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熙進去的時候,經過梁琨靜身邊,後者的垂半眸,唇抿緊,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離開了。


    詠熙走進,看到躺在床上的老人,臉色不算太好,十分憔悴,可一雙眼睛,仍是有神透亮。


    "坐。"連守望出聲。


    詠熙坐了下來,"您的身體怎麽樣?"


    "現在還死不了。"連守望像極了挑釁,但詠熙知道,這爺子一定就這脾氣,跟誰說話態度都好不了。


    她從容道:"那您得繼續保護下去。"


    連守望瞥瞥她,緊抿著的唇,竟一點點揚起,慢慢的, 他說:"你是來找瑾行的?"


    詠熙也不隱瞞,"是。"


    連守望全無意識的輕笑兩聲,緩緩開口:"丫頭,我都現在這種情況了,我就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我很了解我孫子,他難得這麽喜歡一個姑娘,我該支持他。而且,我也清楚,就算我不同意,他也根本不會聽我的,甚至,我的固執還會把他逼得更遠!"說著,他搖頭,"不劃算啊。"


    詠熙靜靜聽著,他繼續說:"即使到了今天,我也還是那個態度,他想娶誰是他的事,我連守望的孫子,注定不是會被別人左右的!"視線調向她,他話鋒一轉,道:"可是姑娘,你就真的非得嫁給他嗎?"


    他想說什麽,詠熙心裏門兒清。


    但她卻做不到當著這位老人的麵兒,將一意孤行進行到底。


    眼前的老人太睿智,又活得太明白,什麽事都看得透透的,連她那一些許的自私,都沒能逃過。


    他說:"齊副總早就透露過,總公司有意讓瑾行接他的位子,實則,是股東們看中了他的能力,為他接任總裁做準備。而屆時,他會將成為新地置業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執行總裁。"


    他問:"我是老了,不太明白你們小年輕嘴裏所說的愛情,它到底有什麽作用?因為自己想要長期霸占一個人,就要讓他背負更多?甚至,毀了大好的前程?"


    連守望接過特護遞來的藥,一口灌進去,喝了半杯水,這才抬眼看詠熙,"老實說,比起你,我更中意小靜那丫頭。不說她會對瑾行有多大的幫助,起碼,她不會拖他後腿,而且,她付出的,要比瑾行多得多。"


    將身後的枕頭抽離,他躺了下去,口吻平靜道:"人啊,直到快要死的時候,才會靜下心來思考,爭強好勝了大半輩子了,臨了希望的,是子孫能夠平平安安。丫頭,不要覺得我太自私,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就會體諒我的苦心啦!什麽金錢權勢,都不及我孫子的幸福!"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沉,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別怪我,不是你不夠好,隻是你不適合現在的他……"


    連守望含糊的說完,一歪頭便睡了。


    詠熙推開門,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對麵的梁琨靜。


    "商小姐,"她在身後叫住她。


    詠熙站住,沒轉身。


    這一天,她經曆太多,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爭辯什麽了。


    "我知道你討厭我。"梁琨靜低下頭,聲音全無起伏,"隻要是為瑾行好,我都無所謂。"


    深呼吸,她說:"離開他吧,能做這個決定的,隻有你了。"


    詠熙站在原地,搖搖頭,輕笑一聲。


    曾幾何時,無論她跟誰在一起,總會聽到同樣的聲音,她真的就那麽糟糕嗎?以至於,會被每一位旁觀者討伐?


    梁琨靜扭頭看她,說:"你和襲淩宇的淵源太深!你和瑾行在一起,就等於是送給對手一個永遠挖不盡的資料庫!偏偏,襲淩宇又是一個不可限量的男人,他隻是還年輕,將來的他,都有超越瑾行可能……你確定,要把這兩個男人扯上關係,被別人拿來一直用花邊新聞做比較?對瑾行而言,那是最大的悲哀,是褻瀆!"


    她對連瑾行的維護,已是根深蒂固,快要成為一種信仰。


    詠熙早就是千瘡百孔了,四周有再多的聲音,都傷不到她半分了!隻不過……隻不過……想到他們口中的那個瑾行,她會疼得全身抽搐。


    她什麽也沒說,吃力的拖著行李箱,沿著走廊,越走越遠,直到身影消失。


    梁琨靜站在外麵好一會,才推門進去。


    連守望張開眼睛,看了看她,又閉了上,"不用內疚,你做得對……不是你的話,沒人會為了瑾行背上這種罵名。"


    梁琨靜坐了下來,眼神始終凝重,望向窗外,她不知道,該如何再麵對瑾行。


    即便,她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愛。


    她真的很羨慕那個叫商詠熙的女人。


    詠熙離開醫院,站在街頭,想了下,伸手攔了車。


    "去哪?"


