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完了這些,脫歡便吩咐修女進來,準備把她轉移走。郭康則拿起她臨時寫的字條,承諾和這些人好好談談,看看能不能再問出來什麽。


    接著,他們帶著歐多西婭來到外麵。在通向地麵的拐角處,羅貫中正拿著一堆文件在這裏等待。旁邊的房間裏,也有幾個修女在休息。


    脫歡讓她們拿鑰匙來,又把決定告知了羅貫中。羅貫中便從文件裏,抽出兩份稿紙遞給他。脫歡看了兩眼,略有些意外地點了點頭,便拿起房間裏桌上的筆墨,簽下了字。


    為首的修女取來鑰匙,蹲下身,把歐多西婭的腳鐐解開。


    “總算輕鬆一些了。”歐多西婭感慨道:“這鐵鏈真緊啊。就算我跑了一次,也不用這麽誇張吧。我看路上那幾個重刑犯,都沒這麽戒備。”


    “重刑犯哪能和你比。你這女人,和老虎一樣危險,怎麽敢不緊一點。”脫歡簽完字,笑著搖頭說。


    羅貫中抬起頭,瞥了歐多西婭一眼,惋惜地搖搖頭,然後站直身,看向郭康,似乎在等待他做什麽。然而郭康沒理解他的意思,覺得自己應該沒什麽需要做的了,就一臉茫然地看了回去,想要等他的提醒。脫歡則根本沒注意到他倆的反應,丟下筆,就帶著眾人走了。


    羅貫中欲言又止,最後撓了撓頭,朝郭康躬了躬身,帶著文件連忙跟了上去。


    “現在還差什麽手續麽?”史恪正在詢問其他人。


    “還要去和刑部說一聲,不過應該就是走個過場了。”羅貫中回答。


    “那還是要準備下的。”脫歡交待道:“這次雖然是個特殊案例,但我們之後估計還得抓人,肯定要和刑部打交道——而且,他們那邊很可能一樣被挖出來犯人。我們最好把要做的事情,都提前說清楚。和主事的官吏,也好好打打交道。”


    “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羅貫中點了點頭,心裏似乎是有了數。


    “刑部這次管事的,是高三叔。他和你爹他們一樣,都喜歡光顧這些煙花柳巷的地方。”史恪無奈地對曹建說:“這麽搞下去,官府裏能牽連多少人不知道,這些場館估計得被咱們掀一堆,也不知道他們這麽想。”


    “其實也沒什麽。”曹建回答:“這種地方,和那些幫會,關係一向密切。我們之前捉拿叛賊,已經把他們的金主和撐腰的打手,幹掉一大半了。這些地方,本來也是要完蛋的。”


    “你看,那個從羅斯地區專門騙人來做工的匪首亞曆山大,就根本不挑男女的。男人去幹活,女人健壯的也可以幹活,不行的就去當那種低級娼婦。反正無論怎麽樣,他都能設法回本。”


    “我們平叛的時候,把這種人幹掉了一堆。哪怕沒有針對那些娼館和劇團,他們也肯定會被波及。我估計這段時間,就得倒閉一大批吧。”


    “原來是這樣……”郭康都不知道,亞曆山大這幫人還做這種生意:“我以為他們就隻打架和經營邪教呢。”


    “我小時候覺得家裏氛圍太不友善,經常在外麵亂跑。呃,我倒是沒像李兄那樣遇到青梅竹馬……”曹建有些尷尬地說:“不過,這些三教九流的人,倒是見了不少。”


    “其實,你問長輩,應該也懂。”他想了想,說:“他們的社會經驗比我們豐富,在民間也是如此。我聽說,當年令尊和我父親,還有高叔、李叔他們,都喜歡肥馬輕裘,在市井間暢行恣肆。”


    “那時,令尊還是他們的首領。我父親一直說,俠氣最重的就是令尊。”曹建告訴郭康:“他看到有不平之處,就要出手;遇到合意的朋友,就要和他們結交。有欣賞的人物,就豪擲千金相贈;有令人厭惡的事情,哪怕自家的產業都砸過。古時候的豪俠,大概就是如此吧。”


    “所以,他們對於市井人情,肯定是比我們清楚的。隻不過,後來他們都有正事要做,就沒有少年時這個空閑和精力了吧。郭伯父好像尤其忙碌,後來都不怎麽和他們一起出去,到勾欄喝酒聽曲了。所以,也沒怎麽和你說過吧……”


