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人自然不敢讓他進去。


    裏麵的人,可是他的殺父仇人,這進去了,這要有個好歹,村長饒不了他們。


    “你去問村長啊,如果村長讓你進去,咱們就讓你進去!”


    牛山虎深深的吸了口氣,“我去找村長!”


    甘訓回到家裏,古氏立即端了飯菜上來。


    甘訓餓的很,大口大口吃著,喝湯也吸吸呼呼,古氏看了他一眼,“你慢點吃,小心嗆著!”


    “餓的狠了,你是不知道,唉……!”甘訓歎息一聲,繼續吃飯。


    古氏也不多問,等甘訓吃好,倒了杯熱水給他。


    甘訓喝著熱水,見牛山虎跑來,微微蹙眉。


    這小子咋又來了?


    “村長!”牛山虎輕喚。


    “嗯?”


    “我想見見那個人!”


    “……”


    甘訓看著牛山虎。


    這孩子,可千萬別像他爹。


    “山虎啊……”


    “村長你放心,我不會揍他的,我隻是想跟他說幾句話!”牛山虎忙道。


    甘訓聞言,尋思片刻才說道,“行!”


    有甘訓帶著,牛山虎見到了薛貴,他坐在角落裏,蜷縮成一團,這麽冷的天,他衣裳單薄,瑟瑟發抖。


    “……”


    牛山虎站在原地。


    這個人殺死了他爹,以殘忍的方式。


    他應該仇視,應該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掐死。


    可是,看著他那個樣子。


    牛山虎沒有走過去,就站在這邊,淡淡的問薛貴,“你後悔嗎?”


    薛貴抬眸看著牛山虎。


    他們其實認識的。


    牛山虎以前還照顧過他。


    “不後悔,因為他該死!”


    牛山虎聞言,沉默。


    是,他爹禍害了一個姑娘,禍害了之後,還不娶人家。


    牛山虎深深的吸了口氣,“讓你姐把孩子弄掉吧!”


    “……”薛貴看著牛山虎。


    “弄掉孩子,你們走,走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再回來,我放過你們,但你要記住,以後不許再做壞事,若不然,就算我放過你,老天爺也不會饒了你!”


    薛貴看著牛山虎。


    沉默不語。


    “你好自為之!”牛山虎說完,出了屋子。


    去要求家裏人準備身後事,把他爹下葬。


    可他爺奶不答應。


    牛山虎當下便發了火,把家裏一通砸,還被他兩個叔叔打了幾巴掌。


    不過最後還是按照牛族長、甘訓的辦法,讓薛貴在河裏一炷香,活著讓他帶著薛芝離開,薛芝肚子裏的孩子,必須拿掉。


    薛貴同意了。


    他願意去河裏一炷香。


    也願意他姐把孩子拿掉,但有個要求,得讓他們在安樂村休養一些日子,等來年再走。


    但牛家不同意,安樂村那邊也不同意,是鐵了心,要見他們姐弟逼上絕路。


    薛貴冷笑著。


    他下河的時候,薛芝一口喝了墮胎,跪在一邊,淚眼模糊。


    牛家人在一邊看著,沒有人願意讓薛貴起來,也沒人去管跪在一邊,身下都是血的薛芝。


    直到一炷香燃完,薛芝倒在血泊之中,薛貴已經凍的臉色發白,牛家人走了,安樂村的人也走了。


    隻有那姐弟兩,還留在河邊。


    易大妞家男人和他幾個兄弟上前,把河裏的薛貴給拽了出來。


    薛芝淚眼模糊,看著麵前的人,錯愕、驚訝。


    她被人用東西裹住,然後看著她弟弟也被裹住。


    然後被帶到了一戶人家。


    顧歡喜打開門,“快進來,快進來!”


    幾個男人把姐弟兩送到屋子,給薛貴脫了衣裳,田園給他灌了一碗參湯,薛芝也被喂了一碗藥,屋子裏很暖和,薛貴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身上穿著田園的衣裳。


    薛芝也疼,但她聽到了外麵的聲音。


    “多謝了!”顧歡喜道。


    “謝就不必了,隻是他們姐弟留在你這裏,可千萬要小心,不能被人發現了!”易大妞丈夫說道。


    “嗯!”


