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問題麽?”看到他們還是有些猶豫,郭康也問道。


    “整個想法沒什麽問題,就是……我覺得,讓他們搞後勤也就夠了。”普龍斯基說:“上前線的話,估計並不合適。”


    “為什麽這麽說?”郭康繼續問。


    “這些人的優勢不是戰鬥力高,而是人多好補充。我們和人打仗,哪怕打輸了,隻要親兵沒損失,就不用怕。”普龍斯基回答:“羅斯大地上,這些人就和野草一樣,到處都有。抓來也好,雇來也好,總之是不會缺人的。”


    “但你這次是遠征啊。”他提醒道:“當年奧列格他們可以帶著數萬人去君士坦丁堡,是因為哪怕那個時候,羅斯人慣用的內河長船,都可以直接沿著黑海海岸,一路劃過去。但是,去埃及的話,需要渡過地中海,航程要遠得多。能不能帶這麽多人,恐怕不太好說。”


    “我覺得,還是需要好好籌劃一下,和兵部商量商量。”他建議:“如果運力不夠的話,就沒法帶這麽多了。但人不多,也就沒什麽意義了。而且我覺得,這種戰爭,應該也不需要這麽多填充戰線的步兵吧?”


    “我沒打算把他們當炮灰用。”郭康解釋道:“我覺得,隻要加以適當訓練,大家都可以充當主力。而且步兵的作用也沒有那麽低,這個兵種的上限是很高的。把這些人當炮灰,我感覺是浪費了。”


    “況且,訓練也是有技巧的,有些訓練方式,就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他認真地說:“當年,打最後一次十字軍的時候,前線兵力不足,我叔祖礪德公緊急從河南行省,抽調一批後備兵,帶去前線。他那些後備兵,其實就是沒有來得及完成全部軍團訓練的新兵,其中大部分都隻訓練了一年半。”


    “在當時,也有不少人表示懷疑,但他說,這一批新兵,都是他自己盯著練出來的,帶大家訓練的教頭就是他的子侄。這些年輕人,都可以算作他的子弟,所以很放心。他這次應該是最後一次親自上戰場,所以肯定會打出一個好結果的。”


    “所以最後,礪德公就這樣帶著三千多人,渡過多瑙河北上,說要主動攻擊敵人,給主力贏得時間。他們的騎兵很少,有人覺得太危險,但礪德公還是說不要緊。他們一路前進,來到現在第三行省的位置,果然遭遇了大批匈牙利騎兵。”


    “這些人原本是要趕去和十字軍匯合,發現他們那支軍隊出現,就立刻呼朋引伴追上來。前前後後,有四五千人。匈牙利輕騎兵認為他們好欺負,就先衝上來,礪德公便命令士兵保持行軍隊形,披上半身鎧甲,向旁邊的製高點慢慢前進。”


    “他們花了一些時間,穿越樹林到達了那裏,果然在小山頂的教堂廢墟裏,發現了敵人的指揮場所,便開始進攻。敵人的指揮開始後撤,他們就衝下山去追。其他敵人紛紛從四麵八方圍過來救援,而這正好符合他們的希望。”


    “那這樣能追上麽?”普龍斯基問。


    “一般是可以的。”郭康說:“匈牙利和波蘭的貴族,經過這麽多年和我們的戰爭,已經不像其他歐洲人那樣,會帶著大量仆從、食物乃至馬戲團去打仗了。但整個指揮機構裏,依然必須有大量其他人員,和指揮用的旗鼓、儀仗等等。所以,即使總指揮本人騎著馬,整個指揮部也跑不了那麽快。”


    “而且,就算他們真的跑了,也是好事。這種規模的戰場上,軍旗突然消失或者迅速後撤,很容易引起恐慌。哪怕敵人訓練有素,也遲早被追垮。那次,敵人就成功堅持了一段時間,但礪德公帶著手下緊追不舍。敵人沒辦法,隻能回頭迎擊。”


