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館,女人擔憂地問:“我真的沒病?”


    “冷夏,你該相信醫生的話,他是這一片的華佗再世,自然不會糊弄你。”


    說話的男人正是季涼川,女人是冷夏。


    “涼川,可是我怎麽也想不起那件事。”


    季涼川扶著冷夏的胳膊,心平氣和地說:“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畢竟過去了。”


    “能過的去嗎?”她被人弄到這種地步,難道就這麽吞下這份痛苦?


    “冷夏,穩住,你又激動了。”


    季涼川止住了冷夏的胡思亂想,他自己卻陷入回憶當中。


    那夜,他躺在徽城工醫院的病床上,處在極度的憂傷之中,忽然,一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這種感覺很奇怪,他不知道處於什麽心理,冒著腹腔大出血的危險出門去尋找冷夏,即將走到那扇門時,看見幾個人神色匆匆地推著病人進了手術室。


    他很奇怪,明明下午還見過冷夏問過情況,並沒有聽說顧墨的妻子有什麽危險需要連夜做手術。


    關係到冷夏,他留意了一下沒離開,隻是當他意外地瞥見手術室隔壁房間出現一個穿著手術服的男人,懷裏還抱著一個女人,估計是女人,因為身姿很嬌小,同樣穿著手術服。


    等他們離開,他進了隔壁房間,有扇門通向手術室,不過他沒進,畢竟是手術,一點差池也不能有,他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病房,越想越不安,給冷夏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接聽,正當他不準備想這個問題時,他忽然想起剛剛被抱走的女人腳上纏著繃帶。


    是冷夏!當他這麽認為時,縱使腹腔痛的他隻能摸著牆壁走,他也要去找冷夏。


    沿著那個手術服男人的方向追出去,是員工通道,此刻是夜裏,一個人影也沒有。


    越走越偏僻,到了胡同隻能容許一個半人的寬度通過,他越想越害怕,當出現在一扇生鏽的鐵門前時,他進了,就在他四處張望時,兩個男人戴著口罩走了進來,直逼貨櫃車,他無處藏身隻好爬進了貨櫃車。


    貨櫃車裏裝了半車廂的醫用廢品,就在他偷偷溜下車時,坐進貨櫃車的兩個人說話了,他聽的不大真切,但是好像說幹這票發大財什麽的。


    他估計他們幹的不是什麽正當生意,畢竟這深更半夜的、偷偷摸摸的非奸即盜。


    他想過離開,隻不過車頭的方向正對著鐵門,鐵門口的路燈還挺亮,他要是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估計會被車裏兩個男人誤會壞他們好事給揍死。


    兩難之際,突然響起一聲“咯吱”聲,正對著貨櫃車車廂的木門開了,他無處可躲,隻好再次鑽進了車廂裏,刨開醫療廢品躲了進去。


    他剛藏好身,就見一個男人與一個白大褂的男人抬著一個人放在了車廂裏。


    他們鎖好了車門,他便悄悄地爬了過去,這一看讓他恨不得讓顧墨去死!


    躺車廂裏的不是別人,正是冷夏,雙眼被紗布纏繞著,他已經想到了她經曆了什麽。


    在密封的車廂裏,他坐在冷夏旁邊,開了手機手電筒,看著紗布被血滲透,那時候的他不知道腦子裏想了什麽,又或者什麽也沒想。


    唯一確定的是他必須帶冷夏離開。


    他看著手機的電量越來越少,也看著它因為沒電關了機,也看著清晨的陽光透過車門縫隙鑽進一縷縷時,而後又暗了下去,他估計過了一天一夜的樣子。


    他口幹舌燥,被悶的意識有些模糊,他甚至不能伸過手去摸冷夏。


    或許他和冷夏命不該絕,車子出了車禍,在一個下高速的路口。


    當車門被撞飛,冷夏被甩進醫療廢品裏,他被甩出馬路上時,他覺得他得救了,肇事車主嚇傻了,他急忙讓車主幫忙從車廂裏扛出冷夏,直接逃逸了。


    貨櫃車的倆人估計昏迷了,因為他們離開時,他們都沒醒,他認定他們不敢報警。


    肇事車主嚇了好幾天,畢竟肇事逃逸的性質特別惡劣,不過一切太平,他有想過報警,不過他放棄了,他知道顧墨權勢滔天,要是再對冷夏做什麽,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再後來,肇事車主把他們帶回了他的家,在附近給他們安排了住處,也就他和冷夏現在所住的街道:老寧街。


    “涼川,你在想什麽?”冷夏半天沒聽見季涼川的聲音,拉了拉他的胳膊問。


    季涼川迎著陽光,淡淡地笑著說:“我在想中午做什麽給你吃。”


    “我又不挑食。”


    季涼川扶著冷夏站住腳,“你別動,我去開門。”