    顧歡喜重重點頭。


    把人送了出去。


    古氏、麗娘也趕了過來,畢竟薛芝小產,得有人幫忙照顧。


    屋子裏,彌漫著一股子血腥氣。


    姐弟兩就隔了一塊布簾,一個人在那邊生死不知,一個人在這邊痛入骨髓,卻死死咬住嘴唇,一聲沒坑。


    薛芝知道,她如果叫出聲,定會連累了救他們姐弟的人。


    是真的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她咬的嘴巴都是血,就拉了東西塞到嘴裏,那滿眼的淚水讓顧歡喜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下去,在堂屋,靠在田園懷裏。


    想到她失去的那個孩子。


    “我心裏難受!”


    田園抱緊顧歡喜,“我們以後會有孩子的!”


    “嗯!”


    麗娘、古氏在屋子裏忙著,甘訓的娘不放心,過來看了一下。


    易大夫以給田園看腿為由,也特意走了一趟。


    天黑透了,屋子裏全靠油燈照亮,薛芝才見那已經成型的孩子小產下來,看著甘訓娘正用布包裹孩子,“婆婆!”薛芝輕輕的喚了一聲。


    “哎!”


    “是男孩還是女孩兒?”薛芝問。


    “是個女孩兒!”


    其實是個男孩。


    甘訓娘怕薛芝傷心。


    可是,對薛芝來說,男孩、女孩在這一刻,都已經無所謂了。


    “多謝婆婆,求婆婆幫我埋了她,可好?”


    “嗯!”甘訓娘點頭。


    把孩子包好,拿出去讓甘訓和自家老頭子埋到山裏去。


    麗娘端著雞蛋進來,“你吃點休息一下吧!”


    薛芝迷惑的看著麗娘。


    先前不是這個聲音!


    “你在小喜家,小喜見不得你這樣子,心情不好,所以在廚房那邊,這雞蛋紅糖湯是她煮的,快吃了休息!”


    “……”


    薛芝慢慢的坐起身。


    小口小口吃著,吃了東西後才問到,“我小弟……”


    “放心吧,大田兄弟給他灌了人參湯,易大夫來看過,沒事的!”


    “多謝!”薛芝道。


    “別謝我,我啥也不敢的,都是小喜的意思,你們姐弟好好休養,以後聽小喜的,報答小喜就是了!”


    薛芝點點頭。


    倒在炕上。


    麗娘給她蓋上被子,薛芝輕輕的吸了口氣,這枕頭真幹淨,真香,這屋子好暖和。


    如果這是夢……


    不是夢。


    她扭頭,看見了躺在一邊的弟弟薛貴,抖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她害了小弟,是她……


    廚房裏。


    顧歡喜端著碗小口小口的喝著湯,田園在一邊小心翼翼的照顧著,麗娘進來瞧著,有種錯覺,那個小產的人不是薛芝,而是顧歡喜一般。


    田園對顧歡喜實在是太好了。


    她從未想過,男人對女人,還能這樣子。


    “怎麽了?”麗娘小聲問。


    顧歡喜笑笑,“沒事的,麗娘,鍋裏還有雞蛋,你也吃點吧!”


    “哎!”


    麗娘也不拒絕。


    如今天氣冷,雞也不怎麽下蛋了,不過顧歡喜整個村子買雞蛋,誰家又賣給她,她都要,倒是一點都不缺雞蛋吃。


    端著碗,吃了幾口,麗娘才說道,“晚上你們咋辦?”


    “堂屋打地鋪吧,家裏有被褥,墊塊木板,鋪上被褥就能睡!”顧歡喜道。


    她其實沒那麽嬌氣。


    當然,嬌氣起來,也很嬌氣就是了。


    麗娘本想讓顧歡喜去和自己睡,可是這邊又要人照顧,又離不開男人。


    “那我在廚房打個地鋪,你有什麽事情喊我就成!”


    “不必了,咱們睡堂屋,讓大田睡廚房!”


    “……”


    “……”


    田園是無所謂,在哪裏他都能將就。


    隻要顧歡喜睡得舒坦就成。


    麗娘也是無言。


    這樣的媳婦,這大田還能一心一意?


    “這也是暫時的,等那個薛貴好了,就讓他和大田睡堂屋,我和她姐睡炕上,這兩天特殊時期,咱們將就一下,好歹是兩條性命啊!”顧歡喜沉沉道。


    當然,這其中,或許也有她的原因吧。


    她如果沒出現在這村子裏,那牛大叔興許就娶了薛芝,誰知道呢!


