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半裏的街上重新響起了鋼琴聲,剛從酒店出來的寇珺,拐入了鋼琴聲傳出的一間觀景屋。


    屋子裏光線有些昏暗,暗黃色的窗簾隨著湖麵吹來的風輕輕揚起,讓樂音飄向更遠。


    屋子中央靠牆的地方有一架鋼琴,旁邊擺放著舊西歐風格的幹花。


    彈鋼琴的人背對著寇珺,身上裹著黑色衣服,露在衣服外的皮膚有些過於潔白晶瑩。


    “我們終於見麵了。”宮崎的聲音透著一股儒雅氣質。


    寇珺一步步走向他,戒備地問他:“先前彈鋼琴的也是你?”


    宮崎把手從琴鍵上抬了起來,接著站起來走向寇珺。


    寇珺從沒見過一個人的皮膚可以晶瑩透明成那樣,像是用矽膠倒的模型。不過,因為此人模樣清秀帥氣,麵色溫和,所以並不會讓人覺得可怕。


    宮崎溫文爾雅地笑了下,說道:“不是,先前彈琴的是寧寧。”


    “她在哪兒?”寇珺已亮出匕首,宮崎卻連抵擋的動作都沒有,依舊隻是安靜、儒雅地站在那兒。


    “她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們暫時要分開。”


    說話間,宮崎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又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有幾句話我要向你交代。”


    寇珺從進門開始便在觀察宮崎,他總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可他以前哪見過皮膚這麽古怪的人?當宮崎把臉轉向他時,那種熟悉感又一次湧了出來。


    在記憶的池子裏撈了一陣後,他眉頭一鬆,問道:“宮崎?”


    宮崎點點頭:“距離我們上次見麵快有十五年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d·p》係統形成之前,寇老師就察覺到事情不簡單,所以把我從589研究所趕了出去。事發後,寇老師再次找到我,那時我才知道,他老人家之所以把我趕走,是因為我編寫了《d·p》係統中一部分代碼,很有可能已經被《d·p》係統盯上。”


    “寇老師的病倒,和《d·p》係統的覺醒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正是因為這樣,寇老師想盡辦法把我的身體和思想進行了剝離。”


    寇珺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不知道,為了阻止《d·p》係統對這個世界的幹擾和傷害,爺爺做了這麽多努力。


    宮崎繼續道:“寇老師的卓越,想必再過百年也無人能及,他成功把我的身體和思想進行分離,完成了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為了不引起《d·p》的警覺,我的思維必須安靜地待在現在這具身體裏。我這次之所以冒險來找你們,是因為有些事情必須向你們說清楚。”


    見寇珺點頭,宮崎繼續道:“《d·p》係統正在悄然升級,它這麽做,既是為了擺脫我們這些締造者對它的修改和控製也是為了擁有更強大的幹擾現實世界的力量,你們必須盡快把它找到,到時候我自會來見你們。”


    “寇珺,你從小就是個有主見且有智慧的人,在寧寧的問題上,我希望你能多一些信任。”


    對於宮崎這句囑咐,寇珺並沒有給出什麽回應,隻是安靜地看著他。


    宮崎知道寇珺足夠聰明,擁有足夠的判斷力,便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


    “你一定要照顧好寧寧,雖然我控製了《d·p》係統對她的察覺,但誰也說不準能維係到什麽時候。而且,我對《d·p》的這種控製並不穩定。”


    寇珺凝視著宮崎的眼睛,問道:“秦鈡是不是寧寧殺的?”


    宮崎把目光挪向別處,眼神有些閃躲,遲疑了片刻後方才說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在有限的時間裏盡快找出《d·p》,並成功將其控製。”


    隨著宮崎逗留的時間越長,他的臉色就越蒼白。到最後,和寇珺說話時,聲音已經非常虛弱了。


    “我該走了。”宮崎原本溫潤的聲音變得滄桑沙啞起來。


    凝望著宮崎離開的背影,寇珺的瞳孔微微縮了起來。


    這時,寇珺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江言離打給他的。寇珺直接掛斷了電話,並把手機收了回去。可是,江言離又急不可耐地打了過來。


    寇珺聽煩了手機鈴聲,忍不住按下了接聽鍵。


    “你去哪兒了?我跟你說,我們要盡快找到寧寧,要是她被肖局他們盯上了,就麻煩大了。”


