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芮說:"不過幾雙木鞋楦,也不是很重。"


    目光又重新落在她的臉上,慕容曜緩緩抿下唇,說:"唐爍的發布會,準備得怎麽樣了?他是個很挑剔的人,會有些難度吧。"


    "才剛剛進入狀態,希望最後的成品能令他滿意。"蔣文芮的一雙清眸看向他,醞釀片刻才問出,"眼睛……沒什麽不適吧?"


    慕容曜視線凝聚,似要將她的身影鎖在眼底。這樣子專注的目光,令她不適,不著痕跡的別了開,耳邊的聲音,卻有幾分寡淡,"痊愈了。"


    深呼吸,她點頭:"那就好。"


    "你呢?"他突然開口問:"和嚴肅還好嗎?"


    記得,那天她親口承認,嚴肅是她的男朋友……


    蔣文芮心頭一緊,扭回頭看他,一聽便知是他誤會了什麽,但蔣文芮懶得解釋,反正是沒結果的兩個人,被誤解和誰一起又有什麽關係呢?若是她說好,他就會安心的和nie在一起,那她便是好。


    "嗯。"她垂眸應著。


    得到她的回答,慕容曜的唇抿得發緊,就這麽盯視她半晌,視線執著得近似灼熱。


    倏地,他說:"我先走了。"


    蔣文芮沒抬頭,"嗯。"


    直到身後傳來跑車的轟鳴聲,她才深呼吸,朝譚正的家大步走去。


    慕容曜駕著車,心情很糟糕,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支著頭,放在旁邊的手機持續的響著,卻沒有要接聽的意思。


    此時此刻,還在攝影棚的nie正握著手機,聽筒那端傳來的盲音,讓她一陣莫名的心慌。


    女人的直覺向來精準,她敏銳的覺察到了什麽,他越是不接,她就越是拚命的重拔。這種行為,曾是她一直唾棄的,自詡絕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可自打蔣文芮出現後,她就像跳入怪圈,陷入魔咒,成就了那個最唾棄的自己。


    "nie,準備好了嗎?"


    yo姐在叫她。


    "就來……"nie又不甘心的拔了最後一次,她告訴自己,隻要他接電話,無論他和誰在一起,無論他在做什麽,她都可以原諒他,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另一端,電話仍響不停,慕容曜實在是心煩,借著紅燈的機會,接起了電話。


    "喂?"


    "總裁,"是高陽的聲音,他說:"林總已經到了。"


    看看腕表,慕容曜踩下油門,"我五分鍾後到。"


    "明白了。"


    掛上電話,他隨手將手機扔到了副駕駛,車速飆到最快,利用暫時的極速來掃去心底的煩亂。


    攝影棚內,nie怔怔地掛斷了電話。


    "nie,快點……就等你啦!"


    yo姐在不停的催著,nie打起精神走過去,職業素養要求她將所有的情緒掩飾得滴水不漏,可心裏的不安,卻在一點點擴散。


    完成了拍攝工作,nie坐下來,拒絕的助理遞過來的水,盯著手機發呆。


    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慕容曜卻沒有回過一個電話,他和誰在一起?他又在做什麽?


    溫潤的眸光一點點發緊,她毫不猶豫的拔了另一個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


    "是蔣小姐嗎?我是nie。"她微笑道:"我想問一下鞋子設計得怎麽樣了?嗬嗬……晚上方便見一麵嗎?我很關心這次的秀,所以,想要了解一下……"


    約好時間地點,她才掛上電話。緊緊握著手機,臉上神情盡是不確定,她不知道這樣做意義何在,但若是什麽也不做,她會焦慮得瘋掉。


    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廳,蔣文芮如約而至,nie已經坐在了角落裏,一頂棒球帽壓得很低。


    蔣文芮走近,她抬頭,一笑:"請坐。"素顏的她,皮膚細膩,眸光清澈如水,是個美人。


    蔣文芮落座,將自己的設計草圖遞了過去,"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可以修改。"


    nie接過來,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麵,隻不過淡淡的掃了幾眼,便還了過去,"很好,我很喜歡。"


    蔣文芮帶有幾分洞悉的目光鎖住她,將東西收了起來,說:"找我到底有什麽事就直說了。"依兩人目前的身份,她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的約在外麵見麵。


    nie手捧杯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著,"蔣小姐,最近是不是很忙?應該忙到沒時間見朋友吧。"


    "你所謂的朋友是指誰?慕容曜嗎?"蔣文芮徑直問。


    nie也不回避,迎著她的目光,點了點頭。


    蔣文芮將設計圖收好,然後起身,眸光愈發清亮了,"為什麽不去直接問他呢?我早已退出了他的生活,他和我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我聊工作以外的事。"


    朝她略一頷首便轉身離開。


    nie咬著唇,神情尷尬不已,但凡她有一絲辦法,也不會找到蔣文芮求證。


    "蔣小姐!"她叫住了蔣文芮,"我們見麵的事……可以當成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嗎?"


