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簾子走出去,所有人都被新娘子的美貌給吸引住目光。詠熙有著不同於當地女子健康膚色的白皙,尤其映在陽光雪景之下,皮膚白得似被抹過一層細膩的奶油。烏黑的大眼睛,水光蕩漾的,盛著笑意,又有點難掩的羞澀,勾得人心癢癢的。身段窈窕,寬鬆的禮服套在她身上,絲毫不顯臃腫,反而有幾分飄逸慵懶的美。就似朵盛開在山頂的雪蓮,迎風顫抖得驕傲,獨綻芳華。


    她抬眸,連瑾行就在對麵。


    他身著藏族黑色傳統服飾,與她的紅形成沉著的反差。站在人群中間,目光灼灼,專注的視線,仿佛她是瑰寶,這一生都隻想把她捧在手心裏。他微笑著與她對視,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打扮的對方,除了新奇更多是驚豔。


    在高娃的帶領下,詠熙來到他身邊,低著頭,不敢看他。雖然兩人早已親密到不分彼此了,可這會還是難免會害羞。


    "喜歡這樣的婚禮嗎?"在她站在身側時,他悄悄抓住了她的手低聲問。


    "嗯……"詠熙應了一聲,又抬眸看他,"聽高娃說,你一直都在準備。"


    他如實回她:"我隻是提出想法而已,辛苦的是身邊人。"


    高娃笑眯眯的說:"行了,你們小兩口待會有的是時間說悄悄話,該舉行儀式了。"


    詠熙不禁紅了臉,低著頭,這會乖巧得當真像新嫁娘。連瑾行的氣色看上去也不錯,嘴角始終噙著微笑,清凜如泉水的目光裏,比平日裏多了些什麽。


    托茂主體是蒙古穆斯林,後又融合回民和維吾爾等群體,但連瑾行卻在這裏選擇了藏族婚禮儀式,隻因她曾不經意的說過一句"藏族的新娘看上去好漂亮",他便記在了心裏。


    整個婚禮儀式較漢式要繁瑣複雜,兩人樂在其中,賓客也瞧得開心,直到高娃宣布禮成,四周立即爆發出熱情真誠的道賀聲。然後,便是載歌載舞,觥籌交錯。


    坐在主位上,望著眼前歡騰雀躍的人們,詠熙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完全就是一群陌生人,竟也能為不相識的他們高興成這個樣子!他們不在乎你的身份,完全是出於敬仰婚禮的神聖,所以她又何必在乎他們是陌生人呢?重要的是,她能夠感受得到每個人真摯的祝福。


    不時有人來敬酒,不等連瑾行婉拒,就都被窮達一一擋下。他的母親帶著弟弟妹妹也來了,走過來對連瑾行連連道謝,語言不通便讓窮達轉述,從她泛淚花的目光裏不難看出對連瑾行的感激之情。


    臨了,她送給他一塊佛牌,窮達說,這是護身符,保平安的,是他們家的鎮家之寶。聽說了他的情況,窮達母親特意帶過來,將它送給連瑾行。


    盡管不想收下如此貴重的禮物,但對方一番盛情,連瑾行唯有收下。佛牌拿在手裏,有股淡淡的沉香味道,他想也沒想的就要放到詠熙手中,她卻接過,將它認認真真的戴在他的脖子上,"好好戴著,老天爺一定會罩你的!"


    他失笑,眯著眼睛看她,"什麽時候信這些了?"


    詠熙將他的衣襟平整得捋了兩下,掀起亮晶晶的眸,"從我不知道還能再為你做什麽的時候開始。"


    笑意在唇邊漸漸消失,他握緊她的手,緊緊握著,伸手攬住她的肩,她靠在他的肩頭,一同望著對麵這群歌善舞的可愛的陌生人。


    #


    冬天的夜來得有些早,氈房前架起火堆,羊肉烤得滋啦啦響,香味漸漸彌漫開來。


    看出他累了,詠熙和高娃打聲招呼,便扶著他進了屋子。


    兩人合衣依偎在床上,枕在他的臂彎裏,聽著外麵的歌聲笑聲,這個夜變得沒那麽寂寥難耐。


    連瑾行閉上眼睛,嘴角掛著微笑,她問:"笑什麽?"


    他說:"今天我結婚,高興。"


    詠熙也笑了,他問:"你呢?笑什麽?"


