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麻袋者,即為麻匪,與我同去煙館!”


    甲二口中大喝了一聲,身後的隊伍浩浩蕩蕩。


    一些正在觀望的百姓忽的如夢初醒,迅速在家中翻找出麻袋來,套住頭臉。


    當一個人的頭臉被擋住的時候,他的身份信息就會被模糊掉,他的膽子和野心也會迅速膨脹。


    就算到最後朝廷清算,也能夠把所有責任都推給麻匪。


    “嘭。”


    福壽館上掛著的牌匾砸了下來,落地摔出來一道道裂縫。而後一雙雙腳印踩了上去,隻轉眼間,這塊實木鎏金的匾額,就成了一堆垃圾。


    浩蕩的人群衝入了大煙館內,猶如一場洶湧而至的洪水,轉眼間就把整個煙館給衝垮。


    煙館內一片狼藉,搶砸聲、呼喊聲、求饒聲……混合到了一處,顯得混亂而又喧鬧。


    屋內的金銀、煙膏統統都被搜尋了出來,


    “此處金銀爾等莫動,煙膏每人分半塊”


    甲二一腳把福壽館的掌櫃踩在腳下,他身後的一眾麻匪將後院成箱的煙膏倒在了地上,轉眼間就堆積的如小山一般。


    現如今跟隨他們而來的百姓約莫四五百人人,別說每人分半塊,就算是每人分個十塊八塊都有餘。


    但是,那些百姓眼睛都亮了,他們不過是跟在身後搖旗呐喊,便分得了半塊煙膏。這玩意兒轉手一換,那可就是好幾兩銀子。


    福壽館隻是起點。


    在接下來的半天內,無數頭戴著各式麻袋,扛著火槍的“麻匪”在城內遊蕩,他們衝入了一個又一個的煙館,把裏麵的煙膏從倉庫中拖出來。


    一場關於鴉·片的財富分配開始了。


    因為麻匪的領頭人交代過,普通百姓隻允許分走鴉·片,金銀分文不準動。


    這個條款對於百姓來說倒是不算什麽,因為在他們的概念中,鴉·片本身就是可以作為貨幣使用的,而且堆積如山的鴉片,給人的衝擊力,可遠比那些金銀大多了。


    雖然煙販那邊的反應遲鈍,但他們的應對速度也遠比官府要快。


    “這群麻匪,當真是瘋了!快去請靈姑!”


    街道上到處都是暴動的人群,煙販們心中惶惶。這一次的暴動,比起上次的“拒土大會”來得還要厲害。


    因為這一次,百姓有槍!


    有了槍,那就有了毀滅一切的本錢。他們這些煙販雖然也能搞到槍,甚至他們的一些護衛也配了槍支,可那些都是官府淘汰了不知道多久的版本,估摸著跟當年綠營八旗抵擋英法聯軍的裝備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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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玩意兒,也就聽個響兒。


    在這等緊要關頭,他們隻能把希望寄托於靈姑身上。


    他們口中的靈姑,就是如今陳家坳的話事人,也就是那位陳林氏。


    因為其原本姓林,又傳聞有溝通鬼神之能,久而久之,外人大多都是以靈姑稱之。每次遇到棘手問題,靈姑那邊總能有些主意。


    這一次《喉風報》和麻匪來勢洶洶,他們就把靈姑請來坐鎮。


    可是,他們的派去尋找靈姑的人很快就趕了回來,說是早在半日之前,靈姑等人就離開了。


    “怎麽回事?莫非這一次的情況過於危急,那靈姑也扛不住了?”一眾煙販的臉色瞬間慘白,如果連靈姑都退縮了,那他們還有誰能依靠?


    “還有總督大人!咱們每年都給朝廷分潤那麽多銀子,如今有人要砸了咱們的飯碗,朝廷莫非也要坐視不理不成?”


    在這個絕望的關頭,任何一點可能性,都會被他們當成救命的稻草。


    更何況,朝廷那可不是稻草,那是一根大腿。


    “走,咱們現在就去找總督大人!”如今他們的府邸都不安全了,隻有先跟官府的人綁在一起,才能有活命的機會。


    眾人說話間正準備出門,卻聽到外麵傳來了一聲巨響。


    “轟!”


    一道火光衝天而起,這個宅邸的大門就被炸開,一群頭戴著麻袋,扛著火槍的“麻匪”就衝了進來。


    他們的衣著各不相同,頭戴著的麻袋也是樣式不一,但每一個人的身上,都仿佛燃燒著火焰,要把他們每一個人都燃燒幹淨。


    在洶湧的人群麵前,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大商人,能做的隻有瑟瑟發抖。


    人群衝入了他們的府邸,撞開了他們雕梁畫棟的大門,把那一群腦滿腸肥的大商人從屋內拖拽了出來。


    福州城的百姓第一次發現,原來那深牆大院的內裏,可以這麽的豪奢無度,而那些看似無法被擊敗的大人物,一旦剝開外殼,內裏比普通人還要不堪。


    在這一刻,他們的內心深處仿佛有了一顆種子在萌芽,一點火光在燃燒。


    這些大商人合該天生就如此的富裕嗎?那些有錢人從血脈裏就流淌著高人一等的貴氣嗎?


    都是狗屁,他們的財富從頭到腳,從內到外都流淌著肮髒和剝削。


    “殺了他們!”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那聲音猶如尖刀刺入了這群瑟瑟發抖的煙販的心髒。


    “殺了他們!”


    那咆哮似的聲音仿佛會傳染,幾乎所有人都喊了起來。伴隨著他們欲·望被釋放出來的,除了貪婪,還有勇氣和反抗!


    “殺了他們!”


    所有人的聲音連成了一片,猶如排山倒海的浪潮。


    而在下一刻,這重重席卷的浪潮,就將這些煙販的生命給吞噬。就猶如福州城外的海水,每年都要吞噬掉的無數底層人的屍體一般。


    在暴力和死亡麵前,所有人都一樣。


    吳玄之站在茶樓之上,雖然隻是二樓,但他的思維在這一刻卻仿佛擴展到了整個城市,天上飄著的雨,街上湧動的人以及……所有人從內心深處傳出來的那一聲聲呐喊。


    “火,燒起來了。”


    在這個黑暗的時代,有無數的仁人誌士猶如螢火一般的在黑暗中前行。但是,螢火的光亮哪怕聚攏的再多,那也如無根之木,不能長久。


    唯有把身下的荒草給點燃,哪怕出現的隻是一點星星之火。


    吳玄之從未想過,這第一抹火焰,竟然是借助了五通神的力量。


    隻是,這片大火如果不能及時的控製住,恐怕會反噬到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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