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還想和郭康多聊一會兒,但郭康今天還有別的事。他之前已經和史惠貞約好,要帶她去抓人。


    曹建拖了太久,辰時經的鍾聲,剛才已經響過。郭康抬頭看鍾,都快十點了。她這可不比一般人,要是去晚了,不知道還會折騰出什麽事呢。


    不過,他總不能直接說自己的目的。於是,郭康聲稱自己要回去給義父報告軍情,準備離開。


    不過走到門口時,喬安娜又把他拉到一邊。


    “這幾天,你行動的時候,最好小心一些,注意安全。”她神色難得地有些嚴肅,認真提醒道。


    “啊?”郭康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知道你有其他行動安排。放心,我也不會問的。”喬安娜說:“不過最近,城裏不算太平,千萬不要在自以為安全的地方放鬆警惕。”


    “你怎麽知道的?”郭康驚訝地說。


    “伱以為大家都是瞎子麽?”喬安娜嗔怪道:“你帶著一眾甲騎,大晚上的在街上跑,全城都知道了。大家都在慶祝凱旋呢,就你們急匆匆的,特別緊張的樣子。想不被留意,都不可能吧。”


    “哎呀……”郭康當時心裏一急,就根本沒考慮這些影響,直到她這麽一說,才反應過來。


    “不過那也不是什麽大事。”他隻好試圖安撫對方:“就是一些治安案件,可能是城裏這些黑幫又在搞事。我們這邊調查一下,解決罪魁禍首,就可以了。”


    “哎,你還沒看出來麽?”喬安娜搖搖頭:“不止是治安問題了。這些羅斯人是想借著曹建,進入軍團裏。”


    “我已經有這個感覺了。”郭康對此表示讚同,不過還是覺得不是大事:“我們會嚴格篩選的。那些幫派成員,回頭都找機會給他們踢出去,就行了。”


    “你找的這個阿勒曼尼傭兵,治得住這群暴躁還心黑的羅斯人麽?”喬安娜質疑道:“而且,這還不止曹建這夥人。曹家和李家關係很好,曹家的那個女婿,最近正召集人馬,準備讓李氏共同擔保,走他們那邊的門路,也送進來呢。”


    “你怎麽知道這些的?”郭康更加驚訝:“我親自設計的計劃,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些……”


    “因為我是做生意的,佛羅倫薩商會知道的,我就知道。”喬安娜露出了之前,隻有小讓娜展示過的,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你自己不去關注,當然不知道了。有你這麽粗心大意的麽?計劃提出來,就全交給別人了?”


    郭康一時說不出話來——他之前確實覺得,這都沒什麽問題,不值得關注。


    喬安娜隻能無奈地搖搖頭,告訴他:“格裏高利·普龍斯基是梁讚商會的最大後台兼投資人,到外麵討生活的梁讚人,和他多少都有聯係。作為生意夥伴,他們的情況,我們當然也會了解一些。”


    “我以為是梁讚大公和曹老夫人推動的。”郭康有些意外。


    “費奧多爾大公非常依賴普龍斯基家族的財政支持,否則他連現在的狀況都難以維持了。”喬安娜說:“貴族們不像畏懼他父親那樣畏懼他,導致宮廷的各種政策,經常不能很好地推行。他隻能精心調整各個家族之間的關係,維持利益的平衡,並且適時用額外的財富來進行彌補,讓大家暫時聽話。”


    “那他之後不會更慘麽?”郭康問:“普龍斯基如果能影響軍團的話……”


    “那他就更得影響軍團了。”喬安娜聳聳肩:“他阻止不了普龍斯基的動作,隻能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段,直接接受你在梁讚設立軍團莊園的計劃,以此進行對衝。這起碼能讓他同樣產生一些影響,並且也會得到那些受惠平民和小貴族的擁護。”


    “原來是這樣……”郭康撓撓頭:“我之前就知道城裏有個羅斯黑幫,沒想過這麽多事情。”