    “幾百個騎兵從背後衝過來,我堂叔當時在後隊當百戶,就大吼著率領自己手下衝了出去,和領頭的匈牙利騎士撞在一起。他們那隊人一下就陣亡了一小半,我堂叔也被騎槍砸得昏迷不醒,但這些敵人也被意想不到的還擊衝垮,逃離了戰場。趁這個機會,前鋒也衝向了集結起來的敵人,很快就把他們殺穿,砍倒了敵人將領的旗幟。敵人立刻四散奔逃,不少人慌亂中被趕進了樹林,在那裏被追上殺死。剩下的人迅速逃走,再也不敢來了。”


    “後來我爹問叔祖,怎麽敢堅持咬著敵人指揮不放的。叔祖說,這是因為,按他的經驗,最多追個大半天,大部分敵人的馬就完全跑不動了,而他的手下,快步行軍三天都沒問題。所以他敢確定,能在更多敵人到來之前,把這些人硬給追死。”


    “我爹又問,在側後都有大批敵人騎兵的情況下,為什麽還敢悶頭前進。叔祖便告訴他,在我們郭氏老家,對於這種事情,大家早已有經驗了。實際上,隻要步兵足夠堅定,就算唐太宗親自來,也是衝不垮的。”


    “至於他的兵,雖然沒有那麽離譜,但這些馬紮兒韃子,想要擊垮他們,還是想太多了。”


    “我之前確實不太了解這個案例。”普龍斯基承認:“沒想到還可以這樣……”


    “這也確實是個規律了。從後來的結果看,這個經驗也很靠譜。”郭康說:“圍攻維謝格拉德的時候,波蘭人終於意識到了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的議會一反常態,開始支持曾經也是宿敵的匈牙利。大批波蘭騎兵趕過來支援,試圖在城下裏應外合,把我們擊退。”


    “巴西爾三世決定圍點打援,而負責消滅援軍的隊伍裏,就包括這三千子弟,我堂叔還是自告奮勇去做先鋒。波蘭人很急,首先發動了衝鋒,我們的步兵也重複之前的表現,迎擊上去。”


    “據說,當時前鋒隊伍,就有五六千人,排著密集陣型衝鋒。聲勢之浩大,讓波蘭騎士久經訓練的戰馬都受到驚嚇,半路就停了下來。他們的衝鋒,也完全沒能撼動前鋒的陣型。我們第二線的騎兵隨即前進,穿過步兵陣線,向前出擊,一下就打垮了敵人。他們追著潰逃的敵騎,甚至一路打穿了波蘭人的第二道騎兵線。其他人也立刻跟上,就這樣簡單而粗暴地壓垮了敵人。”


    “這一戰之後,匈牙利保王黨最後的堡壘也被攻陷。而發現這些人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之後,阿勒曼尼人立刻翻臉——即使在我們收縮之後,他們也沒有選擇重新扶持一個匈牙利國王,而是直接出兵,吞並了匈牙利西部大部分地區。”


    “這次硬碰硬也失敗之後,就沒人還能組織起十字軍了。波蘭人也從狂熱的宗教情緒中反應過來,以前來幫忙為借口,同樣出兵占領了匈牙利中北部,他們之前爭議的那一大片區域。就這樣,也和我們一同,把原匈牙利王國的土地瓜分了。”


    “還有一些影響,一直持續到了現在。”郭康又想了想,說:“比如前後幾次十字軍,俘獲了大量大大小小的貴族。尤其是這一次,因為巴西爾三世率領大軍,沿著新修的大道快速行軍,在十字軍反應過來之前,就用優勢兵力迅速打垮了他們,因此抓到的人尤其多。”


    “那些十字軍騎士,有很多人事後交了錢,被放了回去。他們回家之後,就很喜歡反複宣傳我們羅馬的強大,以此證明,自己不是因為實力太菜才被活捉的。這種方式,倒是起了很好的宣傳效果,反而讓我們的名聲迅速扭轉過來。”


    “還有些人,實在沒錢,就按照慣例,給我們當兵換報酬。不少法國騎士和意大利傭兵,後來參加了對奧斯曼的一係列戰鬥,有些還和我父親一起守過城。”郭康回憶了下,說道:“這幾次戰爭下來,他們倒是得到了大量可以吹噓的題材。”


    “而之後,他們又呼朋引伴,召來了更多想要博取一個前程的同行。現在的羅馬汗國裏,依然有不少法國人。其中很多,嘴上聲稱是前來逃難或者冒險,但其實都是這麽引薦來的。你們現在,都還能見到不少呢。”


    “原來是這樣啊……”普龍斯基意外地說:“不過總是這麽損失人,法國方麵不會不高興麽?”