    "機場。"


    車子開走,離開了她呆不過幾個小時的城市。


    此刻,深夜,有繁星。


    她眯著眼,靜靜望著,伸出手,星光自指縫溜出,在指尖旋轉。


    最後深嗅一口這座城市的空氣,有車塵,植物香,濕氣,還有,他的味道。


    #


    連瑾行回到醫院,推開門,快步進去。


    梁琨靜正守在床邊,抬起頭,與他目光相撞,靜靜望他,沒說話。


    略有幾分疲憊的麵容上,始終沒露出分毫情緒,隻是看了看,又垂下視線。


    她沒來。


    他剛要退出去,連守望睜開眼睛,叫住了他。


    梁琨靜起身:"爺爺,你們聊。"


    經過連瑾行身邊時,她壓低聲音,提醒一句:"呼吸機才剛撤。"


    連瑾行猶豫了下,走過去,看一眼床上的老人,走過去倒了杯水,將他扶起來,喝了幾口,又放下杯子。


    連守望的精神看不去不錯,他說:"你是回來找她的吧?"


    連瑾行一滯,眸光緊了緊,"她來過?"


    "嗯,來過。"連守望也不瞞他,正色道:"就在一個小時前,她來找你。"


    連瑾行咬了咬牙,轉身就要走。


    "瑾行,我活不了幾天了。"


    身後的聲音,又讓他駐住腳步。


    "因為蔓菁的事,我知道你恨爺爺,都這麽多年過去了,爺爺也反省過,可有什麽用呢?一個個都離開了,連家都不願意回……"


    連瑾行一直站原地,背部肌肉線條繃得很緊。


    "你再不情願,也得記得,你姓連,你是正白旗子孫!你誰都可以不顧,可你不能拋棄自己的姓氏,不能給好端端的連家添上抹不掉的一筆!日後,你又怎麽向你的子孫交待?"


    連瑾行轉過身,眼神充滿質疑與不解,"哪怕,這麽做的代價,是要我舍棄最重要的人?"


    "瑾行,你還年輕,你的路也還長,對你而言最重要的,隻是某一時代的記號……過去了,也就是忘記了。"


    連瑾行搖頭,"不,不會忘。"


    他等了那麽久,好像就為了等這個女人,怎麽可能會忘?又怎麽舍得忘?


    連守望看著他,長歎一聲:"你真不像我的孫子啊。"


    過了許久,他說:"去找她吧,那丫頭應該去了機場。"


    連瑾行咬著牙,看了看爺爺,轉過身,快步離開。


    連守望輕笑兩聲,閉上眼睛,幽幽道:"有了媳婦就忘了娘……也知道這情種像了誰。"


    門口,連瑾行剛走幾步,又停下,轉過身來走到梁琨靜跟前,說:"小靜,別把時間都浪費在我身上,我不可能……"


    "我知道。"梁琨靜舒緩而平靜的呼吸,眼眸望向他,笑著,"我什麽都知道。可是瑾行,就像你控製不住你的心一樣,我同樣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感情,所以,你盡管去追你的愛情,我也有權選擇愛誰,愛多久……這是我的事,請你不要幹涉。"


    連瑾行望她,沒說話,轉身走了。


    走了幾步,他倏爾在走廊上飛快跑了起來,那個女人來找他了,他不能再讓她多等一分甚至一秒。


    身後,梁琨靜淚如雨下。


    #


    機場,幹淨明亮。


    最後一班回國的飛機,已經起飛了。


    連瑾行在機場大廳內,握著她的手機,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響個不停。


    他低頭看一眼,是襲淩宇打來的,還有無數條短息。


    他沒看,直接關機。


    可手機又響,這次是他的,連瑾行接起,那邊是梁琨靜哽咽的聲音:"瑾行,你快回來……"


    掛了電話,連瑾行立即跑出機場。


    機場公用電話前,詠熙無奈掛將聽筒掛上。


    手機關機,看來,離開前是別想找回來了。


    機場廣播響起:&quot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前往加德滿都的旅客請注意……"


    詠熙拿好機票,拖著行李箱離開了。


    #


    4月23日,晴。


    詠熙走出酒店,手裏是新買的手機,換了當地卡,第一個電話打給了章雪琪。


    "死丫頭!你去哪兒了?!"


    將手機離遠些,她笑:"尼泊爾。"


    一陣沉默後,她說:"要我陪你嗎?"


    詠熙心裏一陣感動,這便是雪琪,在她看來,其它任何事都不及自己來得重要。


    "不用。"她穿著輕便的拖鞋,在街上悠哉的溜達,"雪琪,這邊的天真得好藍!雲也好白!有空的話,你真應該出來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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