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們左一句右一句的叫著"嫂子",襲淩宇有些飄飄然了,握著詠熙的手更緊了。將她拽到身邊來,長臂攬上她的肩,帶進懷裏,傲然宣布:"這是我未來兒子的媽!"


    四周一片口哨聲,接著,嘻笑成一團。


    詠熙站在他身側,一直都是麵帶微笑。


    因為,這樣的場合,該笑。


    因為,阿宇開心,該笑。


    除了傲氣自負點,襲淩宇私下並沒什麽架子,很受公司裏年輕人的追捧,很快就有人招呼著:"總經理,過來打牌啊!我可是為了贏你,在家苦練絕技呢!"


    "好啊!"襲淩宇才剛應下,想起什麽,立即去看詠熙,熱切道:"一起去吧。"


    詠熙笑著搖頭,坐到卡座裏,"你過去玩吧,我在這裏坐一會。"


    "那怎麽行?"他皺眉,盯著她的眸,"我帶你來是想你開心,你不去我也不玩,我坐在這裏陪你。"


    詠熙看到對麵幾人還在眼巴巴的瞅著這裏,不想掃了大家的興,這才點頭。


    見襲淩宇加入,幾個年輕人頓時來了興致,將賭注押高。


    詠熙坐他旁邊,看了兩局後,腦袋越發昏沉。她湊到襲淩宇耳邊,小聲說:"我去衛生間。"


    襲淩宇立即扭頭,"我陪你!"


    詠熙一滯,隨即紅了臉,兩邊又是起哄聲:"總經理,您這是故意帶嫂子來虐我們的吧?"


    "不行,總經理不能走,我可是難得抓一手好牌啊!"


    "對對對,不能走!"


    詠熙趕緊說:"阿宇,我馬上就回來。"


    襲淩宇揚揚眉,最後嘴角撇了撇,"好吧。"


    頂著眾人曖昧好笑的神色,詠熙低著頭離開了。


    衛生間裏,她用冷水拍了拍滾燙的臉頰和額頭,這才感覺舒服了些。


    取了紙擦手,又將眼鏡戴上。


    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她故意取了桌上的眼鏡,還好,沒人注意到她。


    在外人看來,她還是連瑾行的未婚妻,是與他經曆過生死的命中注定。所以,即便合約中止了,關係也結束了,她還是不想他被人在背後戳著脊梁骨。


    詠熙出了衛生間,穿過走廊,迎麵就看到了從大門方向走進來的兩人。她頓了住,想要轉過身,可是已經太遲。


    連瑾行脫了大衣,交給服務員送到衣帽室,回身又接過梁琨靜的,再遞過去。


    "那元旦呢?到時我會爭取到三天假期,我們可以一塊回去。"梁琨靜傾身向前,輕聲問。


    連瑾行轉身,"我的行程還沒定下來。"


    抬起頭,看到從走廊走來的詠熙,有過那麽一瞬的遲疑,隨即又別開了視線,"嗯……就元旦吧。"


    梁琨靜目光清亮,臉頰也滿是喜色,"好,就這麽說定了。"


    轉身上前時,好像才看到詠熙,她微笑,"詠熙,你也來了?你是和……"她朝裏探頭,別有深意的一笑,"和襲總監一起的吧。"


    她說完,詠熙倏爾抬眸,目光筆直的看向連瑾行。


    梁琨靜的話足以說明,她貌似什麽都知道了。


    連瑾行的視線依舊清清寡寡,好像沒有太多的注意力在她身上,淡淡的說了句:"走吧。"便率先走了進去。


    梁琨靜僅是朝詠熙禮貌笑笑,隨後也跟了上,"哦對了,瑾行,你有給爺爺打過電話嗎?好歹是聖誕節,你得主動點嘛……"


    連瑾行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沉悶,"他從不過西方的節日。"


    "唉,你啊……和爺爺都是一樣的倔。"


    詠熙沒進去,靠在門口的地方待著,那裏能看到窗口,她盯著那裏尋找——頭頂偏北,夜空裏不動的星。


    看到連瑾行也來了,所有人都圍了過去,"連總,您來了!"


    "不好意思,來遲了。"連瑾行轉身介紹梁琨靜,"梁琨靜,我同學。"


    梁琨靜很爽朗,"聽說這裏有聚會,我就趕緊讓瑾行帶我過來湊個熱鬧,不會妨礙到你們吧?"


    徐強率先道:"怎麽會呢?連總的朋友就是貴客,歡迎歡迎!"


    眾人悄然打量她,能讓連總親自帶來的,這應該不是普通的同學吧。連總那位為公司拍攝廣告的未婚妻呢?


    連瑾行被幾位部門主管叫出去,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短消息。打看一看,隻有一行字:對不起,不知道你會來,我先走了。


    他站了住,眯起黑漆漆的眸,朝門口方向看過去。


    襲淩宇坐在卡座,叼著煙,朝連瑾行那邊看了看,又瞅向門口,最後驀地站起來,"你們玩,我出去透透氣。"


    他放下牌,立即有人調笑道:"總經理其實是去找女朋友的吧?"


