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和黑豹雖然是兄弟,關係其實不怎麽好。雖說一母同生,無論從性格上還是為人上,卻實在相差十萬八千裏。


    據小曼說,他們平時不怎麽來往,隻有在清明節寒衣節等節日回鄉祭祖的時候,才會湊到一塊,一起到爹媽的墳上拔拔草,上上香,擺擺貢品什麽的。平時他們都各自在各自的地盤,井水不犯河水,弄得道上的人沒有幾個相信他們是親兄弟。


    南天像今天這麽大張旗鼓的找上門來,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


    南天出道的時間其實比黑豹長的多,傳說當時黑豹去當兵,家裏的弟弟沒人管,沒多久就輟學南下打工了。可是打了很長時間的工,不但沒有錢掙回來給病重的父母,甚至連個音訊也沒有,就像死了一樣。


    後來,黑豹從監獄裏出來,父母都已經病逝,南天這才出現,上來二話不說,就給了哥哥一拳,差點兒把黑豹的鼻梁打斷。黑豹很快發現了弟弟的反常,再三逼問下才知道弟弟很早以前就已經加入了黑社會,現在還混的不錯。


    再後來,黑豹又消失了一段時間,他的弟弟在黑道上勢力卻越來越大,漸漸開拓了自己的地盤,鏟除了異己,取代了原來的老大,成為d市新一代的霸主,人稱南天一霸。黑豹後來也到了d市,短短時間,便依靠自己的力量成立了天堂娛樂城,瓜分了南天近一半的地盤,搶了他的很多生意。為了報複,南天也找人砸了好幾次黑豹的場子。那個時候,這對兄弟雖然沒有直接打起來,但是已經水火不容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之間好像達成了默契,各自據守一隅,互不侵犯。


    “畢竟是親兄弟,怎麽會走到今天?”我有些好奇,我沒有兄弟姐妹,對兄弟姐妹有著一種近乎神般的向往。在我的印象中,兄弟姐妹都是應該攜手向前,風雨同舟的,這樣相互挖牆角的似乎還很少見。


    有點兒,嗯,有違倫常。


    “不知道,老大的家務事誰敢多問呢?”小曼撇了撇嘴,“你喝這麽多咖啡,不怕晚上睡不著覺嗎?”


    我搖了搖頭,“其實我也沒有喝多少,隻是都嚐了幾口而已。”


    黑豹這個家夥既然要在我的麵前炫富,我也會義無反顧的替他炫富到底,所以,在坐下來的幾個小時裏,我已經點了這個店裏幾乎所有能點的東西。


    雨還在下著,我需要借助什麽東西讓自己靜下來。不知道為什麽,那些啪嗒啪嗒的雨點兒,好像總是打在我的心上一樣,讓我很是不安。


    黑豹那裏究竟怎麽樣了?南天會不會以我為借口向黑豹發難?


    我默默歎息一聲,低頭拿著咖啡匙不停的攪拌著。我的神思根本不在這裏,甚至連咖啡濺出來都沒有覺察到。


    “夏喬?”


    小曼叫了我一聲我才回過神來,她看了我一眼,很有興趣的問道:“夏喬,你的故事能不能告訴我?作為一個紅燈區的站街女,你的故事可以說是一部傳奇呢,簡直被飛上枝頭變鳳凰還精彩,還讓人尋味。”


    我苦笑,說:“我的故事不是一部傳奇,而是一部血淚史。”


    然後我又把自己的悲慘遭遇說了一遍給她聽,她聽完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我忽然有些後悔,看她的眼神,不是很同情我的遭遇,倒像是很同情我的傻。


    “算了!“半天,她才歎息一聲,對著我挑了挑眉,笑了笑,”你的過去已經過去了,作為一個朋友,我希望你的將來能多為自己活。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有些時候你想的確實太多了。“


    我撇了撇嘴,點了點頭,我明白她什麽意思。


    也許我在中學的時候勇敢些,我就可以像李燕一眼逃離那個魔窟,也就不會用接下來的事情。也許我在大學的時候勇敢些,我就不用為了所謂的清白(其實根本就沒有清白可言了),而讓那個魏院長一次一次的傷害我,直到我再也沒有辦法回頭。


    我的人生確實留下過一些遺憾,但是已經都過去了,我不可能重來一次。


    “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監獄裏的你。“小曼看著我,笑了笑,湊近了說道:”那才是真正的為自己而活著。做人嘛,就不用總是屈服在別人的淫威之下,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打別人的感覺比被打的感覺好的多。“


    我點了點頭,很是讚同,這種感覺我已經有過了。


    可是,我的心始終還沒有那麽硬,至少,還是會有一些柔軟的地方,這樣的地方在將來或許會成為我致命的弱點。


    “小曼,你覺得你會為了什麽東西而向別人低頭嗎?“我想了想,問道。手裏的咖啡匙繼續攪拌著,弄著安靜的咖啡館裏都是我的聲音。


    小曼聞言忽然一怔,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她斜著眼睛下意識的看了一下阿東。


    我頓時明白了。


    那個男人就是她的軟肋。


    阿東正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喝著一杯紅茶。他的臉藏在窗簾的陰影裏,幾乎分辨不出表情,然而,我知道,他選的位置是極好的,將自己從各個角度保護的嚴嚴實實不說,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還能將咖啡館的一切盡收眼底。


    簡直就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兵家決勝之地。


    隻不過,一個健壯的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的男人喝一杯溫吞吞的紅茶,怎麽看怎麽都有些奇怪。他這樣的人,不是應該和烈酒更配嗎?


    我有些好奇,我問小曼,”這樣一個人究竟什麽地方吸引了你?他既沒有風度,也沒有溫度,對人冷冷淡淡,始終像別人欠他幾萬塊錢一樣。你喜歡他,是不是因為你本身是個受虐狂?“


    “我也不知道,喜歡就是喜歡了,可能……”她凝眉沉思了一會兒,道:“也許是他打架的樣子太帥了吧,女人就是容易被這些表麵的東西吸引,總是幻想著有一天超級英雄會來救自己。”


    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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