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日頭,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雖然已是秋日,卻正是秋老虎發威的時候。偌大的刑場上跪了一排的犯人,那熱得嚇人的陽光,照得所有人嘴角幹裂。擾人的蒼蠅循著犯人身上的血腥氣,在一旁嗡嗡亂叫,隻教人心煩意亂。


    肥胖的劊子手袒露出胸膛,大顆的汗水慢慢浸濕了他們的短褂。


    遠處的秋蟬有氣無力的叫嚷著,四周的看客都好似石胎泥塑一般,各自都僵硬著臉龐,連大氣也不敢喘。


    一切都靜止成了一張畫。


    “時辰到,行刑!”


    忽地一道聲音響起,像是平地起了驚雷,傳入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霎時間,這副畫麵活了過來。


    風也動了,雲也動了。


    看客們僵硬著的表情終於多了幾分惶然和迷茫,砍頭台上的眾犯人眼珠子也慢慢轉動了起來,仿佛一堆屍體慢慢聚了些人氣。


    劊子手們雙目圓睜,將腦後的辮子在脖頸上纏了一圈,抬手端起一旁斟滿酒水的海碗,大口吞咽了起來。


    辛辣的酒氣直衝頂門,一個個臉膛發紅,血氣升騰。


    一根火簽拋了出來,重重落在地上。


    高溫似乎連空氣都要扭曲,眾犯人向前看去,隻覺得眼前模模糊糊,隱約能看到一個身穿朝服,頭懸頂戴的大老爺高居案前,恍如神人一般。


    “斬!”


    一眾劊子手怒喝一聲,手中大刀高舉,灼熱的陽光照在烏沉沉的刀刃上,隻有在鋒口處才看到一絲光芒。


    斬!


    手起,刀落。


    一顆顆滿是血汙的大好頭顱高高躍起,腥臭的鮮血不要錢似的四處噴灑,大片大片的鮮紅,映入到了四周看客的眼中。有人眼神閃爍,有人麵帶驚慌,但更多的人,依舊保持著麻木姿態。


    嗚嗚咽咽的嗩呐聲隱約自遠處傳來,像是扯著嗓子狂吠的老狗。也不知是誰撒了把紙錢,一陣風吹來,滿地的滾動。


    “收屍咯!”


    頭發花白的老差人一敲煙袋,扛著草席就上了刑台。他那跟班兒的徒弟看著滿地的頭顱,臉色煞白。


    “生者悲苦,死者平安,下輩子可別再做亂黨了。”老差人神情淒苦,捧起了地上的一顆頭顱。


    這頭顱主人的年紀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跟他孫兒差不多大。正是大有可為的年歲,白白丟了性命好不可惜。


    他長歎了一口氣,準備拿麻布給包上。


    忽然間,那頭顱睜開了眼睛,雙目中有白茫茫的光芒閃動,刺得人渾身皮膚都隱約作痛。


    “鏘。”


    在場所有人的耳邊,隱約都聽到了一聲劍鳴,長久不絕。


    而一旁的一具無頭屍體內,一道純白色的光芒噴吐而出,刹那間照耀四方,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刑場飛沙走石,劍鳴陣陣,滿是鋒芒之氣。


    良久,劍鳴聲斷絕。


    風也停了,雲也停了。


    眾人眼中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忽然間,有人失聲驚叫了出來,指向台案處:


    “大……大老爺的腦袋沒了!”


    ……


    “呔!且說到,那一片白光過後,定遠縣令就丟了腦袋。你等道是何故?原來此事竟是那吳家三郎所為。吳家三郎何許人也?其人乃川中富戶吳廣貴的幺兒,自幼便有宿慧,常常口出驚人之語,鄉人甚奇之。後得異人傳授,得劍譜一卷,有百步殺人之能……”


    蓉城東南的茶館裏頭,一頭幹瘦老者一拍醒木,口若懸河。說到興起處,便舉起茶碗痛飲一口。


    “好一個吳三郎,一口劍氣凝在胸口不散。待到劊子手斷其頭顱,劍氣便從脖頸處噴薄而出,直直把那縣令斬殺,也算是給同鄉報了仇。”


    “好!”


    說書人講得精彩,茶樓的老少爺們也不吝惜一聲叫好。有些闊綽的,還打賞幾個銅板。


    “啪。”


    一錠碎銀子直直拋了出去,落在說書人的案前。


    說書人眼皮子一跳,這平日裏打賞,多是以銅板為主,能給十個八個的都算是闊綽的了。眼前這實打實的銀錠子,怕是得有個足一兩。


    “感謝鄉親父老抬愛,小老兒沒別的甚麽本事,一身家夥事全在這嘴皮子上。既然諸位這番熱情,那我也再賣賣力氣,再說一段那《張雙喜捉妖》。”


    老頭衝著茶樓坐在最前頭的一個公子哥一拱手,而後袍袖不動聲色的將桌上那塊銀子一卷,便繼續開講了起來。


    那公子哥穿著一身青藍色的緞子長袍,衣服齊齊整整,絲毫不亂,看著像是官家少爺。但他頭上卻並未留著辮子,這倒是跟那些留洋學生的做派一樣。


    他端著茶碗,啜了一口,似乎對茶水不太滿意,旋即又放了下來。


    台下聽書的一眾客人中,有一人無意間瞅到了這公子哥的側臉,忽的揉了揉眼睛,像是活見鬼了一般。


    他一把站了起來,也不管翻到的茶水打濕了他的衣襟,匆忙走到這公子哥身前,同時左手握住右手大拇指,做了個手勢。


    “小二,樓上甲二雅間送上一壺白水。”公子哥瞥了一眼此人的手勢,登時笑了笑,便起身向著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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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落後一步,緊跟了上去。


    “蓮花山富貴堂黑旗五劉槐見過吳三爺。”一進門,這人便趕緊行了一禮,且報上了自家來曆。


    “峨眉山順德堂聖賢二吳玄之見過同袍。”公子哥臉上稍凜,也回了一禮。


    二人各自坐下,劉槐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對方的臉上,眼中猶自有不敢置信之意,“竟然當真是您老人家,前些日子我聽聞廣安事敗,還曾感慨我哥老會又少一英雄人物,卻沒料到,今天在這就遇上您了。可我不是聽人說……”


    一個原本應該死掉的人卻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麵前,也難怪劉槐這般動靜。


    “不過是假死脫身罷了,一些小伎倆,不足掛齒。隻可惜,我吳某人僥幸逃得一命,但我那些兄弟可當真掉了腦袋啊。”吳玄之搖了搖頭,語氣中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不經意間,他理了理自己的領子。


    隱約露出了的脖頸處皮膚,能見到一條細微的紅線,仿佛……


    要將他的腦袋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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