    蔣文芮頓了住,沒說話,僅是點了下頭。


    出了咖啡廳,她煩躁的取出一支煙,沒有叫車,而是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喜歡這樣漫不無目的走在街頭,看看身邊陌生的人,林林總總的店鋪,不時穿過的車輛,腦袋會漸漸放空,連心都跟著變得輕快了。


    有點累了,索性坐在路邊,脫掉了高跟鞋盤起雙腿,重新燃起一支煙。


    倏地,"卡嚓"一聲,接著是閃光燈晃過。


    她眯起眼睛,側過頭,看到一個年輕人,手裏捧著相機,朝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不起,沒有得到您的允許就擅自拍了您的照片……"


    蔣文芮倒不甚在意,擺擺手:"沒關係。"


    這時,身後有人在叫他,他忙應一聲:"白老師,我馬上就來。"


    蔣文芮無意識的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身後的人,登時怔了怔,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她,同樣愣了住,但很快便走了過來。


    拍拍年輕人的肩膀,說:"你先過去,他們都在等你呢。"


    "哦。"


    待年輕人離開後,他才走近,背著光低頭瞅著她,緩緩綻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我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就見麵了。"


    蔣文芮昂著頭看他,雙唇上揚幾分:"白躍峰……想不到你做了老師。"


    白躍峰笑著矮下身子,與她坐到了一處,說:"幫朋友的忙,給一個攝影班代一段時間課。"


    "你還會攝影?"蔣文芮有點驚訝。


    白躍峰深深的看她一眼:"如果你肯花時間多了解我一些,就不會這麽大驚小怪的了。"


    蔣文芮笑笑,並未答話。


    不是對的人,縱使出現在各個孤獨的時間裏,他也終究不是對的人。


    她對白躍峰,是感慨多過其它,哪怕是一年後的今天再見,他也輕易就將她帶回到了那段晦澀的時光裏。


    "近來還好嗎?"他問,目光中的留戀,不加以掩飾。


    蔣文芮吸了口煙,歪著頭看他,"那個時候,我挺感激你的。"


    白躍峰愣了下,顯然立即會意,她指的是她懷孕的時候,他曾要帶她離開。他又放低視線,搖了搖頭:"你這麽說,我隻會更怨自己,為什麽沒能果斷的將你帶走?"以至於,現今每每想起那時的情景,都是自責不已,也坐實了幫凶的身份。


    要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莫過於此了。


    蔣文芮一笑,伸手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人生就是這樣,以為逃出了一個深淵,其實另一個正在不遠處等著你,逃來逃去的最後總有一個是你長眠的地方。而此時此刻我腳下的,是我自己跳下去的,怨不得別人。"


    她越是這樣說,白躍峰就越是內疚,"小芮,我……"


    這時,有人叫他:"白老師,我們的人齊了!"


    蔣文芮起身,"走吧,他們在等你。"


    白躍峰蹙著眉,想說什麽,最後也隻能化作淡淡的無奈的一笑,"我的號碼沒有變,想聯係我隨時都可以。"


    她點頭。


    白躍峰最後看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回到學生堆裏,隱約聽到有人在問:"白老師,她是你女朋友嗎?"


    白躍峰回得很坦然:"不是,是我喜歡的人……"


    隨即,一片起哄聲。


    他之後再說些什麽,蔣文芮聽不清,也無暇去關注。她招手攔了出租車,直至上了車,白躍峰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過。


    這一年,他之所以始終沒有聯係過她,也沒有再出現在她的麵前,是因為他很清楚,他的感情再灼熱,也不及那個人……


    讓學生們先上了大巴,他掏出手機來,猶豫了下,還是拔出了那個號碼。


    "阿曜,有空嗎?出來見一麵吧。"


    讓白躍峰沒想到的是,慕容曜來到酒吧的時候,nie也跟在他身邊,白躍峰皺了下眉。


    "峰哥,"nie熱情的打著招呼。


    白躍峰起身,微笑:"啟姍,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自兩人落座後,慕容曜就沒有看過白躍峰一眼,後者也略有幾分不自在。


    nie看在眼裏,笑笑說:"我那邊好像有朋友在,你們先聊。"


    白躍峰的目光追隨了她一段時間,才緩緩收回,凝向慕容曜。眼前的他,已變得成熟,有種不容忽視的霸氣。白躍峰沉默幾秒鍾才開口:"你真的決定和啟姍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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