    他挑起好看的濃眉,懶洋洋回道:"知道還問!"


    又是一陣哄笑,他離開後又繼續玩牌。


    襲淩宇直奔衛生間方向,卻在這會接到了詠熙的電話,"阿宇,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了,你和同事們好好玩,別掃了大家的興。"


    襲淩宇腳步驟停,站在原地,身子歪歪的靠在牆上,低下頭,胸腔裏是驚濤翻滾。可他並沒發作,也沒質問,而是低斂目光,聲音低沉平穩得平時更磁性耐聽,"知道了,那我待會再回去……你先睡吧……"


    掛了電話,轉過身,剛好看到走出來的連瑾行,他一揚眉,微笑:"連總,在找什麽?有東西丟了嗎?"


    連瑾行轉身看到他,就站在那兒,眼神深邃地望著,像正在透過他,望著某個人。


    襲淩宇靠近,嘴角噙著笑,玩味似的開口:"丟了什麽,這麽急著出來找,說出來,我幫你一塊找找。"


    "不用了,"他說:"這是我的責任。"


    "嗬,"襲淩宇笑,又靠前一步,歪著頭瞅他,"我向她求婚了。"


    連瑾行連眉頭都沒抬一下,聲音不見起伏:"需要我恭喜嗎?"


    他沒回答,而是邀請似的輕挑了下眉峰。


    連瑾行則彎了彎唇,"我從不給違心的祝福。"說完,他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


    "總經理!這邊……"


    有人喊他過去繼續打牌,襲淩宇臉上的笑慢慢退卻,眯緊的眼迸出狼一樣鋒利的光澤。


    連瑾行出了門,站在門口抽煙,耳邊不時響起"jingle bells"的旋律。他昂起頭,煙霧化成了一個個青色的煙圈,在頭頂嫋嫋蔓延開來。


    看到了,北極星,夜空裏唯一不變的守護。


    這時,有人匆匆跑了過來,帽子上毛茸茸的大絨球甩來甩去。


    他看過去,一點點眯起眼睛,隨手就將煙給掐了。


    詠熙跑近,剛踏上台階,抬起頭時猛地愣住,"你……"


    連瑾行隻穿著西裝,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站在高她一節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眼裏全無溫度。


    詠熙喘息著慢慢低下視線,越過他,上了台階往裏走。


    她想,他應該是不想見到她的吧。


    剛要推門,手腕一緊,接著,便被一股強悍的力道給扯下了台階。


    詠熙跌跌撞撞的連下兩節,撞到他身側。


    抬起頭,立時撞進一雙被冷意覆沒的瞳仁裏,心慌得一顫,眼神也跟著亂了,還來不及掩飾,就被他給逮了個正著。


    他低頭,將她靠近,捏著她的手腕,沒有要撒開的意思。


    被寒意包裹的氣息,雜著她熟悉的煙草薄荷味。


    他的眼神像有魔力,隨時都會入侵她似的,令她不得不倉皇出逃,這一路都是丟盔卸甲。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閉上眼睛,不被他的眼神蠱惑!


    耳邊倏爾傳來低低的,軟軟的呼吸聲。


    身體一僵,所有關於動作的記憶,都被她遺忘了。


    冰涼的手順著她的手腕慢慢下滑,握住了她的,緊緊的攥緊,又鬆開。


    "聖誕快樂。"他說。


    詠熙獨自站在原地,睫毛被風吹得直顫,良久,才睜開眼睛,低下頭,看著掌心裏的東西,是一條漂亮的銀色手鏈,大提琴形狀的掛墜,晃來晃去。


    她將手鏈握緊,那上麵仿佛還帶著他的體溫,是冰冷的溫暖。


    "小姐?"


    有人在裏麵叫她,"這隻手表是你的吧?我一直在喊你,可你走得太快……"


    詠熙回神,立即上前,"是我的……謝謝您……"


    #


    第二天的北海道,沒有去成。


    詠熙躺在床上,歉意的望著阿宇,"對不起……"


    襲淩宇瞪她一眼,將退熱貼貼上她的額頭,"笨蛋!你道什麽歉啊?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要是早點覺察你不舒服,就不應該拉著你去什麽聚會了!"


    他責怪自己太粗心,懊惱得不行。


    她一個星期前才出院,出了院就開始拚命練琴,要為新年那天的決賽做準備。


    因為鄭呂事件,詠熙錯過了專業組的複賽,但做為表彰,她被破例批準進入決賽。所以,為了不被說成是通過綁架事件來博眼球,詠熙唯有更加拚命的練習,練到連和襲淩宇見麵的時間都沒有。


    可他呢,非但沒有體諒她的辛苦,反而還隻想著如何安排兩人的假期!殊不知,她需要的可能並不是什麽浪漫,是足夠的休息時間!


    想到這個,襲淩宇就已經在心裏把自己狠狠罵了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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