    江言離的話提醒了寇珺,讓他猛的回過神來。


    沒錯,盡快找到簡寧寧是他現在必須做的事。


    邾城雖小,但真要找起人來,也會讓人茫然無措。但是寇珺並沒有完全喪失方向,他把目光鎖定在了花半裏。


    簡寧寧從d的腦子裏得到的信息,就是花半裏這裏有關於《d·p》係統的消息,簡寧寧若要得到《d·p》係統相關的線索,必然不會離開花半裏太遠。


    寇珺打定主意後,開始在花半裏的各個角落進行地毯式的搜索。


    江言離安頓好了肖局後,從酒店裏走了出來,他想找到寇珺,再讓寇珺和他一起找簡寧寧。


    江言離非常清楚肖局在辦案方麵有多冷血無情,一旦簡寧寧落入肖局之手,隻怕難逃牢獄之災。


    江言離忽然想起忘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在酒店房間,便折身去拿。剛進入酒店,他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雪紡襯衣的身影拐入了一旁的過道。


    “寧寧?”江言離心中生疑,急忙追了上去。


    江言離腳步很快,尤其是憑借著矯健的身手,很快就在酒店三樓的房門口堵住了她。


    果然是簡寧寧,正拿著放開欲開門,蒼白的臉上掛著不少汗珠,額前幾縷頭發無力地貼著額頭,她看起來很累,但在看到江言離時,整個人警覺起來,急忙進入房間,哐當一聲關上了房門。


    江言離拍了拍房門,又喊了幾聲寧寧,但簡寧寧並沒有開門的打算,她疲憊地坐到了換鞋用的沙發凳上,修長白皙的手指從頭發裏穿過,把耷拉在臉側的頭發撩到耳後。


    江言離見簡寧寧沒有任何反應,知道自己就算繼續喊下去也什麽用,隻能換一種方法。


    “寧寧,我是調查局的高級顧問,我有權利讓酒店的人把房門打開。所以,何必呢?”


    江言離真要進房間,簡寧寧是攔不住的。


    房間裏十分安靜,好像一絲動靜也沒有。江言離不得不把耳朵貼在房門上,認真聽著房間裏的動靜,然而還是什麽聲音都沒有聽到。


    忽然,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酒店房門開了,整個身體都趴在房門上的江言離險些摔倒。


    江言離本打算順勢撲倒在簡寧寧身上,畢竟——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在看到簡寧寧冷冰冰的臉色後,他不得不立即收斂了這邪惡的想法。


    江言離擔心簡寧寧會再次把他拒之門外,趕緊溜進了房門,並主動啪的一聲關上了酒店門。


    “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江言離一見簡寧寧的臉色就覺得不大對勁。


    簡寧寧把臉側向了一旁,冷冰冰地對江言離道:“有事說事。”


    江言離試探地問:“樓下的命案,跟你有關吧?”


    江言離話音未落,簡寧寧的眼睛就冰冷地看了過來,所以江言離說到最後兩個字時,聲音幾不可聞。


    江言離趕緊解釋道:“我是為了你好,邾城這一帶你不熟,它看起來小不拉幾的,實際上水深著呢。且不說調查局的人各個都是精英和人尖兒,但是退休卻不離職的老頭肖局,就夠嗆了。一旦被他們找到你犯案的證據,那基本沒有活著離開邾城的機會了。”


    江言離說完,繼續道:“你趕快離開邾城,保命要緊。我不管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麽,念在你當初在雪山救了我一命的恩情上,我今天必須對你說這些。”


    江言離說著說著,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便迷離起來,聲音也故意透著低沉和誘惑。


    “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受苦,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寧寧,自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也許這就是別人所說的緣分,容不得我抗拒。”


    江言離咬著嘴唇放著電所說的這番“情深意重”的話,在簡寧寧聽來什麽也不是,她隻是冷冰冰地問:“你憑什麽斷定這件案子和我有關?”


    簡寧寧凶巴巴的樣子讓江言離心裏很受傷,他誇張地捂著胸口,故作淚眼婆娑的樣子,說道:“女人啊,我為你操碎了心,為什麽你不肯給我一絲溫柔?”


    簡寧寧聽得煩了,直接上手按住了江言離的脖子,掐得他麵紅耳赤。


    “不要和我耍花腔,江言離,我在問你,你憑什麽說這件案子是我犯下的?”對江言離,簡寧寧沒有一絲耐心。


    江言離掙紮了一陣才勉強從簡寧寧的手心裏掙脫。


    “殺氣!”江言離氣喘籲籲地從牙縫裏祭出一個詞,稍微緩緩後繼續道:“從我在邾城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從你身上感受到了殺氣。寧寧,你是怎麽了?身上怎麽會有這麽重的戾氣?”


