還行,你這是?”顧雨澤還是不放心冷夏,舊話重提。


    “上班去啊,難不成你要給我放假?”


    “真聰明!不是一孕傻三年嗎?”


    “滾邊去!”冷夏白著顧雨澤,拉了拉從肩頭滑到胳膊肘的手提包,“去公司?順帶載我一程?”


    “可以,走吧。”


    顧雨澤從冷夏肩頭下了手提包自己拎著,冷夏習慣了他的事無巨細,也沒覺得不妥地跟上他的步伐。


    “明天是產檢的日子吧?”


    “呃?好像是耶,為什麽每次都是我忘了。”


    “就知道你會忘,所以我都提前結束手頭的工作趕回來的。”


    “這還不是你的錯,把我照顧的太好了。”


    冷夏說完就扯住顧雨澤的胳膊,兩個人打打鬧鬧地走向了停車庫。中途,顧雨澤手機響過,不過他看了一眼沒接聽。


    顧雨澤開車帶冷夏出去溜達了一圈才去的公司,一下班,冷夏又被顧雨澤請吃飯。


    “幹嘛對我這麽好?有什麽企圖?”


    冷夏吃飽喝足才問顧雨澤。


    顧雨澤也不惱,隻管笑眯眯地說:“我就要對你好,你管的著?”


    “那好,你自己討的,有本事跟我去個地。”


    “哪裏?”顧雨澤起身跟上冷夏。


    “秘密,去了才知道。”


    冷夏指揮著顧雨澤開往了郊區的方向,顧雨澤沒猜透冷夏想幹嘛,不過今天這種特殊的日子,他一定要陪著她。


    “看見沒有,西湖樂園。”


    顧雨澤不懂地看著冷夏,莫非她心情不好想來這裏玩玩發泄一下?“你想玩?”


    “都說了是秘密還問。”


    “好吧,不過太刺激的遊戲不能玩,擱空中轉來轉去的一定不能玩,你懷孕了人家也不會讓你玩。”


    冷夏聽了癟嘴不語。


    停了車子,冷夏已經先一步進了遊樂園,她路過“颶風飛椅”,經過“海盜船”,穿過“三維太空”……停在了鬼屋麵前。


    顧雨澤急忙拉住她:“你瘋了?膽那麽小的人還進這裏,不怕?”


    “正因為怕才來鍛煉下膽量啊,就當提前學習適應一下,以後我孩子想玩了,我得陪他進去吧。”


    “不行,孩子要玩交給我這個幹爸爸。”


    “好啊,這麽說定了。不過今天的話,來都來了,你看我票買了,況且你不在我身邊嘛,你牽著我我一定不害怕。”


    顧雨澤盯著較真的冷夏,總覺得她有事,他們認識十幾年了,她從來不進這種地方,連看個懸疑片子都能把他衣服給揪破個洞來。


    “進去嘛,彎彎?”


    “不行,萬一被嚇了怎麽辦,別忘了你肚裏還有個。”


    “那你把我拉緊了不就好了。”


    冷夏搖著顧雨澤的胳膊就是不鬆開,笑意盈盈的眼眸好像真的隻有好奇沒有別的。


    “嗯,隻許任性這一次。”顧雨澤最終同意了,他攬住她的肩頭,將她藏在胸口的位置,“就這樣,你不想看把眼睛閉上,我會抱著你。”


    “嗯嗯,我聽你的,不過我不怕的話你就鬆開我。”


    “不怕才怪。”顧雨澤才不信。


    “為母則剛,沒聽過,我覺得我一定不怕。”


    顧雨澤沒和她爭下去,隻是摟著她的肩頭心事重重,他和冷夏離婚的前一天找了顧墨,從顧墨嘴裏聽說他要保護冷夏,他要娶冷夏,他要好好愛冷夏,所以他放心地與冷夏離了婚。


    沒想到顧墨再次食言!!!


    而且現在還拒見他!!!


    他想找顧墨算賬都沒了途徑!!!