    不過這個晚上,真的隻是將就。


    顧歡喜、麗娘在堂屋打的地鋪,倒是沒去廚房,而是坐在火盆邊,整宿沒睡。


    麗娘好幾次給顧歡喜蓋被子,也有些好奇,這麽好的男人,小喜是怎麽遇到的?


    她今生是否有機會,也遇上一個呢?


    不必這麽好,十分之五或者十分之三也好!


    隻是快天亮的時候,薛貴還是發氣了高熱。


    田園進屋子把人給抱了出來,放在了板子上,給他脫了衣裳,用棉花沾了燒刀子給他擦著手心、腳心、腋窩。


    顧歡喜、麗娘把收拾炕的時候,見薛芝淚流滿麵,便知道她壓根沒睡著。


    “你醒了!”顧歡喜道。


    “我,我……”薛芝很尷尬,也很緊張。


    “沒事,你睡吧,至於你小弟……”顧歡喜微微一頓,“我們盡力,凡事都隻能看人事聽天命,咱們努力了,如果真的留不住這個人,你也要放寬心!”


    “……”薛芝沉默。


    就在顧歡喜、麗娘都要以為她不會說話的時候,輕輕開口,“嗯!”


    顧歡喜欣慰的笑笑,喊了麗娘上炕睡覺。


    “……”


    “……”


    麗娘、薛芝都沒想到,顧歡喜這麽不講究。


    “我曾經在死人堆裏走過,好多血就那麽噴射到我臉上,我也失去過一個孩子,在我和大田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就沒了,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而害死他的另一個凶手,是他親阿奶身邊的丫鬟!”顧歡喜輕輕出聲。


    麗娘一震。


    心疼的把她抱在懷裏,“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所以我現在也開開心心的!”顧歡喜說著,眨了眨眼,翻身睡去。


    薛芝愣愣的。


    所以是那啥,同病相憐才救她們姐弟的嗎?


    她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人謀算的,自己小弟也沒有。


    “以後,我和小弟的命,就是您的了,您有什麽差遣,隻管吩咐,上刀山下油鍋,隻要您開口,我和小弟絕對不推辭!”薛芝說完,再也沒開口。


    顧歡喜以為自己聽岔了。


    麗娘懂,也不太懂。


    但總體來說,這薛芝還算懂事。


    姐弟兩在顧歡喜這裏,倒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顧,吃喝不愁,易大夫也悄悄過來給兩人把脈。


    顧歡喜那支人參倒是排上用場,一鍋雞湯,四個人吃的幹幹淨淨。


    顧歡喜、薛芝睡裏麵炕上,田園、薛貴在外麵打地鋪,白天姐弟兩躲在屋子裏,不能出去,晚上薛貴才能在院子裏站一會。


    他沉默的厲害。


    幾乎不說話那種,那雙眸子裏,說不出的味道。


    但他會蹲下身摸摸大黃的狗頭,對顧歡喜、田園也是畢恭畢敬。


    顧歡喜十一月做荷包賺了十兩銀子左右,問易大妞買了五兩銀子的糧食,七七八八堆滿了廚房,另外五兩買了一塊緞布和繡線,手裏目前還有三兩多。


    顧歡喜隻得和易大妞商量,幫她做一個月荷包,先拿錢,易大妞知道顧歡喜的不易,二話沒說答應了。


    所以顧歡喜手裏有十三兩多銀子,但是這個月必須先給她做出來。


    顧歡喜想著家裏四張嘴,雖然薛貴、薛芝總是借口自己吃飽了雲雲,顧歡喜可不相信,每次多給他們姐弟舀一碗飯,也是小口小口吃了。


    所以說什麽吃飽了都是騙人的,隻是為了給家裏節省糧食。


    姐弟兩身子都不太好,還要吃藥,好在易大夫免去了不少藥錢。


    她做起荷包來更快。


    薛芝躺在炕上,看著顧歡喜快速的穿針引線。


    她從未見過,做針線活還能這樣子好看。


    外麵堂屋。


    薛貴沉默,田園也沉默,一個是不知道要怎麽說,田園是素來寡言,兩個悶葫蘆。


    倒是顧歡喜和薛芝,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聲音輕輕的,溫柔細碎,田園聽著抿了抿唇。


    薛貴思緒卻有些飄遠。


    為什麽對他們這麽好?細想他們姐弟兩,也沒什麽值得人謀劃的。


    他更在想,這般安穩的日子還有多久?