    “沒有,法國王室對此一直很滿意。”郭康解釋道:“這削藩的效果,比當時吳王的努力,可都要好多了。”


    “啊……”


    普龍斯基驚訝了片刻,才說道:“那確實不太一樣。看來不同地方,哪怕位置上差不多的人,因為各種原因,實際差別也挺大的啊。”


    “在我們老家那邊,王公的親兵,就有些類似騎士。”他介紹道:“按照傳統,這些親兵的家族世代服役,他們在4歲的時候就要開始練習騎馬的技巧;到10歲,就要練習騎乘沒有馬鞍的馬,以此熟悉馬上的各種功夫,還要通過投石訓練,來鍛煉力量和技巧;12歲開始,就要練習射箭,達標的要求是連續射出五支箭,並且同時擊中目標。有些規則,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太誇張了。”


    “而且,這些親兵比歐洲同行更加吃苦耐勞。按照習慣的要求,他們不但不能在行軍和作戰的過程中追求享樂,還要忍受艱辛。為了方便行軍,親兵們不攜帶任何鍋和廚具,餓了就把馬肉、牛肉切成薄片,用火烤熟了就吃。他們也不帶帳篷之類的安營用具,隻帶一張毛氈。就算是寒冷的夜間,也隻是鋪上氈毯,枕著馬鞍就睡覺。”


    “這些都是為了減少負重,可以說把追求輕便快速發揮到了極致。“雖然歐洲人一直看不起我們,但我覺得,我們那裏的職業武士,一點也不比那裏的同行遜色,甚至要更加適合戰爭。”他忍不住搖搖頭,明顯對歐洲人有些不滿:“隻不過,我們身處東邊,要替那些矯揉造作的娘炮阻擋更強大的東方遊牧民,所以無暇去揍他們罷了。”


    “當然,更大的問題,大概是我們那裏從沒實現統一過。”他想了想,又承認道:“這種親兵的數量太少了。一般的王公,身邊大概也就能湊出來百來個。強勢一些的,能拿出好幾百。據說當年興盛時期的基輔大公,可以帶出來三五千親兵,不過我感覺那也太誇張了,‘智者’雅羅斯拉夫恐怕都做不到吧。”


    “而之所以沒有統一,說白了還是政治因素,而不是人不行。”他看了看其他人,直言:“大家其實都清楚,那邊的文化和社會過於原始,政治製度也遠不如希臘人完善,更別提現在了。”


    “所以,我決定支持你。因為我覺得,隻靠自己瞎摸索,天知道會搞出來什麽亂七八糟的結果。還不如跟著羅馬,認真做事好了。否則,今後恐怕還得吃很多虧的。”


    “這都是大實話啊。”郭康點頭讚同:“不過你剛才的意思,好像卻是說,招來的這些人估計是練不好的。這不是自相矛盾了麽?”


    “沒有,當時說的不是一件事。”普龍斯基解釋道:“你要招募羅斯人,我們肯定支持。但你現在招納的,其實是斯拉夫人啊。”


    “雖然廣義上來說,羅斯大地上都是羅斯人,但實際上,羅斯人一般隻是留裏克家族和他們那些追隨者的稱呼。對於軍事方麵而言,一般來說,親兵才算是羅斯人吧;最次,也隻有城裏征召的市民兵,才算是這種。”


    “當然了,這也無所謂。”他擺擺手:“你帶著斯拉夫人打仗,都能打這麽好。如果是整訓過的羅斯人,肯定就更穩了。”


    “具體怎麽安排,肯定看你自己的意思。不過我總覺得……”他又猶豫了下,還是建議道:“有些人天生就不適合打仗,不知道怎麽形容。不過,把精力花在這種人上麵,總感覺有些浪費了……”


    “放心吧,這些都無所謂。”郭康倒是心意已決,直接說道:“我們的長遠計劃裏,連招募埃及人都有。這些事情,都是遲早要做的。”


    “啊?”這下,連王大喇嘛都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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