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以。"


    慕容曜握住她的手,停滯片刻,才緩緩的,將自己的大手貼於她的小腹。蔣文芮一震,身子僵了住,藉由他手掌的溫度,不由自主的開始細細感受著,感受著體內正在跳動著的,另一顆靈魂。


    "孕婦就該有個孕婦的樣子,尤其是前三個月,要照顧好自己,也要……照顧好他。"


    他徐徐說著,平和的就像一個百般叮嚀的丈夫。


    隻可惜,她不是他的妻子。


    蔣文芮收住未加管縛的心,退離一步,避開他輕易就能讓自己混淆的舉動。別開臉,說:"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談。"


    她想改變的,她會全力以赴去嚐試,但是,她卻始終無法下決心,用這孩子來冒險。


    慕容曜鎖緊眉頭,側過頭,尋至她的方向,鄭重警告道:"你要是敢傷他,我會加倍討回來。"


    她咬了咬唇,"你為什麽執意要留下他?"


    從他對肚裏寶寶的重視程度來看,她可以相信不是為了複仇。那麽,原因呢?


    她不懂了。


    慕容曜沉默著,並未回答,而是自己轉動輪椅,背過了身去:"我累了。"


    蔣文芮望著他,倏爾意識到,逃避的,何止是她。


    慕容曜一個電話,高陽便迅速安排了一位護理人員。本打算請一位男護理,但考慮到蔣文芮,慕容曜果斷拒絕,最後請了位有經驗的中年阿姨玉姐。


    玉姐過來時,天色已晚,她手腳很麻利,迅速進入了狀況。先給慕容曜放水洗澡,再將他推回房間。


    "會做孕婦餐嗎?"慕容曜突然問。


    玉姐是個直爽的人,徑直問:"哪個懷孕了?"一下子想到什麽,笑著說:"是外麵那位漂亮的小姐吧?"


    慕容曜點點頭。


    "沒問題!"玉姐爽快的答應了。


    "她太瘦了,得盡快養胖才行。你好好做,我會給你加一倍錢。"


    玉姐挺滿意的,由衷道:"先生,你對太太可真體貼啊!"


    聽到玉姐的話,慕容曜心裏竟湧起一絲異樣。良久,他才說:"她不是我老婆。"


    "咦?那就是女朋友了!"玉姐想當然的認為,現在的年輕人,這種情況屢見不鮮,見怪不怪了。


    慕容曜又想反駁,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對於他與蔣文芮的關係,的確不足為外人道。


    玉姐出了房間,便對著蔣文芮將慕容曜誇了一遍。


    "小姐啊,你真是好福氣啊!慕容先生不但人長得精神,對你還特別體貼,真讓人羨慕啊!"


    蔣文芮也隻是笑笑,心底卻泛起一絲苦澀。


    這會越是有點小小的甜蜜,就越是會提醒她,不過就是短暫的假象,何必當真呢。


    被玉姐強迫著吃了點東西,蔣文芮臨睡前,不放心的又去了慕容曜的房間。


    他睡了,很安穩。


    來到他床前,她站了好一會,剛要離開,手卻"啪"地一聲被他抓了住。


    如此精準。


    她詫異不已,"你沒睡?"


    他仍閉著眼睛,聲音則透著濃重的困意:"被你吵醒了。"


    她歉意道:"抱歉。"


    她想走,可他不撒手,她低頭看一眼,說:"你繼續睡好了。"


    "一起吧。"他說。


    蔣文芮臉色微變,即便兩人早已不需要什麽彼此矜持了,可他態度平和的給出這種暗示,卻是第一次。


    蔣文芮迅速冷靜下來,用再正常不過的口吻說:"不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好笑出聲:"又不是第一次,你還會害羞?"


    這話明明是諷刺的,興許是氣氛太和諧,完全聽不出,倒像似在戲謔。


    "這不一樣。"她老實回道。


    之前是他各種強迫要挾,她能給出無數個被迫接受的理由。但這會不同,他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溫柔,會讓她心猿意馬。一旦會錯了意,表錯了情,她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從此怯步。


    "有什麽不一樣?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無非就是為了那事。"他輕佻道:"談情說愛,不過就是愛|撫階段,隻是前戲長些罷了。所以,最好別有任何的期待,坦然接受,比什麽都好。"


    "又是奇葩的謬論。"蔣文芮不想多說,急於想要離開,可他不許,仍是攥得死死的。在她掙脫的當口,他突然用力一扯,就將她給扯到了身側,他順勢圈過胳膊,將她牢牢鎖在胸前。


    感覺到他貼上來,蔣文芮的背僵直著,又不敢掙紮,怕他傷到腿。


    "放鬆點。"他喃喃的說著,頭抵在她的肩頭,嗅著她剛剛沐浴過的清香。


    他身上滾燙,燒著了她的皮膚一樣,蔣文芮愈發的不安了,想要離開他一點,拉開兩人的距離,可是才挪動幾寸,他又貼了上來,貼得更緊了。


    誰都沒有說話,隻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漸漸,她放鬆了,枕著他的臂彎,開始適應著與他一起時的黑暗。