    “他都沒給我說這麽多。”郭康嘀咕道:“他還真把郭家的人也給轟走了啊……”


    “啊?”曹建沒聽明白。


    “沒什麽。”郭康趕緊說。


    “其實風流一些也沒什麽事。孟子都說過,對執政的人來說,好色不是什麽問題,能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麽就可以。”他解釋道:“我們到時候,也應該把這個道理說一下。”


    “我之前去過貧民區,還檢查過他們囚禁人的地方。說實話,那邊是沒有美人的。哪怕他們搜羅起來想要賣錢的女人,也不會有什麽姿色。因為美色和道德一樣,也是物質條件支撐起來的。”


    “理論上來說,美貌雖然和血脈有關,但也是有很大隨機性的,尤其是最頂級的美人。所以西施出於漁家,昭君、綠珠出於鄉間,宋人所謂四美,裏麵也隻有班婕妤是貴人。因為貴人數量太少,平民則多得多。哪怕容貌的概率有些差別,但基數差距這麽懸殊,也就沒什麽影響了。”


    “何況,有些地方,屬於貴人本來就不行,還不能改善血脈。你要看歐洲的貴人,那長得更磕磣。”他攤攤手:“隨便找個鄉間富戶家的村姑,我覺得都比她們周正……”


    “所以,如果真的愛美人,那就應該盡力讓民間更富裕。他們有了錢,孩子的身體能長好,也有閑心打扮,才能讓人變美。美人增加了,就有了更多的選擇。這對誰來說都是好事啊。”


    曹建和史恪等人都連連讚同,覺得這樣說的很有道理。


    “還有,從數量上看,也是應該會有提升的。”郭康繼續說道:“之前,大家太貧窮,所以根本沒能力養活這麽多孩子。這種情況下,肯定會隻保留男嬰。”


    “《十二銅表法》裏,一部分殺嬰行為是被允許的。按法律規定,一個家庭應該養活所有的男孩子和長女。其他的,就不管了。希臘人那邊,對於殺嬰行為也進行默許乃至鼓勵。因為條件極其有限的情況下,必須優先保留能戰鬥的男孩,否則就什麽都沒了。”


    “因為強大的壓力和這種習俗,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的社會中,男女比例都很誇張。羅馬城的男女比例能達到131:100,而在希臘、小亞等地,可以達到140:100。”


    “我沒看過這些數據,這比我們現在還誇張吧。多出來的人,不會出亂子麽?”史恪問。


    “那倒不至於。”脫歡搖頭告訴他:“那會兒,這都不是什麽大事,因為戰爭太多了。看著男性很多,實際上都不知道能不能補上戰爭的消耗。而且,如果打贏,還能從戰利品中補充婦女。”


    “羅馬人起家的時候,城裏也都是男人,少有女人。但他們很快劫走了薩賓的婦女。可見,隻要能打勝仗,這些性別比例什麽的,就都不是問題了。”


    “我聽說,當年神祖羅慕路斯曾經告訴周圍的人,人生最大的樂趣,就在於戰勝敵人、追殺敵人、奪取他們的城邦,劫走他們的財富,霸占他們的妻女作為奴隸,看著他們最親近的人以淚洗麵——我不知道這話是真的,還是後人附會的。不過,確實符合那時候羅馬人的風格啊。”


    “不過現在,時代終歸不一樣了。城邦小的時候還沒問題,國家大了,還這麽搶下去,就沒法彌補虧空,反而讓問題越積累越多了。古羅馬人會打天下,卻不擅長治天下。我們得考慮,如何避免他們過去的問題才行。”


    郭康總感覺他記錯引用的人了。不過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大家明白了就行。所以,他也沒去說什麽……


    “最基本的要求,肯定還是提高生活水平。要不然,其他的事情都沒法管的。”他順勢說道:“我們也不需要太大的動作,這樣一點點的努力,就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了。哪怕是想要更多美人,也可以從中獲利。可見,我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有什麽不能說服的呢?”