    有些事情,他其實明白,但是不敢問,怕問了,被攆出去。


    外麵天寒地凍,他們姐弟又給何去何從?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村裏人,知道姐弟兩在顧歡喜這裏的人有,但並不多,且都是靠得住的,也就沒人碎嘴。


    易大妞家裏做了南瓜饅頭,南瓜是秋天留下來的大南瓜,兩個南瓜,一點麵粉,做出來的饅頭好吃,還省糧食,易大妞裝了十幾個,用紗布蓋著,拎了慢慢的走來,恰好有牛家人去她家買東西。


    “哎呦,大妞,你這是去哪裏?”


    “送幾個饅頭小喜!”易大妞道。


    “你對她可真好!”


    易大妞失笑,“我還指望著她做荷包給我賺錢呢,自然要好些,大嫂子要買什麽?我給你拿!”


    “給我來點紅糖,這要過年了,家裏沒糖了!”


    易大妞聞言,也不去笑婦人平日摳門,一年到頭也就過年的時候來買點糖,笑著給稱了二十文的糖,和她一起出了家門。


    婦人是想去顧歡喜家做做,來年把閨女送去學繡花,可是她和顧歡喜不熟。


    “大妞,你說她現在還受徒弟不?”


    “不知道啊,不過小喜收徒弟,要十斤大米,十斤麵粉呢!”


    婦人一聽十斤大米、十斤麵粉,就猶豫了。


    萬一學不會,這東西豈不是打了水漂。


    易大妞不會說,甘訓家兩個孩子都能繡了,雖然不如小喜那麽好看,但是也不差,麗娘也能繡,繡出來也不錯,一個月也是好幾兩銀子。


    她也沒多餘的銀子來買布料,再一個也是不敢,村裏人貪,萬一把布料貪下來,她又能說什麽?


    剪壞了,繡壞了,也是正常。


    兩個人在路口分開,易大妞去顧歡喜家,那婦人拿著糖回去路上,見人就議論。


    “易大妞什麽人呢?無利不起早那種,竟然給送饅頭!”


    “雖是南瓜饅頭,但那也是口糧啊!”


    “指不定是瞧上那家男人了!”


    “我可沒胡咧咧!”


    這話的虧易大妞沒聽見,不然非和那婦人撕扯起來。


    顧歡喜得知易大妞來了,連忙去開門。


    “大妞姐!”


    “我家做了饅頭,給你拿幾個過來!”易大妞說著把籃子遞給顧歡喜。


    “那多謝大妞姐,晚上我一會煮點豬骨頭湯,再炒個雞蛋,炒點鹹菜,吃這饅頭正正好!”顧歡喜說著,把門關上。


    免得有人大大咧咧的闖了進來,撞見薛貴、桂枝姐弟兩。


    拎著籃子進廚房,易大妞忙跟上,“家裏糧食還夠的吧!”


    “夠的呢,夠吃到三月份,等三月份的時候,我們已經出山去了!”


    易大妞聞言,“唉,舍不得你走!”


    “是舍不得我,還是舍不得我做的荷包啊!”


    “都有了,再說了你大妞姐我雖貪錢,也拿你但親妹子看,再這麽說我,小心我撓你!”易大妞威脅道。


    顧歡喜笑了起來,“好嘛好嘛,是我想多了,大妞姐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我願意大妞姐賺我的錢!”


    “少來,我去看看薛芝,她好點了吧!”


    “好多了,如今氣也順了,好好養著,等到來年開春,身體就能養好!”


    “幸虧遇見了你們夫妻兩,不然他們怕是熬不過去!”易大妞感慨。


    薛芝、薛貴的親人,竟無一人念起他們,也沒人找一下失蹤的他們。


    所謂的親情,真真夠淡薄的。


    “也不盡然,如果不是我家大田去查,或許薛貴能影藏一輩子!”


    “不可能,薛芝的肚子藏不住,牛大叔壓根沒打算娶她,真沒想到,平時開個玩笑都會臉紅的人,竟是那般黑心肝,真是看走眼了!”易大妞說著,呼出一口氣。


    進屋子去看薛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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