    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鼻息間充盈的熱度,很是灼人。


    他的手,一點點順著她的曲線遊走,最後,落在她的胸前。


    蔣文芮立即按住,不讓他再亂動。


    身後一聲輕笑,"你覺得,我以這樣的身體,還能做什麽?除非……"他湊近,在她耳邊小聲說:"……"


    蔣文芮的臉頰頓時火燒火燎的,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就要起身,又被他按了回去。


    "好了,我不動你便是。"


    蔣文芮不信他,"是你說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時,就想著做那事了。"


    "那也要分和誰在一起,不是誰都會饑不擇食的。"


    "和我呢?"她的問話,聽上去是挑釁,可聲音裏卻有一絲不易覺察的輕顫。


    "分分鍾都想壓在身——下。"他老實說。


    "……"


    蔣文芮又羞又氣,聰明的不再繼續。和他討論這個話題,總覺得,怪別扭的。


    慕容曜的胳膊再橫過來,將她攬在懷裏,這一次卻是老老實實的。頭抵著她,說:"你懷孕了,就算我是那麽想的,也不會真的那麽做。這與我受沒受傷,沒有直接關係。"


    換言之,就算身體不便,他若是想,也沒什麽不可能的。


    所以,她盡可以放寬心。


    聽他這樣講,蔣文芮倒真的安心不少。


    夜晚很寧靜,月見草的香氣,透過窗子飄進來,熏得人昏昏欲睡。


    她喜這香氣,莫名的有種歸屬感。


    聽到懷裏的人,沉沉安睡,慕容曜不由得又將手臂收緊幾分,生怕她會消失一樣。抱著她,還有即將出世的寶寶,這種滿足感是前所未有的。他甚至在想,若是能永遠這樣走下去,放棄對她的恨,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隻是,這樣想著。


    第二天,蔣文芮是在他懷裏醒來。抬頭觸到他微微冒出胡茬的下巴,她怔怔的看了好一會。


    "你再不起來,我胳膊就要廢掉了。"


    頭頂倏爾響起的聲音,嚇她一跳,再往上,則觸到他懶洋洋睜開的眸。


    那裏,依舊無波蕩漾。


    突然想到她還枕著他的胳膊,蔣文芮趕緊爬起來。


    "那個……我去看看玉姐。"尋了個借口,她馬上出了房間。


    站在房門口,蔣文芮兩手捂著滾燙的臉頰,心頭狂跳。


    "蔣小姐,早啊!"


    客廳裏,玉姐正在打掃,看到她,笑眯眯的打招呼,目光之中,盡是理所當然。


    蔣文芮臉更紅了,不好意思的回了聲,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也直到她離開,慕容曜才皺緊眉,嚐試著活動一下麻痹掉的胳膊。雖然麻得生疼,可是,他的嘴角卻在情不自禁的勾翹上揚……


    蔣文芮跑回房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來到衛生間,想要放水洗個熱水澡。蒸氣將鏡子裏的人,變得模糊了,她用手將鏡子胡亂摸了兩下,望著鏡中臉頰酣紅的自己,心跳不由得加快。


    鑒於昨晚他的表現,她心裏居然在悄悄給他加分,同時又給了無數個假想的可能性。


    甩甩頭,趕緊用冷水洗了把臉,想要保持清醒。


    在他沒有親口說出不恨之前,任何期待,都是不理智的。


    可是……


    她卻沒辦法製止快要脫韁的心。


    洗過了澡,她去取了剃須刀,來到他房間:"我幫你刮刮胡子,很紮人了。"


    慕容曜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嘴邊則意有所指的勾起:"讓你不舒服了,抱歉。"


    聽到如此曖|昧的話語,蔣文芮臉又紅了,這時真的在慶幸,還好他看不到,否則一定很丟臉。


    將泡沫抹到他的下巴上,她小心翼翼的用剃須刀刮著。


    "你刮胡子的手法也很熟練,這也學過?"他慵懶的問出聲。


    蔣文芮邊處理著,邊隨口回應:"給別人刮過幾次,不是什麽難事,也就會了。"


    突然,她的手腕被他一把捉住。


    蔣文芮一愣,低頭看他。慕容曜的臉色,旋即變了,嗓音陰沉著:"給誰刮過?"


    不管是誰,是曾經的誰,他都不喜歡!


    "我爺爺,他住院的時候,我和我爸在那邊照顧了幾天。"


    聽到她的回答,他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也直到這時,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整個人又恢複至舒緩的狀態。


    蔣文芮的雙眼輕闔一下,拿過毛巾,將他下巴上的泡沫清理幹淨。


    "你為什麽要在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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