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芮笑了,環視一圈,"這可算不得是普通聚餐啊。"


    "在我眼裏,沒有區別。"嚴肅吃著,倒也不挑食。


    "可是,"蔣文芮的目光又抵向他,緩緩問道:"為什麽要帶我來呢?你一個人來參加,也是可以的吧。"


    嚴肅看看她,說:"楊爺爺一直想給我介紹一個朋友家的女兒。"


    "哦!"蔣文芮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想我給你當擋箭牌?"


    嚴肅並未否認,蔣文芮低聲笑笑:"早說嘛,這點小忙,我肯定是要幫的!"


    笑過,總覺得背後有道似犀利鋒芒,無時不在左右。她下意識的回過頭,竟看到慕容曜那張風華瀲灩的臉,這會正含笑如春,對楊戰介紹給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們,應對自如。


    蔣文芮又扭回頭,不想,卻撞上楊希媛的。


    她咬著牙,手裏的杯子捏得緊緊的,骨節突出分明。蔣文芮真擔心,她一個用勁,會把杯子給捏碎了。


    楊希媛的敵意那樣明顯,她不是沒感覺到,隻不過,有些不明白,她和慕容曜的事,應該是被他瞞得滴水不漏,那她這會的敵意,又是為哪般?不隻是她,連嚴肅都抬起頭朝楊希媛那邊瞟了一眼,說:"你得罪她了?"


    蔣文芮搖搖頭:"連認識都不算,更別提得罪了。"


    "那她幹嘛一副想要吃了你的樣子?"


    "我也想知道。"


    嚴肅拿起餐巾來,優雅的擦拭下嘴角,說:"女人莫名其妙的敵意,通常是源自男人的問題。"


    男人?慕容曜?


    蔣文芮倏爾一陣心慌,難道,她知道了什麽?想到這個,她的表情便有些難看。蔣文芮自認不會覺悟到為了楊希媛而自我懲罰,但是,頂著第三者的頭銜,卻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她痛恨這個稱謂,正如當初會毫不猶豫將冉曉晴綁在道德的審判席上一樣。可如今正要接受審判的,卻是她。


    心情鬱悶,胃口自然也沒了,任這裏的廚師廚藝再好,食材再珍貴,也隻是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這會楊戰和慕容曜已經回到座位裏,楊希媛扭臉便是對著慕容曜溫柔淺笑,附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麽。那親密狀,似在向某人宣示。


    蔣文芮不想她把自己當成假想敵,就算楊希媛知道了什麽,她也太高看自己了。她沒那麽重要,可以撼動她未婚妻的地位。事實上,慕容曜待她,較任何人都要冷酷些。


    "我去補妝。"


    她朝嚴肅低語一句,然後起身走出宴會廳。


    拐了個彎,能看到一個半弧形的陽台,底下幾顆油鬆,冠葉繁茂,鬱鬱蔥蔥的。


    站在陽台上,她從隨身的手包裏,取出一支香煙來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煙霧。


    身後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她回頭,一個挺拔修長的身影,從走廊的另一端走來,略帶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


    他同樣穿了套黑色西裝,領口微露出來的白色襯衫,整潔幹淨。他的皮膚白皙,又不會太顯得羸弱,隻有蔣文芮知道,除卻身上的束縛,這具軀體多麽年輕有力……


    臉頰微燙,她馬上收回視線,扭頭又繼續望著底下的那片深綠。


    綠色總是能讓人安神,尤其是這夜下的綠。


    他走近,站在她身側。蔣文芮這才緩緩調頭,對上他那張無時不散發出魅力的臉龐。


    "我不知道你今天會來。"她如實說。


    慕容曜嗓音略沉:"這個不重要。"背靠陽台,睨著她被風吹得微紅的臉頰,他一點點眯起眼眸:"我想你沒有搞清楚一點,隻要你還是我的女人,就別想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她又吸了口煙,嘴角溢出輕嘲:"你指嚴肅?"


    慕容曜沒說話,答應顯而易見。


    "我和他沒什麽。"蔣文芮並不是在解釋,因為她足夠了解慕容曜,所以她不想連累嚴肅。


    "嗬嗬……"慕容曜笑了,頓時,笑靨生花。伸出手,輕輕攬上了她纖細的腰,湊到她耳邊,曖昧的氣息遊走:"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別想就這麽逃了。"


    每每他靠近,蔣文芮都是全身僵硬著,她垂下頭,又吸了一口煙,"慕容曜,你不是有未婚妻了嗎?幹嘛還要死揪著我不放?"