    江言離所說的戾氣,簡寧寧並沒有感受到,但是,脾氣變差了,耐心變少了倒是事實。


    簡寧寧瞪了下眼睛,正要催促江言離,卻不料江言離主動認慫。


    “好好好,我說。”


    江言離坐到了酒店窗戶旁的茶幾邊,一臉認真地說道:“我之所以把你鎖定為懷疑對象,是因為你來邾城後的表現和之前太不一樣了。”


    江言離遞給簡寧寧一麵鏡子,“你的眼睛裏除了殺氣和焦慮,再看不見別的人和事。”


    簡寧寧看了一眼鏡子,鏡子中的自己除了臉色蒼白點,沒什麽不對勁。至於眼神,也沒有江言離說的那麽玄乎。


    “我會讀心術,這個你是知道的。”江言離說到這裏,眼睛裏藏不住的自豪。


    “那天我來和你打招呼的時候,就讀出你在尋找一個人,這個人懂編譯,很有可能就是一名程序員。當時我隻是覺得驚訝,菩薩心腸的小寧寧怎麽想起來殺人了?殺人很好玩嗎?”


    江言離玩世不恭的樣子消磨著簡寧寧的耐心,但為了聽後麵的內容,她又不得不耐著性子。


    “這麽碰巧,你離開我的住處後沒多久,花半裏的酒店裏就發生了命案。而且,死亡的人是一名懂編譯的學生。”


    簡寧寧看著江言離的眼睛,分明是清冷的目光,但江言離卻從她的眼眸中解讀出了一種純真的誘惑和冷冽的魅力,他的眼神忍不住變得迷離起來。


    簡寧寧嘴角輕輕扯動,諷刺一般說道:“你說過了,是碰巧。”


    江言離回過神來,犀利開口:“你的意思就是承認我從你身上讀取到的信息是正確的了?”


    “我沒有這麽說。”簡寧寧立即否認。


    江言離前傾了身體,一本正經地說道:“寧寧,你相信我,我來找你是為了你好。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殺人,也不知道殺一個學生能帶來什麽好處,但是,作為朋友,我真的有必要勸你一句,趕快離開這裏。”


    江言離繼續道:“而且,肖局,也就是調查局那個退休卻不離職的怪老頭,他已經開始懷疑這起案子是會異能的人犯下的。秦鈡死於溺水,酒店裏卻並沒有水漬,普通人做不到這一點,隻有異能者能做到。”


    “寧寧,你就是異能者,為了避免肖局他們把矛頭指向你,我勸你還是盡快離開吧。”


    江言離說得無比真誠,簡寧寧卻無動於衷,她淡淡一笑,眼睛鎖定江言離,平靜地說道:“我剛來到邾城,沒人知道我的存在,也沒有其他人知道我是異能者。反倒是你,江言離,你會讀心術這一點,想必早就在算命的過程中暴露了吧?”


    江言離愣了一下,好一個簡寧寧,居然絆了他一腳。江言離為自己辯解道:“沒人知道我會讀心術,我隻是按照算命的規則進行演算,然後把算出的結果告訴他們而已。”


    簡寧寧又笑了,她前傾了身體,語含玩味道:“你說,肖局這等聰明人會不會相信你隻是通過算命規則來演算的?”


    “江言離,你我都很清楚,很多人來邾城算命無非是圖個吉利,科學高度發達的今天,又有幾個人相信那些亂七八糟、林林種種的算命規則?”


    “你勸我離開邾城,我還要勸你趁早離開邾城,以免被肖局帶走,從此小命難保。”


    簡寧寧的話句句犀利,讓江言離回不過神來。


    “我是為你好。”江言離半天後憋出這句幹巴巴的話來。


    簡寧寧把這句話還給了他:“我也是為你好。”


    江言離有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衝動,簡寧寧怎麽忽然變得這麽難說話了?油鹽不進的,讓人頭痛欲裂。


    江言離忽然對簡寧寧上手,用兩隻強有力的手臂控製住了簡寧寧的上半身。


    江言離剛才之所以會被簡寧寧鎖喉,一是他相信簡寧寧不會真的對他怎麽樣,二是因為確實沒有防備。但是現在,需要他主動出擊的時候,他毫不含糊,簡寧寧被他死死控製住,無法動彈。


    “你做什麽?”簡寧寧的臉漲得通紅。


    “你不走,那我隻有把你帶走了。”


    江言離話音剛落,酒店窗戶閃過一道暗影,江言離驚覺地看了過去,當他看到來人是寇珺時,一股寒氣瞬間從頭頂蔓延至全身。


    寇珺看了一眼江言離的手臂,江言離渾身一軟,趕緊鬆開了簡寧寧。


    “我正要帶她去找你。”江言離一秒認慫的能力也是無人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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