    “行,我們找個機會,等過幾天有宴會,他們喝高興了,我就趁機這麽說。”史恪點點頭:“還是老弟你看得透。我估計這樣一來,他們大笑一通,也就不會抵觸了。”


    “是啊。那些話,換做我自己,聽了也會很高興。”脫歡幫腔道:“而且,公民也不會抵觸什麽,反而會從裏麵得利。隻要伱能讓大家過得更好,誰管你找幾個女人。”


    “是啊,誰沒有愛美之心麽。”郭康也能理解,跟著點點頭。


    然而,狄奧多拉一直盯著他,結果,他也不敢和脫歡他們一起吹牛,隻能跟著應付了幾句。


    見此,脫歡也就不再說什麽了。等了片刻,修女們把歐多西婭送上一輛馬車,關上了厚實的門。而他也把眾人聚攏起來。


    “我們或許得多做一些準備。”他說著,又找來跟在後麵的羅貫中,問道:“這位歐多西婭小姐的母親,還有劇團裏那些人,現在怎麽樣了?”


    “現在已經失散了,還沒找到呢。”羅貫中說:“之前凱旋式的時候,他們爭取到了機會,得到了朝廷的雇傭,在儀式結束後的狂歡中進行表演。所以,剛剛才領了不少錢。這個消息,很多人都知道。結果那天晚上,大亂的時候,市民們知道那邊錢多,就都去搶劫。”


    “官府需要顧及的地方太多,也沒來得及管。等時候去查,他們營地都快燒光了,人也要麽被殺,要麽逃散,不知道還剩多少,也不知道幸存者跑哪去了。”


    “不會也是她故意的吧。”史恪小聲嘀咕道。


    “那也輪不到她。”羅貫中提醒道:“這件事,大家本來都知道。平日裏可能還來得及轉移,也有背後的勢力和黑幫打手支持。但突然碰到這種事情,本來能暴力支持他們的人,要麽被卷入交戰,要麽在混亂中瓦解。就城裏這種治安,肯定會出事的。要怪,隻能怪運氣不好吧。”


    史恪想了想,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如果最後的決定是不管,那我們就得給她安排個新身份。”脫歡說:“你們有什麽想法麽?”


    “我倒是有個想法。”曹建思考了片刻:“我之前認識幾個人……要不,我們明天去試試吧。”


    ******


    第二天,卡斯皮洛斯家裏。


    偌大的房間現在已經空空蕩蕩,卡斯皮洛斯和弗拉霍斯坐在陽台前,旁邊隻有一位年輕的仆人,正在給他倆倒著茶。


    “你那邊怎麽樣?”頭上還纏著繃帶的卡斯皮洛斯,主動問道:“有什麽消息麽?”


    “還沒有呢。”弗拉霍斯簡短地答了一句。


    “霍林納斯昨天收到了皇後的邀請。”卡斯皮洛斯放下杯子:“這是第三次宴會了吧。”


    “是啊,我當時就知道了。”弗拉霍斯點點頭:“他高興得恨不得在街上光著身子狂奔。整條街都能聽到他在那兒和瘋了一樣歡呼……”


    “希俄提斯真的瘋了。我聽說,他收到邀請函的時候,突然在那兒亂喊,說‘哎呀,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大家都給他嚇了一跳。”卡斯皮洛斯模仿著那家夥的神情,表情誇張地說道:“送信的瓦良格人抽了他好幾耳光,才把他打醒過來。”


    “行了吧你。”弗拉霍斯不滿地打斷他:“什麽時候了,還表演呢。把你那張蠢臉移開。你知道麽?你剛才的表情,像個喜劇演員的麵具一樣滑稽可笑。”


    “那是希俄提斯的表情,不是我的表情。我隻是模仿一下。”卡斯皮洛斯糾正道:“而且——要不是我受了傷,我一定要把你的臉也給打腫,你這個蠢貨。”


    然而,一身繃帶的他,說這話毫無威懾力。


    果然,弗拉霍斯隻是聳聳肩,完全不在乎。


    “你這個樣子還是算了吧。不過話說回來,你也算是命大了。我第一次見到被熊拍了一巴掌,還能活下來的。我看,你還是滿足吧。”他說:“而且,你的仆人……”


    弗拉霍斯指了指四周:“都散夥了吧。你雇的那個拳擊手呢?應該也跑了,對吧。那你現在,也沒法打架了。”


    “怎麽能說跑呢。那是情況特殊,我臨時把他們都開除了!”卡斯皮洛斯連忙否定。


    “拉倒吧,這屋子都快空了。他們不僅跑路,怕是還順便帶走了你不少東西吧。”弗拉霍斯嘲諷道


    “那,那是我故意留給他們的。”卡斯皮洛斯有些心虛,但還是強撐著說:“突然解雇人家,總不好意思直接把他們掃地出門。所以,我就讓他們各自挑個東西,拿走好了。”


    “你以為你在養瓦良格啊……”弗拉霍斯一臉無語。


    按照過去幾百年間的傳統,受皇帝雇傭的瓦良格人,除了得到高額的薪水,還能在退役的時候,前往君士坦丁堡的皇家寶庫,任意挑選一件寶物帶走。這種極高的待遇,讓北方很多貴族子弟都對這裏趨之若鶩,使得瓦良格隊伍長期保持著很高的戰鬥力。一直到現在,都還有這種傳統。


    卡斯皮洛斯當然也知道對方在陰陽怪氣。他立刻嘲諷道:“你家的情況不也差不多麽?哦,你老婆是不是也跑了?”