    一腳踏進鬼屋的門,頓時眼前一黑,冷夏四處張望著,冷不丁的一個白影飄過,她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就被顧雨澤捂住了眼睛。


    那她還看什麽?冷夏不滿地挪開顧雨澤的大手,掙開他的懷抱丟下一句話:“我們分開玩。”


    “不要。”


    顧雨澤語畢,哪知道後麵一下子湧進好幾個人,一個個緊張兮兮地貓著腰從他和冷夏中間穿過。


    “冷夏,原地不要動。”


    好不容易人走了,冷夏也沒影了,他不明白冷夏到底想幹什麽,就算顧墨今天結婚,她心情不好可也不用來鬼屋吧,畢竟膽小如鼠的人。


    “冷夏?冷夏?冷夏?小夏子?夏夏……”


    顧雨澤邊走邊喊,假扮妖魔鬼怪的人在他周圍扇陰風學鬼叫,他火大的推倒一個又一個。


    冷夏與顧雨澤分開後隨便走了一條通道,反正這裏麵的通道都是互通的,她心裏苦澀的仿佛吃了沒熟的李子。


    黑暗中,她抱著胳膊一步步地往前走,麵前偶爾飄過伸著長舌頭的鬼魅,掛著血漿的僵屍,偶爾被東西拍著肩膀頭,她都懶的回頭。


    關於顧墨關於淺哥哥,所有的記憶都在眼前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知道了他是淺哥哥,她發現她恨不起來了,可是愛又放不下。


    現在這個點,是不是到了顧墨與柯洛娜交換戒指的時刻,想著他多情地說愛別的女人,她的心窩子就如針戳一般痛,一下又一下,不會死人卻讓她元氣大傷。


    他為柯洛娜披上了婚紗,那她餘生還剩什麽?袈裟嗎?


    想到這裏,冷夏渾身哆嗦,她抱著胳膊緩緩地蹲了下去,將頭埋在兩膝蓋之間,無聲的淚洶湧澎湃,一點點的嚶唔變成了嚎啕大哭。


    她終於可以借著這裏痛快地哭一場了。


    “啊……啊……啊……”冷夏嘶吼的聲音落入顧雨澤耳裏。


    “小夏子。”顧雨澤找到她時,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圖是借地發泄,他拍著她的後背,任由她的哭聲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痛苦。


    這一夜,過的極慢,對於冷夏而言,她的人生已經定向了,她懷了有婦之夫的孩子,就像冷書獨自生下她一樣。


    顧雨澤抱著冷夏出鬼屋時,已經大半夜了。


    “想回家了嗎?”他問她。


    冷夏搖頭拒絕了,“彎彎,陪我沿湖邊走走吧。”


    “好。”


    “彎彎,你覺得瀟雨婷怎麽樣?”


    “她?挺好的,為什麽要提她。”


    “沒事,隨便說說。彎彎,你說我是不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命運,宿命與運氣,是定數與變數的組合模式,命與運卻又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命是特定的對象,運是時空轉化,命與運組合在一起就是個特定對象於時空轉化的過程。所以命運的安排不是一塵不變的,眼前的困惑不是一輩子的定數。”


    顧雨澤循序漸進,一句句慢條斯理地說著,湖麵掀起波光粼粼的光,風吹過耳垂帶來了絲絲秋的涼意。


    湖對麵的大廈聳入夜空,星辰點點,燈光璀璨,大廈頂層還會射出碧綠色的激光,打落在湖中央,時滅時亮、美輪美奐,冷夏失神地盯著湖中央,“可是一步錯步步錯。”


    “錯了可以改,就怕撞南牆的人。”


    冷夏苦笑,“撞南牆……說的是我嗎?”


    “你不是。”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你是聰明的女孩子,還記得你剛懷孕時嗎?”


    “剛懷孕那會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隻不過你要打掉孩子。”


    是啊,她當初打掉孩子的意識特別強烈,如果不是顧雨澤攔了一次又一次,這孩子還真沒有了。


    顧雨澤說到這裏停住了,他的意思就是希望冷夏振作起來,因為往後的日子還長。


    顧雨澤換了一個轉移她注意力的問題:“有沒有給孩子取名字?”


    “還沒想,要不你這個幹爸爸給取了唄。”


    “好,你確定要我取?”


    “嗯,你現在是大作家了,讓你取名得花錢吧。不過看我們這麽熟的份上,能免費唄?”


    “嗯,這算盤打的賊溜,好,名字的事我包了。”


    冷夏站久了覺得有些累,索性坐在了草地上,仰頭一躺,哭過的眼眶幹巴巴的,看著夜空疲倦地合上了眼。顧雨澤一言不發,撿起一片巴掌大的樹葉,坐在邊上給冷夏趕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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