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蕭棄之,雪琪心安的半闔著眸,輕聲說:"蕭棄之,陪我看會月亮吧。"


    "嗯,"他應著,坐到她旁邊,伸手攬住她的肩。


    雪琪將頭枕在他的肩頭,癡迷的目光,直抵幽靜夜空,遠風如洗,激不起一絲波瀾。


    "我多希望,我死後會變成你心頭的一顆朱砂痣,自私得擁有你一生的愛,讓你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


    "還是不要了。"一笑,她搖頭,"我不是聖母,我沒有高風亮節,正因為我自私的愛你,很愛,我才要放手你一生……"


    "不必再回到兩年以後,或是兩年之前,不論哪一個時空,我都不需要你等在那裏,永遠,隻能孤單的承擔著所有的孤寂……這一世,就終結吧。"


    蕭棄之摟緊她,聽著她喃喃的傾訴,唇邊綻開桃花般妖豔的淺笑。


    "蕭棄之,很感激,你還會愛我……"她的眼皮,愈漸發沉,她懶懶的靠著他,眼睛已經慢慢闔了上,"孩子的名字,你來取好了……嗬嗬,我希望是個女兒,這樣,就可以替我細心的照顧你……"


    他仍在笑,寵溺的視線,輕輕掃過她,落在她微微顫抖的密睫上。


    "蕭棄之……我現在好困,想要睡會……一會就好……"喃喃的,她說:"記得……要叫醒我……"


    他笑得眼睛裏有了淚光,閃爍著一片晶瑩,將她摟得更緊了,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頭抵著她,目光凝向窗外,哄著懷裏的小女人一樣,他低低的說:"你是我心頭朱砂,疼在心頭,沒有人可以剜走……"


    眼淚,順著他白皙如玉的臉頰,緩緩淌下,"在你麵前,我卑如塵埃,成全你的自私,是因為我比你更愛,哪怕,活著對我來說已是折磨,我也甘願。隻要是你喜歡的,隻要你能高興,無論什麽事,我都會去做。"


    "你可以放慢腳步嗎?至少,讓我追得不要太吃力。"


    "記得嗎?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他垂眸,淚水劃過她的容顏,"雪琪……別睡得太沉……我怕,我叫不醒你……"


    她睡得無聲,嘴角噙著春光般明媚的笑,一如那個初見她的午後。


    桃花樹下,一抹妖嬈。


    一夜,星光,夜空,陪伴他和她到最後。直到天微明,他仍是抱著她,坐在落地窗前,一動不動。


    丁騫打著哈欠走出房間,看到坐在客廳裏的兩人,剛要出聲,肩頭卻被人按了住。


    回頭,對上拓肅穆的眸,"拓……"


    拓凝視著坐在那裏的人,淡淡的說:"讓小輝趕過來吧。"


    丁騫意識到了什麽,猛地僵在原地,"夫人……夫人她……"


    拓抿緊了雙唇,一言不發。


    丁騫垮下肩膀,朝那裏望著,眼圈默默的紅了,一聲不吭的走回房間打電話去了。


    不過半小時,章盛輝就飛奔而來,衝出電梯,急促的問,"我姐呢?我姐呢?!"


    拓朝仍坐在窗前一動不動的兩人望去,章盛輝呆呆的看著倒在蕭棄之懷裏的人,搖頭,瘋狂的搖頭,"不,不是這樣!不對,一定哪裏出錯了……我姐不會死!她不會死!!"


    他發了瘋似的要衝過去,拓和丁騫死死位住他,"放開我!我姐隻是睡著了,她沒死,我現在就要去叫醒她!你們放手!"


    兩人仍是拉著他,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姐……你快醒一醒啊……老爸還不知道呢,你讓我怎麽跟他說啊?姐——"章盛輝痛哭著跪在地上,"從小到大,你都不願意理我,你才開始有一點喜歡我啊……姐……"


    "小輝子……"玉葉望著傷心的他,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自始至終,蕭棄之都沒有動彈,抱著身體愈漸冰冷的人兒,沙啞著嗓音難聲說:"乖,再讓你睡一會……就一會……"


    電梯門再次打開,詠熙披頭散發的從裏麵跑出來,由於趕得急,連衣服的扣子都係錯了,刻意壓抑著的聲音,卻難掩一絲顫抖,"那丫頭呢?"


    倏地,視線定格在落地窗前,她呼吸急促,兩眼瞪大。


    不是說有七天啊……怎麽……怎麽才隻有五天?!


    混蛋醫生,他們騙人,他們說謊!!


    該死,把那兩天還給那丫頭!


    詠熙幾步過去,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蕭棄之懷裏的人,抹掉眼淚,低罵一句,"死丫頭,你想睡到什麽時候啊?你想急死我們是不是?"


