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秋染被崔薇趕了出來,一腔怒火無處發泄,不知怎麽的,心煩意亂的厲害,外頭顧家的人已經與聶家的下人們吵鬧了起來,聶秋染眼神冰冷,臉色漆黑,站了出來一股無名火便四處亂湧:“你們在吵什麽?沒見夫人身體不適,此時正進屋裏歇息著了麽?”


    顧寧溪本來以為崔薇剛剛不準自己進屋裏的話隻是隨口說說的,誰料她招呼著下人們往屋裏準備搬行李時,被人擋在了外頭,才知道崔薇剛剛所說的話不是隨口一提,而是她真正準備那麽做了。頓時心裏便又羞又惱,她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樣的侮辱,此時被人拒之門外,又見聶秋染頭也不回的隨崔薇進屋裏去了,頓時心中憋屈氣悶,如今看到聶秋染出來了,顧寧溪才連忙掏帕子抹了一把臉,道:“夫君,妾身隻是想先將東西搬進屋中……”


    “誰是你夫君?”聶秋染語氣冷了下來,前一世時他也是聽慣了顧寧溪如此喚他的,可不知為何,與崔薇成婚幾年,已經聽習慣了那小丫頭叫他聶大哥,偶爾在外人麵前喚他一聲夫君,心裏的悸動比起現在顧寧溪喚他要重十倍不止,他此時有些不耐煩了,喝了顧寧溪一句,也沒給她留臉麵:“就憑你口說,有證據沒有?再者說了,這房屋是內子的,她說了不準你進屋,你便自個兒在外頭歇著就是!”聶秋染若不是心裏暗恨,這會兒連話都不想跟顧寧溪說。


    本來上一世時聶秋染一直忠於皇帝,可如今沒料到轉頭重來,皇帝卻是專管起他家的事情來。既然如此,他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了!


    “什麽?”顧寧溪剛剛聽聶秋染前一句話時還有些發愣,後又聽聶秋染也跟著一塊兒趕自己,頓時有些著急了:“我是皇上親自下旨的,我一個堂堂顧氏嫡女,莫非還會胡說八道,如此不知羞恥麽?”


    “皇上有沒有下旨你心頭清楚,如今劉攸即將外嫁,你年紀不小了,來年又是大選,你自己是不是不知羞恥心頭清楚得很,我再說一句,我妻子既然說了讓你不準踏進這門兒半步,你就不要再進來,這邊是她自有的房舍,你若再前行一步,我便要當你私闖民宅,圖謀不詭,抓你去見官了!”聶秋染這會兒心頭火大,也不客氣了。若不是因為這兩個婦人,自己如何至於與崔薇鬧別扭,兩人夫妻多年,還從未紅過臉,這回可算是因為顧氏姐妹開了先例了。


    本來還因為顧寧馨生了媛姐兒之故,聶秋染頗覺得心頭複雜,可現在崔薇不理睬他了,聶秋染才知道心裏發慌。媛姐兒的事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這一輩子既然他娶了崔薇,就不會再有媛姐兒,誰輕誰重,聶秋染心頭清楚得很,隻當自己上一輩子做了場夢,如今夢醒自然是一場空,這輩子他隻要崔薇,顧寧馨他不會再碰,自然沒有媛姐兒再出生,他既然做了選擇,自然便該有舍有得,得了一樣,自然也該舍棄一些。


    既然崔薇對他來說很重要,聶秋染甚至如今明白她恐怕比起當初的媛姐兒也還要重要,自然不願意失去。他對媛姐兒,更多的是一種遺憾,遺憾沒能護著她,讓她死在孫氏與孫梅二人手中,也就隻有這樣而已,而崔薇對他來說,重要得多,那種感覺有些陌生,聶秋染以前隻是寵媳婦兒慣了,根本未曾細想,現在想起來,卻是覺得寧願失去媛姐兒,也不願意失去了崔薇這麽一個人。


    心頭做了選擇,聶秋染對顧寧馨也不像之前還有些複雜感覺了,眼神一下子就冰冷了下來:“你們是準備自己出去,還是讓我喚人來送?”


    “郎君。”顧寧溪恨恨的瞪了崔薇剛剛離開的方向一眼,又向顧寧馨使了個眼色,顧寧馨頓時心驚膽顫,咬了咬嘴唇,便抬起一雙煙霧迷蒙的眸子,朝聶秋染看了過去,嘴裏軟軟的喚了一聲。


    聶秋染卻是再也不見之前看顧寧馨的眼神,反倒是表情冰冷銳利:“送客!”說完這話,聶秋染又看了一旁的聶夫子一眼,又看了看孫氏,聶夫子自然不敢為孫氏求情,想了想這老娘們兒也確實討厭,若一開始不是為了聶秋染,聶夫子根本不會娶孫氏這麽一個目不識丁且又粗鄙異常的婦人,這婦人生了兩兒兩女,可惜兩個女兒卻是個歹毒的,一個兒子竟然是不明不白得來的,聶夫子心中對孫氏自然更是厭煩,如今見她又被聶秋染厭棄,他以往對孫氏勉強忍耐,不過是擔憂兒子對她還有憐惜而已,如今聶秋染都不耐煩孫氏了,聶夫子自然不想再忍,冷冷淡淡看著孫氏就道:


    “你自己收拾東西歸家去吧,既然兒媳婦已經發了話,你自己趕緊走吧!”


