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正在討論他的時候,郭康還在貧民區,整隊準備去下一個地方。


    他們伏擊追擊者時,米哈伊爾神父等人已經安頓好了受害者。而等這批打手嘍囉被擊退之後,周圍的居民果然也陸續返回了。


    顯然,他們對於不同勢力的交手流程已經非常熟悉了。甚至還有膽大的人,跑到剛才交戰的廣場邊,試圖從被殺的嘍囉身上摸走點東西。


    不過,米哈伊爾神父帶著幾個人走出來的時候,跑來圍觀的眾人還是有些驚訝。不過,領頭的幾個人還是顯得稍微放鬆了些。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主動上前,用有些生疏的希臘語,向眾人問好。


    “我們還以為是哪個幫會來尋仇了,打的這麽激烈。”他解釋道:“原來是神父啊,請問其他諸位是……?”


    “我們是兵部和教會的聯合執法隊。”郭康告訴他:“這裏的幫會成員觸犯軍紀,幹擾神職人員的正常活動。還有人檢舉說,他們涉嫌非法販賣奴隸和走私重要物資。我們本來是要調查這一連串惡性案件,拘捕嫌犯的,但剛到這裏,就有人暴力對抗,還試圖襲擊執法者。”


    “你們不用擔心,這次不是幫派火並,我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情的。”


    他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對了,我們要去找這個幫會的主持者謝爾蓋。之前無辜受害的人,都可以跟著我們去和他直接對質,指認他的罪行。我們會記錄在案,並且要求他立即做出補償。有需要的人,請去米哈伊爾神父那邊報名。”


    那個花白頭發的男子猶豫了下,點了點頭,轉身走回幾步,和旁邊的幾個人小聲說了起來。


    “這樣肯定不行啊。”郭破奴驚訝地看了郭康一眼,提醒道:“他們被謝爾蓋幫會統治的時間也不短了,你讓他們直接去跟幫會老大對質,能有幾個人膽子這麽大的?”


    “那可不一定。”郭康搖搖頭:“隻是時機不成熟而已,我相信,所有人都是有反抗意願的。”


    “有反抗意願的人更慘。這些受害者,我估計都反抗過。如果他們能成功,那謝爾蓋早就倒台了。”郭破奴不以為然。


    “那不更好麽?”郭康笑道。


    他沒有繼續給郭破奴解釋,而是請米哈伊爾神父再給大家說一下。老神父於是帶著徒弟,來到廣場中,大聲用希臘語和家鄉話各自喊了一遍。


    米哈伊爾神父在這邊,似乎還是有些威望,一些圍觀的人走近了些,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不過,暫時還是沒有人上前。


    郭康於是又走了過去,來到米哈伊爾神父旁邊。


    “大家放心,大牧首已經委托我,要深入調查這件事,一定不能讓任何凶犯逃脫。”他高聲說:“我們認為,這些犯人作惡多年,罪證眾多,收集整理也需要時間。所以大家也不用急,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調查。如果找到了證據,隨時都可以像我們舉報。”


    米哈伊爾神父再次幫他翻譯了一遍。聽到這些話,周圍的人又放鬆了一些。等大家稍微安靜了一下,郭康便繼續說道:“對了,這牢房裏還有幾個人,我們審訊了下活捉到的嘍囉,發現都是些無辜者。我們要繼續進發,沒法留在這裏。但他們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行動,能請你們幫忙照顧下麽?”


    他說的很客氣,領頭的幾個人連連點頭。這裏被抓的幾個倒黴蛋,都是他們的鄰居和熟人,所以很快就有人跑進去,七手八腳地把受害者抬出來,很快消失在了棚屋之間。


    郭康也走了回去,告訴大家可以出發了。


    “伱看,這不就是一種反抗麽。”他還特意回頭告訴郭破奴:“古人說,‘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隻要給他們一個機會,大家自然知道應該做什麽。”


    郭破奴一時無言。


    “哎,你要是真能成功,就好了。”她猶豫了下,歎了口氣。


    而這時,郭康正在忙著換裝備。


    他把火繩手槍丟回包裏,想了想,又換了一支明顯大了一圈的出來。


    這把槍的槍管很粗,看起來更像是個手炮。後麵的握持部分似乎也是專門設計的,郭康擰了幾下尾部的法條,把扭簧上緊。


    然後,他又小心地拿出一支形狀奇怪的粗圓筒。


    這東西頭部有個尖錐,後部還有個短短的尾巴,帶著四個金屬翼片,看起來似乎是個火箭。不過,郭康首先向槍管裏填了一小包火藥顆粒,然後才把它放進去。由於槍管不太長,裝進去之後,這火箭的頭已經靠近槍口了。