    “哼,那個蠢女人。”弗拉霍斯瞪了瞪眼睛:“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隻不過她哥還在,沒法說什麽。她滾蛋了,不是好事兒麽?”


    卡斯皮洛斯攤攤手,戲謔地笑了一聲。


    “那你損失估計比我大,那個女人肯定知道你家什麽值錢。”他樂嗬嗬地說:“我這邊麽。其實擺在架子上,裝飾起來,看著很華貴,讓他們搶……領走的,都不是什麽值錢東西。”


    “你看那邊。”他指了指拐角:“看到那個灰暗的瓶子了麽?”


    “那是……”弗拉霍斯眼尖,表情嚴肅了一下,走上前,抽了一眼,立刻辨認了出來:“啊,應該是古典時期的東西吧。什麽時候放這邊來了?”


    “這花瓶,當年曾經放在科林斯城邦的灶神祭壇上。”卡斯皮洛斯得意地說:“這才是我手裏,最有價值的寶物。出事之後,我就把這邊的瓶子換掉,把它從倉庫裏拿出來,丟在這兒。”


    “果然,那些蠢貨,隻顧著去倉庫和展示架上拿東西,沒人顧得上它。其實,這瓶子,比其他所有寶物,加起來都珍貴。你看,要是沒文化,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好。”他聳聳肩,說道。


    “嘖,陰險的家夥。”弗拉霍斯搖搖頭,低聲罵了句,回到座位上。


    “我這邊隻剩下約翰自己了。”卡斯皮洛斯指了指旁邊倒水的年輕人:“不過,經過這種事情,才能看到誰更忠誠啊。你那邊,連一個人都沒有了吧。”


    “我自己過得才舒服呢,那些愚蠢的仆人笨手笨腳的,差點把我的帕加馬雕像都砸了。他們隻會礙事。”弗拉霍斯強調道。


    卡斯皮洛斯撇撇嘴,沒理他。


    “那,老板。我這麽忠心,你能不能把這半年的工錢結了啊。”約翰連忙彎下身,低聲對卡斯皮洛斯說。


    “你自己拿唄。這老家夥平日裏也就是虛張聲勢,誰會單純因為他有些金幣,就聽他的?”坐在對麵的弗拉霍斯,沒好氣地說:“你還沒看明白麽,隻不過朝廷強力維持這個秩序,宣布有金幣的人就有權力,他才能狐假虎威而已。一旦有變亂,朝廷顧不過來,或者他犯了事,朝廷不保他了,那他這些錢,還有什麽用啊?”


    “我知道,弗拉霍斯老板。”約翰老實地回答:“隻不過老板家裏,現在一個銅板都沒了,都被其他仆人和趁虛而入的市民拿完了。我那天來晚了,那幫人什麽都沒給我留下……”


    “哈哈哈……”


    弗拉霍斯忍不住笑了起來。卡斯皮洛斯氣得要死,但也毫無辦法。約翰也在旁邊不知所措。


    不過這時,街道轉角處,突然走出來一排士兵,中間還夾著幾個人。


    弗拉霍斯直接跳了起來,卡斯皮洛斯沒他那麽靈活,也掙紮著起身。而在他們對麵的豪宅裏,也有人匆忙跑出來,砰地關上窗戶。整條街幾乎都一下安靜了下來。


    那隊人也不管旁邊的事情,徑直朝卡斯皮洛斯的住宅走來。他們的鎧甲在陽光下閃著金光,讓弗拉霍斯等人都沒法直視。


    “不,不會是來送邀請函的吧?”卡斯皮洛斯驚慌地說。


    “還自我安慰呢。邀請函哪會有這麽多人來送。”弗拉霍斯轉頭就要跑:“這明顯是找你的,我先走了,你應付下吧。”


    “你別,我這樣子起不來,你幫我開下門,迎下他們啊?”卡斯皮洛斯連忙說:“要是衝我來的,也不會妨礙你什麽啊?”