    “嚴格來說,其實都算不上‘一個’。”喬安娜說:“不同地方的羅斯人,有很多不同的組織。那個幫派,更像是一種同盟。”


    “當然,不止他們,其實所有黑幫都這樣。像我們這邊,雖然廣義上都叫意大利,但有些來自北方的幫派,甚至和法國人關係密切。在西西裏人那裏,這就顯然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還有這區分麽?”郭康之前沒關注過,頗有些好奇。


    “是啊,我之前見到一群米蘭商人去拜訪法國的讓娜公主,連幾個幫派頭領都去了。”喬安娜舉例說。


    “而對西西裏人來說,法國人,尤其法國王室,就是天生的仇敵。據說,西西裏黑幫的起源,就是1285年的晚禱事件。當時,那裏正被法國來的安茹家族統治,然而法國官吏和士兵,十分荒淫殘暴。”


    “最後,巴勒莫的一名女子,在教堂外,被一名法國軍官當眾侵犯。她的丈夫無法忍受這種‘法國習慣’,拔刀殺死了軍官。在場的其他法國軍人加入了爭鬥,但最後全部被憤怒的當地人所殺。”


    “那些當地人原本就有一些鬆散的結社,就借此組織起來,殺死了島上所有的法國人。他們當時的口號是‘mortoafrancia,italiaan(消滅法國是意大利的渴求)’,這句話首字母的縮寫,也就是mafia,此後成了對這類結社的統稱。”


    “那之後,安茹家族退守那不勒斯。西西裏人十分憎恨他們,直到現在也不能接受這些法國統治者。這也導致現在,有兩個西西裏王國一同存在。這些人哪怕到了異鄉,也不會喜歡法國貴族的。”


    “這可真夠複雜的。”郭康想了想,覺得自己一時半會估計也弄不懂:“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謝謝你的提醒往後我會小心點的。”


    喬安娜向後退了半步,提起裙子,微微躬身,向他行禮告別。


    郭康朝她點點頭,轉身要走。


    “郭公子。”喬安娜在身後不滿地說:“我知道你地位比我高,但你這樣對待一位女士與支持者,也太敷衍了吧。”


    郭康回過頭,有些尷尬,但他真的不知道怎麽這種情況怎麽回禮。日常情況下,他不是向別人點頭示意,就是和教士們用宗教手勢互相問候。


    得益於紫帳汗國的粗陋禮製,他想了半天,發現自己有印象的,也都是些塞裏斯禮節了,跟人家這個,都不配套。而鞠躬的禮儀雖然日常常用,但他記得,這應該是對地位更高的人表達尊重才用的,而正如喬安娜所提醒的,他自己才是這裏地位更高的人。


    而喬安娜雖然語言裏帶著抱怨,卻露出調皮的微笑。她歪歪頭,微微張開手臂,似乎在鼓勵他趕緊做出回應。


    眼見無法回答這個臨時考題,郭康隻能采用最泛用的方法:他也站直身,伸直手臂,喊道:“羅馬萬歲!”


    “……”


    喬安娜一時沒有說出話來。郭康見狀,趕緊朝她笑了笑,轉身去趕路了。


    好在,約定的地方離這兒也不算遠,依然準時跑到了地方。不過此時,史惠貞已經在那裏等著了——而且狄奧多拉就在她旁邊。顯然,她對放著這家夥自由行動,也是心存疑慮的。


    “你們來得挺早啊。”郭康寒暄道。


    “我想著,咱們最好還是盡快。”史惠貞告訴他:“趕緊幹完這一票,我還要去換衣服呢,麻煩死了。”


    “啊?”郭康一時沒法理解。


    “她中午有個宴會要參加。”狄奧多拉替她解釋道:“就是貴族們的例行聚會。這次是在弗拉霍斯爵士家裏舉行,應該有不少出名的貴婦要參加。”


    “沒錯。”史惠貞點點頭:“這次我一定要勝過那些煩人的家夥!”


    郭康聽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尊重他人的自由。


    “那就趕緊開工吧。”他說道:“我的計劃是這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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