    郭破奴之前見過一些打箭形彈的火器,不過現在大家已經不怎麽用這種東西了,不知道他這又是搞什麽。她提醒郭康不要再搞不可靠的東西了,但郭康告訴她,這玩意兒反而更可靠,接著,就把它掛在了腰間。


    郭破奴想了想,決定還是盯緊他,就緊跟了上去。兩人和眾人一起,離開了這裏。


    剛才抓到的俘虜,帶著他們往謝爾蓋黑幫的老窩走去。除此之外,隻有弗拉基米爾夫婦跟在隊伍裏。郭破奴回頭看了看,發現剛才和米哈伊爾神父對話的幾人,不知道從哪拿出了些斧頭、鐵錘之類的工具,遠遠跟在後麵。


    “還真跟著了……”她嘀咕道:“你那話還真有用?”


    郭康也回頭看了看。那幾人倒是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蹤,但看起來,也不敢直接跟上來。


    “信任都是漸漸積累的。”他對郭破奴說:“要是沒有這幾位神父之前在這邊活動,我說的話,人家別說不信,估計聽都不見得聽進去。”


    “這邊的官府,當年肯定也沒少給他們說場麵話。我說的那些,他們也不見得沒講過類似的。這些人現在還有些希望,想靠近觀望一下,恐怕已經是米哈伊爾神父的麵子了。我那番話,隻是順水推舟,給雙方一個台階下,讓大家都有動力去試試罷了。”


    “……突然又有自知之明了。”郭破奴吐槽道:“我經常都不知道怎麽形容你……”


    “那估計是你的文化知識,跟不上我的思維深度。”郭康想了想,挺認真地說。


    “……”郭破奴又噎著說不出話來。


    而郭康則走向隊伍前,去和米哈伊爾神父,以及弗拉基米爾夫婦倆交談去了。


    見他走過來,弗拉基米爾有些拘謹。郭康也沒去安慰他,直接問道:“有件事我想打聽下。你的兒子女兒,分別是什麽時候被人抓走的?”


    “女兒是一周之前。”弗拉基米爾的神情立刻有了變化,雖然還是有些緊張,但說的話都流利起來:“當時,謝爾蓋的手下說,我們反正養不起這孩子,不如給他們收養,還可以減免一些保護費。我不樂意,他們就直接動手打人。”


    “市政官和我們這邊的皮匠行會,都收過謝爾蓋的好處,不樂意幫我出頭,我隻好去找米哈伊爾神父求助。結果,我們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大概四天前,他們又把我兒子也抓走了。這回更難辦,連謝爾蓋自己都跑來了,帶著一眾打手上門搶人。他們甚至都沒聽我解釋,直接就把人抓走了。”


    郭康一邊聽,一邊點點頭。


    這些事情,他大體上都是已經知道了的。之所以專門來問,一方麵是因為弗拉基米爾夫婦是目前唯一願意跟著他們的人。


    其他居民都很害怕謝爾蓋幫會,弗拉基米爾隻是個普通皮匠,也好不了多少。他之所以敢於站出來,說白了就是對子女的關心和對歹徒的痛恨,已經超過了對幫會淫威的畏懼。


    這種情況下,讓他說一遍,能展示自己重視的態度,讓他安心;而讓他自己複述黑幫作惡的過程,可以提醒他,記住對敵人的仇恨和尚未完成的目標。雖然目前看,弗拉基米爾一直很堅定,但郭康也得設法鼓勵他,以免行動進行一半,他又開始心虛了。


    以這支隊伍指揮者的角度看,弗拉基米爾算是被他指揮的手下:如果他不堅定,就要通過鼓勵讓他堅定;如果他已經很堅定,那就要通過讚同和支持讓他更堅定。


    總而言之,手下的堅定信念,並不是需要去懷疑和驗證的事情,而是應該追求的結果。尤其是雙方剛見麵沒多久,很多事情都不了解的時候,擺出基本態度,是十分重要的。


    而另一方麵,他也相信,後麵遠遠綴著的“好奇者”,肯定不止這幾個明麵上的人。更多人都在將信將疑地觀察。


    而且,郭康很確定,觀望者們看的,不止是自己這一行人如何表現——因為再怎麽熱情,再怎麽主持正義,這一行人肯定是要離開的。弗拉基米爾這個出身、處境都類似於他們,和他們彼此認識的人,才更值得關注。


    所以,弗拉基米爾的態度,比郭康自己的態度,更容易感染這裏的居民;他會遭遇什麽,也是給周圍人的直接展示。


    想要恢複秩序就要重建權威,要重建權威就要讓人信服,要讓人信服就需要讓他們看到切實的例子。而這個可以作為例子的突破口,恰好已經被米哈伊爾神父等人準備好了。自己要做的,當然也就十分清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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