    “拉倒吧,哪有讓客人幫忙的,你自己去開。”弗拉霍斯說著,就套上外袍,一路小跑到後陽台,想要翻牆逃跑。


    然而,到地方一看,還有一些士兵,已經把後門堵住了。弗拉霍斯也大為驚恐,連忙又跑回去,催促還在一瘸一拐的卡斯皮洛斯,趕緊去迎接人。


    “約翰,你去。”卡斯皮洛斯連忙換個人催:“反正肯定不是抓你的。”


    “不是,老板,我工錢都沒給呢……”


    “……”


    沒辦法,卡斯皮洛斯隻能硬著頭皮,拄著拐杖,下了樓梯,在門口等待著。


    不多時,脫歡、郭康和曹建,帶著歐多西婭來到了門前。


    卡斯皮洛斯似乎認得脫歡,看到他,更是猛地一震。他連連點頭哈腰,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問候道:“台吉您好,敢問蒞臨寒舍,有什麽要吩咐在下的麽?”


    “哦,你是珠寶行會的會長,卡斯皮洛斯是吧。”脫歡看了看手裏的紙條,問道。


    “正是在下。”卡斯皮洛斯這下完全哭喪著臉,回答。


    “我們找弗拉霍斯。就是那個經營地產和運輸船隊的弗拉霍斯。”脫歡說:“他在你這兒麽?”


    “啊?”卡斯皮洛斯隻覺得腦袋一個激靈,當場愣住了。


    “你好?”郭康走上前,伸手晃了晃:“哎?怎麽搞得這是?”


    “我們剛才去了弗拉霍斯家,他家一個人都沒有。鄰居們說,他到你這邊做客來了。”曹建也說道:“你見到他了麽?”


    “哦哦!”卡斯皮洛斯一下反應過來,突然一下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他在!弗拉霍斯就在樓上!你們趕緊跟我來,別讓他跑了!”


    “啊?”


    曹建也沒反應過來,就見卡斯皮洛斯嗖地竄了出去,一溜煙地跑上了樓梯,還在拐角處回頭招呼道:“快來啊!大人們,這邊!”


    “他這傷是真的麽?我第一次見傷了腿的人,還能跑這麽快的……”郭康驚訝地說著,先跟了上去。其他人也魚貫而入。


    在二樓,他們看到了弗拉霍斯——這會兒,他正和卡斯皮洛斯互相揪著對方的衣領。脫歡讓他們都坐下,兩人這才不甘心地放開。


    卡斯皮洛斯一瘸一拐地搬來椅子,請脫歡坐下,不過脫歡擺擺手,說不用了。


    “這次就一件簡單的事情。”他沉聲說:“弗拉霍斯,有人舉報你的運輸船隊,幫助案犯亞曆山大,從羅斯地區走私人口。之後,還借助你的地產,進行安置和轉運。現在那些黑幫已經瓦解,很多犯人向我們招供,你的手下也有人自首。這件案子的證據,已經很確鑿了。你知道,這會判什麽罪麽?”


    弗拉霍斯一屁股坐在地上,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過了一會兒,才勉強說道:“都是斯拉夫奴隸,我看官府也在運……”


    “官府從戰爭中獲取的,就是合法的。你們自己偷運的,就不合法。這還要我專門說麽。”脫歡搖搖頭:“你還有其他要辯解的麽?”


    弗拉霍斯臉色蒼白,根本答不上來了。


    “你們也都是體麵人,受過很好的教育。按理說,這麽充足的物質條件……”他來回瞅了瞅,發現卡斯皮洛斯家裏,居然一幅家徒四壁的樣子,一時很是詫異,也愣了片刻:“……過去這麽充足的物質條件,應該可以讓你們滿足了吧。”


    “我不想讓事情鬧太大,也給你個麵子。”他說者,讓歐多西婭走過來:“這位是我朋友的……朋友,從鄉下來,想在這裏活動,但是缺少一個進入的機會。這樣,你把她收為女兒,把財產給她一部分,剩下的捐給慈善機構,我們就隻追究實際操辦的人,不再追究你,還有其他幾個股東的連帶責任。”


    “那……”弗拉霍斯連忙爬起來:“我能多交待一些!可以給我留一點財產麽?我知道他們幾個的其他罪行!其他的,我也都照做!”