    她說:"今天我嫁人,開心。"


    聞言,他唇邊的笑意加深。


    出現在氈房外舞動的影子,像極了一個個跳躍在巨大屏幕前的生動剪影,做為電影結束的落幕,會一直,一直循環在她的記憶裏——


    有這樣一個夜,她成了他的新娘。


    #


    祁連縣縣醫院,詠熙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抬起頭茫然的望著頭頂的日光燈。


    從連瑾行被救護車送進醫院後,她就鎮定得替他辦理手續,交費,見醫生,找護士。全程都是一個人,不急不躁有條不紊的。然後,再安靜的都坐在這裏,等待著從裏麵出來的他。


    自舉行婚禮後,她像變了一個人,愈發的堅強了。


    詠熙很清楚以後要麵臨的問題,比如今天早上剛起床還好端端的,下一秒就不省人事了,她立即打電話通知了高娃,然後又馬上給他穿上外套,再把所有證件和錢準備好,坐在那裏守著他等待車子來接。看到她當時的樣子,高娃強忍著心疼,什麽也沒說,可她卻沒空悲傷,因為要做的事情太多。


    "詠熙,吃點東西吧。"高娃買來了包子,將她的那份遞過去。


    詠熙接過來,慢慢的吃。


    高娃也是默默的吃,良久,她說:"詠熙,對不起,我還沒有父親的消息。"


    詠熙抬起頭,"如果沒有你,瑾行不會撐這麽久,不用對不起,該是我感激你。"


    高娃隻是一聲歎息,沒能幫到底,應該是她最大的遺憾吧。


    這時,醫生出來了,是個與高娃相識的人。


    "怎麽樣?"她問。


    醫生對著她壓低了聲音:"你之前給他的藥是不是停了?"


    高娃神情複雜的點點頭。


    "難怪……"


    詠熙這時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巴,再起身走過去,一雙清凜一瞬不瞬的望著。


    醫生朝她的方向看一眼,說:"病人拒絕住院,待會家屬跟我去簽個字,就可以把人接走了。"


    高娃還想再問些具體情況,對詠熙說了句"你進去看看他吧",隨即就跟了上去。


    詠熙推門走進急診室,裏麵的條件相對簡陋些,連瑾行獨自躺在床上,聽到她的腳步聲才睜開雙眼,側過頭,對她露出淺笑:"又嚇到你了吧。"


    詠熙笑了,搖了搖頭,"這就想嚇到我?別把我想得那麽脆弱。"


    給他喝了點水,然後就趴在旁邊,抓著他的手,靜靜的陪著他,僵直的視線定定地望著角落,喃聲說:"瑾行……你送給我一個那麽棒的婚禮,我該送你點什麽好呢?"


    連瑾行是真的累了,仍閉著眼睛,嘴角微微翹起,說:"你送我的已經夠多了,我什麽都不需要了。"


    "可是,我還想送你更好的,怎麽辦?"


    他說:"那就為了我,多看看這個世界,多感受些我不曾感受過的。哪怕是在陌生的地方呼吸陌生的空氣,結識陌生的人……每一天都不同於前一天,這就是你給我的最好的禮物了。"


    詠熙慢慢閉上雙眼,眼角淚濕,盡管有那麽一刹那,她很想狠狠的拒絕,卻在話脫口時被硬生生咽下。


    深呼吸,逼退眼淚,她鄭重道:"嗯……那就說定了。"


    連瑾行笑了,握著她的手,已經沒什麽力道了,可還是溫暖如初,"這才是我的好姑娘。"


    在高娃的堅持下,連瑾行出院後,被帶回了她的家。


    高娃悄悄關閉了旅店,每天大部分時間裏都在廚房裏煎藥,苦澀的草藥味道,從早到晚,彌漫在整幢房子裏。


    連瑾行越來越虛弱了,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詠熙每天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陪著他聽聽音樂看看書,更多的時間是什麽也不做,就坐在一起聊天,聊過去,聊未來……越是遙不可及,就是越向往。


    看著放在旁邊幾乎沒有動過的晚餐,高娃抬眸,"要不……通知他家裏吧。"


    詠熙正在寫譜子,聽到這話時,手上的動作一滯,"我明天打電話給他們。"


    "嗯,"高娃也繼續做她的針線活,淡淡的說:"人都有這一天,早晚而已,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隻要在還能努力的時候別讓自己後悔就行。"


    詠熙在紙上唰唰寫著,聲音顫抖的"嗯"了一聲。


    高娃什麽都沒再說,繼續陪著她坐在樓下。


    樓上房間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詠熙的身子猛地彈起來,扔掉紙筆就跑了上去。高娃也急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跟著快步上了樓。


    詠熙推開房門,幾步奔到床前,馬上扶起床上的男人,"瑾行……"


    高娃趕緊倒了杯水遞過去,"先給他喝點水!"


    詠熙端著杯子,小心翼翼的送到他唇邊,連瑾行張開嘴,隻不過才喝了一口就又是一陣猛咳,猝不及防的,杯子裏的水被染成了紅色……


    詠熙愣了,高娃立即接過杯子,不讓她再看,"你先在這兒陪他,我去把藥端上來。"


    詠熙看著臂彎裏的人,低下頭,臉頰蹭著他冰冷的額頭,"是不是很難受?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嚐受痛苦,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眼淚滑落,燙在他的皮膚上,他緩緩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裏,是她安靜純美的樣子,他笑了,伸手想要摸上她的臉,手卻在虛空抓了把,什麽都沒摸到,之後隻能頹然放下。


    在她耳邊,他輕輕的說:"想念你的大提琴聲了……"


    "那我拉給你聽。"


    他一笑:"好……"


    詠熙匆匆下樓,拿起手機立即拔了個電話。


    "小秦!麻煩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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