    "因為……"他故意拉長了音,扳過她,將她的身體挨近自己,魅眸帶有一股催眠的魔力,就這麽直直的望著她,似要將她看穿。


    "隻有你能滿足我。"


    兩人身後的那堵牆壁後,楊希媛攥緊了顫抖的拳頭,慢慢離開。一雙混亂的眸,潮汐湧現,一半是強力的克製,另一半則是想要毀滅的瘋狂。


    蔣文芮怔了住,迎視他的目光,快要被他吞噬一樣。


    她慌忙推開他,想要遠離這個危險的男人,慕容曜始終笑意不減,盯緊她,說:"我不管那個嚴肅是什麽身份,如果他有什麽事,也是因你而起。"


    望著蔣文芮倉皇的身影,慕容曜微笑著,身姿閑適的倚靠在陽台邊。


    這時,樓下有車聲,他側頭探過,挑起眉,居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蔣文芮返回宴會廳,看她臉色不是很好,嚴肅問:"怎麽了?"


    她笑笑:"沒什麽。"


    以為她不習慣這裏的氣氛,他說:"待會我們就走。"


    "嗯。"她點頭。


    這時,會所經理匆匆進來,來到楊戰跟前,壓了聲音說了幾回。楊戰的眉峰攏著,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點頭:"讓他進來吧。"


    會所經理離開沒多大一會,便進來兩人。


    嚴威扶著懷了孕的老婆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嚴肅,驚喜的叫了聲:"大哥!"


    嚴肅的神情怔了下,聽到這個聲音,蔣文芮倏爾抬起頭,沒想到竟會在這裏看到嚴威!


    先是慕容曜,現在又是嚴威,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小?


    嚴威又趕緊來到楊戰跟前,討好的叫了聲,"楊爺爺好!"


    楊戰也挺意外的,但馬上恢複神色:"是嚴威啊,好久沒見到你了。"


    "是啊,所以我一聽說楊爺爺在這裏宴客,就趕緊和老婆過來看看您。"


    楊戰點點頭,又讓服務員給添了兩張椅子,放在了嚴肅旁邊。


    "楊爺爺,您是不知道啊,我最近的工作實在是太忙了,我……"嚴威剛要說話,目光突然僵住,脫口而出:"蔣文芮?!你怎麽在這兒?"


    再看她居然和大哥坐在一起,他更是驚訝不已。


    遇到嚴威,蔣文芮也是始料未及的,上一次的同學會,白躍峰怕是沒少給嚴威苦頭吃。想當然,這筆帳他是不會算了的。蔣文芮坐在那兒,抿了抿唇,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坦然,對於接下來的事,她已經完全做好了心理準備。唯有對嚴肅,有些歉意。


    看他那麽驚訝,他老婆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們認識?"


    盯著蔣文芮,嚴威露出一個陰冷的笑,緩緩出聲:"那當然了,我們可是老同學呢!"


    蔣文芮抬頭,微笑,至少,起碼的風度她有。


    扶著老婆坐下來,他笑眯眯的看向嚴肅:"大哥,這你就不對了吧,來參加楊爺爺的宴會,怎麽也不叫我一聲呢?"


    嚴肅淡然回道:"我也是臨時決定的。"


    "嗬嗬,那麽……你是怎麽跟我這位老同學認識的呢?"說話間,嚴威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蔣文芮身上。


    "我們是同事。"嚴肅回著,好似警告一樣的目光,看向嚴威。


    這更令嚴威更驚奇了,一向清心寡欲的哥哥,怎麽會跟蔣文芮在一塊?又好像特別維護她似的!


    對麵,楊希媛突然問道:"既然是老同學,和蔣小姐的關係一定很好吧。"


    蔣文芮不說話,看了楊希媛一眼,她的臉上,永遠都是溫柔的神采,整個人謙虛有禮,即便她再討厭一個人。


    嚴威是知道楊希媛的,見她發問,趕緊說:"蔣文芮在我們學校,那可是名人啊!"看了旁邊的蔣文芮一眼,嘲弄的一笑,口吻卻有些酸溜溜的:"不過,圍在她身邊的人那麽多,她怎麽可能會注意到我們這些普通人呢?"


    楊希媛輕輕一笑:"這麽說,你也曾經暗戀過蔣小姐?"


    嚴威剛要回答,卻注意到旁邊老婆的臉色,忙回:"怎麽會呢?我們隻是普通同學,普通同學!"


    說是普通同學,但嚴威那時候迷蔣文芮迷得七葷八素的,家裏掛滿了他偷拍的照片!記得有一次,嚴肅過去看他,視線在房間裏逐一巡視過之後,居然問了句她是誰!


    嚴威立即滔滔不絕的講起了他這位夢中女神,嚴肅難得耐心的聽著。那時的嚴威,對自己的眼光可是相當自信!之所以現在這麽恨她,並不是因為她現在的變故,而是她當初的拒絕!


    那麽不留情麵的拒絕,就像他是病毒一樣,避之唯恐不及。


    蔣文芮的長指,輕劃過手中的玻璃杯身,抬眸,望向對麵的楊希媛,覺察到她若有似無的敵意,豔麗的麵容,倒是有幾分隨適的味道。


    看到她,好似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盡管,身份不同,但那種憎恨,卻是相通的。隻是楊希媛不知,自己和慕容曜並沒有真實情感,交易罷了。可這樣的話,不足為外人道,結果眾口鑠金,不過就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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