    “你現在說也沒用,他們早都互相交待完了。”脫歡搖頭說。


    “啊?”弗拉霍斯大驚:“那,那我之後去哪啊?”


    “反正你家人和仆人也跑完了。”郭康在旁邊說:“你那個房子都空了,現在已經沒處去了吧。要不然,為什麽非要來這裏拜訪他?你倆的關係也不算好吧。”


    “……”弗拉霍斯一時答不上來。


    “你要是答應,我可以給你安排個出路。”郭康說:“在克裏特島,有我們的考古隊,你要是樂意,就去那邊。起碼衣食住行,是我們包的。考古隊是我聯係了君士坦丁大學,一起建立的,你要是表現好,今後會按學者的補貼發給你。”


    弗拉霍斯神色掙紮起來,而卡斯皮洛斯已經看不下去了:“你還在擺什麽譜啊,不要命了。趕緊答應吧。”


    弗拉霍斯隻好點點頭,應了下來。


    曹建讓一名隨從拿出文件,給他簽字,弗拉霍斯坐在地上,顫抖著接過筆,草草簽署了幾個文件。


    “後續還有一些手續,包括你工作的安排——所以你得跟我們一起走。”曹建說:“哦,對了,你還得參加下社交活動,把整件事做全。”


    “哦,對。”脫歡拿出個邀請函,遞到他手裏:“給,我母親下次宴會的。有千多人參加呢,到時候,記得帶你‘女兒’過去。”


    終於拿到了一直等待的邀請函,但弗拉霍斯卻不怎麽高興的起來,哭喪著臉,點了點頭。


    旁邊,卡斯皮洛斯已經差點笑出來了,也就是來客的威壓太強,才忍住沒出聲。


    而這時,脫歡又拿起那個名單:“你是卡斯皮洛斯吧。很多人都供述說,你們那個行會長期給黑幫提供資金,讓他們打擊外來的競爭對手,甚至去搶劫不是你們認證的那些原料。有意大利商人受害過,她把證據都整理好給我了。還有動亂期間,和法國人互相攻打的事情……”


    “哦,不過你這個還好,真說起來沒他嚴重。”他把紙條收起來,對張著嘴不說話的卡斯皮洛斯說:“不過,這些處罰是逃不過去了。要不,你也跟著去考古吧。”


    卡斯皮洛斯半天沒法回答,不過脫歡他們也不急。


    “你把你的店鋪和倉庫裏,所有的珠寶和珠寶原料,都捐給教會。登記的時候,告訴他們,是要專門捐給公主最近出麵主持的那個項目——就是給窮人家庭,資助織布機器的。”脫歡也丟下個邀請函給他:“做好這些,教會的人就會帶你一起去宴會了。”


    說完,他就帶著眾人一起離開了。


    弗拉霍斯和卡斯皮洛斯都坐在地上,過了半晌,才緩過勁來。


    “哎……”弗拉霍斯長歎口氣:“這下算是什麽都沒了。”


    “我也……”卡斯皮洛斯剛開口,忽然想起了什麽:“不對,他隻說把珠寶和珠寶原料交出去,我那些文物,可沒有要求啊。”


    弗拉霍斯也愣了下,有些不甘心地說:“那你還有多少?”


    “多少剩下點,比你多。”卡斯皮洛斯難得地又開心起來,衝他笑了笑:“你之前還號稱是城裏最有錢的人來著,這下,我可超過你了啊。”


    弗拉霍斯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轉過頭,不去看他了。


    卡斯皮洛斯則樂嗬了一會兒,正要說什麽,發現弗拉霍斯一直盯著牆腳。


    “你在幹什麽啊?思考哲學麽?”他打趣道。


    “不是……”弗拉霍斯伸手指了指:“你沒發現什麽異常麽?”


    “什麽異常。”卡斯皮洛斯把邀請函收進衣兜:“我的屋子是專門請了敘利亞的設計師設計的,不是我們這邊傳統風格,也不是那種混搭的羅馬尼亞風格。那些牆飾和布局,都是人家的特色,你也看不懂吧。”


    “而且,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研究建築呢。我這個宅院雖然都快空了,房子本身應該還能努力保一保,你還是想想自己的房子吧。”他語帶諷刺地說。


    “不是建築學。”弗拉霍斯糾正道:“你的科林斯花瓶不見了!”


    說著,他站起身,環顧四周:“那個約翰也不見了。”


    “啊——!!!”


    小樓上,傳來了卡斯皮洛斯的慘叫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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