    "姐!"章盛輝哭得猛命捶著牆,"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


    蕭棄之緩緩調動視線,凝向雪琪美麗的臉上,慢慢將她抱了起來,抱回房間,輕放在床上,再給她蓋好被子。守在床邊,一瞬不瞬的望著她。


    似乎堅信,她隻是睡了……


    拓等人在門口,看到這樣的蕭棄之,也是心頭一酸。


    這時,虞俏也趕了過來,一看裏麵的情景,咬了咬唇,把拓叫過來,輕聲說:"屍體要盡快下葬。"


    拓一蹙眉,"這麽快?"


    虞俏點頭,凝重點,"屍體裏的毒素,會令她全身肌肉迅速萎縮,五官都會變得猙獰可怕,你不會想讓蕭棄之看到那樣的章雪琪吧?"


    拓神情一凜,半晌,點頭,"我知道了。"


    他做了個深呼吸,走了進去,"蕭少,夫人的後事……"


    "滾。"冷冷的,他不容許任何人提及什麽後事!!


    拓咬緊牙,堅持說道:"對夫人來說,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她安息。"


    倏地,他一拳揮過,打在拓的下巴上。


    拓也不避,硬是接下他這一拳,站在原地,紋絲未動,甚至連臉色都未變,"蕭少,請將夫人下葬。"


    蕭棄之腥紅的眼眸,好像會迸出鮮血一樣,"沒人能碰她!"


    虞俏再也看不過去了,衝過來扯開了拓,瞪著蕭棄之,"那就是要她變成一堆枯骨嗎?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屍體再被那該死的毒毀了嗎?!"她來到床邊,指著好似安詳熟睡中的人,"就算你想,她也不會願意!你確定,你要自私的把她停在這裏嗎?!"


    蕭棄之捏緊雙拳,眉宇間覆著深深的憤懣與哀怨,堆積到要爆發。


    直到現在,他才清楚的感受到將要失去她的驚恐,沉甸甸的令他不負重荷,心頭更像冰錐紮似的疼。


    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


    詠熙擦掉眼淚,走過來,輕聲說:"蕭棄之,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別讓她走得不安。"


    蕭棄之倏爾爆出一聲低吼,回身就一拳砸到了牆上,甚至,都能聽到骨節斷裂的聲音……原來,想要成全她的自私,真的好難。


    雪琪葬禮很簡單,就安葬在a市公墓。由於事出太突然,章懷卿臨時出了省裏開會,章盛輝衡量再三,還是決定等父親回來後再告訴他。所以,葬禮上就是他和身邊這些朋友。


    直到人漸漸走光了,蕭棄之還是跪在那裏,用手一遍遍撫著他的墓碑,眼睛濕潤了,"以後,每天我都會來陪你。這樣,你就不會孤單了。"


    墓碑上,照片裏笑靨如花的女子,隻是溫柔的凝視著他。


    而在它旁邊那塊空著的墓地,則是為他準備的。


    太陽下山,公墓快要關閉了,拓和丁騫才上前,"蕭少,我們該回去了。"


    良久,他輕輕吻上了照片裏的她,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告訴自己,她從未離開過,她睡著了,喜歡賴床而已。明天一早,他會過來叫醒她,陪她吃早餐,陪她說話,陪她做她喜歡所有事……


    那一晚,抱著她曾經睡過的枕頭和被子,他蜷縮在床上,睜著一對無神的眸。


    直到天亮。


    "蕭少!"門外,拓急切的敲門。


    他充耳不聞,仍是動也不動。


    "蕭少,"拓深吸一口氣,艱難的出聲,"夫人的屍體……被盜了……"


    床上的男人,一點點調整了焦距,猛地蹦起來,拉開門,雙眸赤紅,凝向他的眼神,已亂至癲狂,"你說……什麽?!"


    拓沉聲說:"墓被挖開,屍體不見了。"


    蕭棄之的腦袋"嗡"地一聲,胸口好像被人用雙手硬生生的扒開,再剜出了他的心,讓他看到了自己心頭上那一抹鮮紅的朱砂,看到了它在哭泣……


    雪琪,他的雪琪!!


    他發出撕心裂肺的低吼,吼得脖子上青筋迸出,吼得眼睛裏流出了血淚。


    "蕭少!"拓擔心的上前,他猛地甩開,回身就用頭撞到了牆上,發出"咚"地一聲。


    他的叫聲停止了,世界也安靜了。


    雕塑一般,他站立著,血順著臉頰淌下來,染紅了他白得刺眼的襯衫。


    靜靜的,他說:"無論是誰,找到,碎屍萬段。"


    拓迅和丁騫迅速去調查,丁騫調出當晚公墓的監護錄像來看,整晚平安無事,沒有任何異狀,可是,他卻細心的發現,錄像有被人剪輯過的痕跡!這麽說來,對方顯然是準備充分!


    該死的是,他們除此之外,居然再也沒有任何的線索!無論是公墓附近的道路監控,還是昨天在a市出現的可疑人物,甚至,連與他們獬豸堂有過過節的幫派也一並查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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