    孫氏是早知道聶夫子不會幫自己說話的,因此現在聽聶夫子這樣一說,心裏隻有害怕而沒有驚訝,她剛張了張嘴,那頭聶秋文已經沉默著接過了丫頭手中遞來的孫氏的小包裹,朝她送了過去:“娘你便自己保重了。”


    沒料到竟然自己一向放在眼中疼愛的兒子竟然也對自己說這句話,孫氏頓時驚呆了:“二郎,我可是你母親呀。”


    “是啊,你可是我的好母親,如今讓我生不如死!”聶秋文慘笑了一聲,現在想起當初在京城外時,親耳聽到聶晴口所說的話,如今心情依舊不能平靜,他明白了聶夫子與聶秋染有時看他的眼神是怎麽樣,聶秋文雖然從小被孫氏寵得不著調,可心中好歹還是知道羞恥的,前些日子在京中時孫氏逼著聶明接客的情景便已經令他心裏有些不能負擔,後又聽到聶晴的話,知道自己身世不明不白,心頭很是痛苦了一段時間,漸漸對孫氏有些怨恨了起來。


    孫氏沒料到兒子竟然會這樣說,不由心虛不已,哪裏還敢再張嘴,心中又是惶恐不安,又是羞愧,抱著包袱也不敢再說聶秋文了,隻是向聶秋染哭了起來:“大郎,如今我娘家怎麽會收留我?我可是你親娘啊,我在外頭能住到哪兒去?”


    “是啊,你可真是我的親娘,這應該就是命吧!娘,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聶秋染學著剛剛聶秋文的語氣回了孫氏一句,看著她就笑了起來。孫氏一聽他這話,臉色登時就變了,這話是當初聶秋染生病時,她抱著了聶秋文站在聶秋染身邊,曾冷冰冰的說過這樣一句:你也是該當命中有此一劫,熬得過去你便活,熬不過去你就該死!當初孫氏心頭對聶夫子怨恨已極,恨他隻看重兒子卻冷落了自己,心中又不甘兒子從小不在自己身邊,因此聶秋染當初發了高熱,她一時氣憤之下便說過這樣一句話。


    隻是那話雖然說得痛快,但到底不該是一個做母親的應該說出口的,因此孫氏說完之後也覺得心虛,抱著聶秋文便出了房門去了,原本以為當時聶秋染重病在床,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沉沉了,可沒想到她當初一時氣恨之下所說過的話,聶秋染卻記在了心中!如今被人以牙還牙,以口還口,孫氏才開始覺得有些心虛了起來,再也說不出話。她如今在小灣村中沒什麽親戚,兒子們不管她了,娘家人她要是回去,恐怕趙氏能活剝了她,畢竟當初孫梅便死在她手中,死後還被她安了那樣一個名聲,哪裏敢回去?


    孫氏心頭焦急心虛,這廂顧寧溪卻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見聶秋染回了屋,外頭的下人們又一個個開始追趕起他們來,四周全是穿得破破爛爛的鄉下村民們盯著她瞧熱鬧,許多青年漢子還目光落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看得顧寧溪又羞又恨,連忙退回馬車上去。


    “夫人,那,聶老夫人也想上馬車來。”顧寧溪身邊貼身侍候的丫頭猶豫了一下,從外頭也跟著掀了簾子上來,馬車地毯上被踩了幾個泥印子,這會兒看在顧寧溪眼裏卻是十分礙眼,那頭又有人說起孫氏,顧寧溪原本還想要好好討好一下她,使自己地位穩固呢,可沒想到孫氏不像是個中用的,聶秋染對她冷淡的根本不像是親母子。顧寧溪猶豫了一下,召了召手示意自己的大丫頭附了耳朵過來,小聲問道:“父親之前讓人調查過聶秋染,說他母親是孫氏吧?是親生母親麽?”


    那丫頭點了點頭,也不怪顧寧溪會懷疑,實在是孫氏跟聶秋染之間絲毫親近之意也沒有,看上去完全跟普通人家的親母子如有天壤之隔,也實在太過奇怪了一些。不過這丫頭卻是之前聽說過,聶秋染確實是孫氏生的,因此聽顧寧溪這樣一說,連忙便湊了過去:“奴婢也是覺得有些古怪,不過之前老爺已經調查過,姑爺確實是她所生……”


    那倒是奇怪了!顧寧溪聽到這話,心頭奇怪,卻是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讓人將孫氏給請了上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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