    “好。”冷夏淺淺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這附近的人都誇讚她長的好看,隻不過他們背著她時還有下一句:可惜是個瞎子。


    季涼川拉開卷閘門,端出水果箱擺放在街道邊,收拾了好一會兒才收拾出一條道。


    季涼川擦著額頭的汗珠走到冷夏跟前,很自然地牽過她的手說:“慢點,跟著我走。”


    “嗯,不過涼川,你不用把道讓的特別開,這屋子不大,你這樣把水果都扔外麵了,太陽又大果子都曬壞了。”


    “我知道,你別磕了就成。”


    “我已經習慣了,其實這樣挺好的,就是拖累了你。”他本可以坐在領導辦公室,吹著空調刷著網業,端端領導的架子,擺擺闊氣的譜。


    季涼川扶著冷夏坐下,打開了電風扇正對著冷夏吹,他習慣性地走到蘋果籃邊挑了一個最大最紅的蘋果,嫻熟地削了皮切成小塊,又倒了冰凍過的沙拉攪拌均勻,端到冷夏手掌心中,“吃點蘋果。”


    “你也吃。”


    “嗯。”季涼川應聲,開始包裝今早接的果籃訂單,他還需要送到醫院。


    冷夏捧著玻璃碗,內心酸澀難受,她瞎了一了百了,坑害的是季涼川,他們剛到這裏時,季涼川自己都病了,她親耳聽見醫生說如果季涼川拒絕治療,後果不堪設想。


    她問過他是不是脾出血留下的後遺症,他說不是,是舊疾,等到很久之後,冷夏才知道他怎麽了,為此她傷心了很久很久,久到記在心裏一輩子都忘不了。


    也正因為如此,她不敢回去找白雪兒對峙,更不敢與顧墨抗衡,因為她抗不起,傷了自己不說,還連累了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


    季涼川包裝好果籃,見冷夏捧著碗一動不動,他說:“怎麽不吃?是不是沙拉太冰了。”


    冷夏仰著臉看著正前方,隻能順著季涼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她說:“涼川,你教我賣水果吧,我不能一直讓你照顧。”


    “好啊,不過不是現在。”


    “那是什麽時候?”


    “等我覺得合適的時候。”季涼川用他一貫用的說辭拒絕了冷夏。


    “你又騙我。”


    “真的沒有。”季涼川淺笑的眼角斂著深深的傷感。


    冷夏還想說什麽,就被蘋果堵住了嘴,她急忙嚼碎蘋果說:“我自己吃。”如果連吃飯都做不到,她會更加難受,覺得自己是廢人的。


    “不用吃的塞住你的嘴,你這蘋果是吃不完的。


    好了,你在家乖乖的,我去醫院送個果籃很快就回來,要是有人來買水果,你讓他們等著要不去別家買,總之你不能動。”


    “嗯。”冷夏直點頭,隻是為了防止季涼川帶她一起去送果籃。


    季涼川並不放心,臨走拿了兩個蘋果進了隔壁商店,笑嘻嘻地說:“美女,幫我照顧下水果攤,我馬上就回來。”


    隔壁商店是家冰激淩店,店裏老板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人挺好的,每次季涼川有事都會托她照顧下冷夏。


    “沒問題,大哥,你去忙。”


    季涼川拎著果籃用跑的趕向醫院,他本想買輛電動車的,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還能省一筆錢。


    “老板,這個怎麽賣?”一個女孩的聲音。


    冷夏摸索著站起來,微笑地說:“請稍等。”


    “你看不見?”女孩問她,問完又覺得唐突了,懊惱地揉著頭發暗惱。


    冷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般人聽說她瞎了,都會同情她,不過她從來都不需要他人的同情。


    “看不見也可以賣東西給你。”冷夏說著走近女孩,又問:“請告訴我是哪個筐子裏的水果。”


    女孩見冷夏眼瞎,也不好意思拿自己當上帝了,急忙拿出橙子遞給冷夏說:“這個橙子。”


    “好,六塊五一斤,要多少?”


    “十個吧。”女孩本來隻準備買兩個的。


    冷夏拿過方便袋,裝了十個橙子進去,又摸到電子秤邊,搭上雙手,憑記憶按了單價,電子秤立馬報數:“五斤一量,總價三十三塊一毛五。”


    冷夏說:“給整的,三十三塊錢。”


    女孩掏出五十塊錢遞過去,冷夏接過,放在手指間摸了一會兒說:“是五十,對嗎?”


    “嗯。”女孩回。


    冷夏找錢找的極慢,她需要一張張地摸,她想好好練習,習慣瞎子的生活,隻不過季涼川替她做好了一切,每次隻有等季涼川外出時,她才可以練習怎麽認錢,怎麽摸水果。


    在剛開始的時候,她撞翻了水果,磕青了雙腿,撞紫了胳膊,這些都是家常便飯,撞習慣了也就漸漸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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