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直敲鑼打鼓的隊伍,人人盡皆紮著彩帶,穿著花哨的衣裳。


    為首數人或是吹著嗩呐,或是拍著銅鈸,或是瞧著皮鼓,後麵十幾人舞動著的一條長龍,若是換一個場景,還以為他們是在慶祝什麽節日。


    但詭異的卻是,此刻卻下著漂泊大雨。


    隊伍的最後,跟著至少上千人的城內百姓,看上去黑壓壓的一片。


    每個人都被雨水給淋成了落湯雞,現如今的寒意極重,一股涼風吹來,便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寒冷,讓人牙齒咯咯作響。


    前麵的人在賣力的表演著,後麵的人則臉色惶恐,小聲的祈禱,


    仿佛在討好著什麽。


    在舞龍敲鼓隊伍的後麵,有八個人抬著一個巨大的托盤,上頭放著一截體積駭人的指節。


    從外形看,很像是某種鷹類的爪子,但要更加肥厚寬闊一點,上頭起伏排列的鱗片,都猶如魚鱗,但每一片都差不多有人臉大小。


    光是一截指節就如此龐大,那這個生物的本體豈不是得有數十丈甚至上百丈長短。


    “這樣大的指節……莫非是……”吳玄之的內心一跳,便是以他的自製力,在這一刻心髒都忍不住的跳動了起來。


    他看向甲十八,甲十八重重的點了點頭。


    “是龍。”


    一頭還活著或者還沒有死透的龍。


    龍這種生命,是自然的寵兒,也是天生的神祇,能掌控風雨,調理陰陽,一舉一動都具有莫大威力。龍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都是至高無上的寶貝。


    更何況,這裏可能存在著一頭完整的龍。


    這支隊伍敲敲打打的,一路來到了江邊。


    眾人紛紛跪倒在地,接連的磕著頭。待到一係列儀式走了一遍後,幾個青壯便抬起了托盤,猛地一用力,連著托盤帶著指節一同都拋入到了水中。


    “嘭。”


    那龐大指節墜入水中,激起了一大片的水花,上下沉浮了幾番後,便沿著江水飄遠。


    “龍王息怒,龍王息怒,切莫再降罪江城父老。此後每年節慶,我等必有厚供。”眾人看著那順著江水飄蕩的指節,心中則默默的祈禱著。


    他們隻是凡人,可經不起這般折騰。


    一道細細的漩渦緩緩的卷起了那塊指節,隻是呼吸之間,漩渦便擴大了數十倍。在那漩渦之中,忽的伸出了一隻龐大到近乎房屋大小的手掌。


    手掌上鱗片儼然,指甲尖銳,唯有第三根指節卻缺了一半。


    若是把那半截斷指放到此處,正好嚴絲合縫的形成一個整體。


    “龍王爺!真是龍王爺!”岸邊的眾人麵露驚駭之色,再次跪倒在地,磕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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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凡人而言,眼前的場景無疑要讓他們的世界觀顛覆。


    他們在兩江的交匯處修建了龍王廟,但當真龍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卻是恐懼。


    那隻手仿佛要抓住那根指節,但費了半天勁,但卻怎麽也合攏不起來。


    “這條龍,已經進入了彌留之際。”吳玄之跟甲十八看得分明。


    這條龍真的已經很老了,那隻自漩渦中伸出來的手掌,看上去暗淡無光澤,充滿了腐朽的味道。


    “龍也是要死的。”


    見到這一幕,吳玄之的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難言的憋悶情緒。


    真龍的壽命悠長,甚至可以從人類文明曆史的源頭一直活到現在。


    但無論如何,他們也終究會等到死亡的一天。


    “那我呢?”


    吳玄之在心中暗暗的詢問自己,如果死亡的那一天真的到來,自己會是怎麽樣呢?


    他想象不出來,也不願去想。


    他們這些求長生的,對生死有莫大的畏懼之心。


    “鏘啷啷!”


    就在吳玄之的內心為這條龍升起悲涼之意的時候,忽然之間,遠處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而後便見到岸邊有數人直接拋出了數道鎖鏈,這些鎖鏈精準的纏繞在了龍爪之上。


    用力一拉扯,便猛地繃緊。


    龍爪本能的想要掙紮,但這些人卻口中念念有詞,緊接著便有數道符咒飛出,死死的貼在了鎖鏈上。


    鎖鏈上紅光一閃,龍爪掙紮的力氣便小了幾分。


    而後,一直停留在碼頭上的數艘商船忽的開動了起來,破開了層層水浪,來到了龍爪上方。


    商船的艙門被打開,每艘船內都有數十人衝了出來。


    他們手中或是拿著鎖鏈,或是持著長矛,看上去煞氣騰騰。


    “投藥!”


    每一艘船上都有負責指揮的人,隨著一聲令下,便有十來個壯漢,手中抱著巨大木桶走到一側,將桶中的豔黃色的液體統統倒入了水中。


    原本江水呈現墨色,與這些黃色的液體一混合,便立時泛起了一層土黃,看上去分外的惡心。


    隻是轉眼間,大一片的江麵都被染上了一層難看的顏色。


    那龍爪掙紮的力氣陡然間變大了起來,江水上下湧動,一艘艘商船都劇烈晃動了起來。


    “拋鎖鏈!”


    船上的眾人就好似具有超強忍耐力的獵手,他們不急不躁,一切都按照自己的節奏來走。


    隨著領頭人的繼續下令,那些持著鎖鏈的漢子便一甩鏈條,鏈條飛出,接連纏在了龍爪之上。


    此刻,鏈條的數量已經達到了七八十根之多,整個龍爪都被鐵鏈包裹。


    鎖鏈的另一頭,被眾人牢牢的栓在絞盤之上,再由滿船的漢子死死拉扯住。


    “拋沙!”


    又是一聲令下,船艙的各處門戶都被打開,便立刻有一部分漢子進入船艙,從裏頭抱出來一個個的沙袋,並將這些沙袋拋入了水中。


    原來這每艘船內早早的就被壓了十數噸的沙袋,使得船隻吃水很深。如今這沙袋被拋出,船隻便向上浮去。


    幾艘接近二十丈的大船聯合起來,產生的浮力非常可怕,那一根根鎖鏈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而後龍爪被強行的拉升而起,轉眼便這條龍的大半個前肢就被拉扯了上來。


    透過渾濁的江麵,隱約都能看到水下那龐大的陰影,連綿出去有百丈。


    那些龐大的商船在其麵前,也成了小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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