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海集團援建的晴水九年一貫製學校,是在3個月後動工的。


    據說,那座現代化程度很高的學校,實行的是免費製,計劃15個月建成,來年秋天就可以正式招生。


    沈騰飛去世後,沈一白在江城藥業的鼎力支持下,成功渡過了暗流湧動的權力交替期。不僅如此,他還說服董事會拿出集團每年利潤的5%成立了“櫻苗”慈善教育基金,用這種方式為泛海贏得了廣泛的社會關注,股票一度飛漲。


    而晴水九年一貫製學校,就是櫻苗基金援建的第一個項目。


    一支車隊,從學校工地前駛過,向著遠處秦昭昭的老家駛去。


    領頭的杜江把衝到院子旁的車子停穩在一片空地上後,和皇甫一前一後從車上跳下來。


    停在他們身後的是一輛考斯特,和一輛車廂蓋著帆布的小卡車。


    在杜江的指揮下,一群穿著迷彩服的退伍軍人從考斯特裏魚貫而出,跑向了後麵的小卡。


    那群穿迷彩服的都是“特種兵保安公司”的員工,此刻,他們正從小卡上抬下紅毯、鮮花、酒水之類的東西搬進院子裏。


    皇甫闌珊走上前來,敲了敲顧藝所在的那輛車的窗子,在對方打開車窗後,看著杜江忙碌的背影,特傲嬌地對顧藝說:“放心好了,杜江手下那些人全都是偵察兵出身,都經過過反逼供訓練的,絕對會對今天發生的一切守口如瓶。”


    顧藝微微一笑,窗口的後視鏡裏,程倩和鍾小蔓正從最後一輛霸道車裏鑽出,四顧著走向了這邊。


    “當當當。”


    鍾小蔓蜷縮中指,敲擊著左邊的車窗,在沈一白打開車窗後,眯眼環顧著遠方的層巒疊嶂,對他說:“一白,這就是你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嗎?”


    沈一白點了點頭,雖然那時他才不到三歲,早已記不起當年的事情,但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在命運最初就刻在了自己的骨子裏。上次,他來安葬秦昭昭時,就曾有過這種感覺,隻是當時還不確定那種神秘感到底來自哪裏。那時他還傻傻地認為,僅僅是源於小時候沈騰飛曾帶他來這裏搞過慈善。


    顧藝跟著沈一白下了車,站到了他的右手邊。


    “沈董,雖然這邊消息閉塞,但最好還是一切從簡。”


    程倩對沈一白的稱呼已經從“沈總”變成了“沈董”,理智如她,始終想不明白沈一白為什麽要來這裏跟顧藝舉辦一場秘密婚禮。


    腦細胞由千千萬萬小天平組成的她永遠不會明白,那是沈一白對顧藝,對自己,也是對秦昭昭的一個交代。


    令顧藝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她把這個計劃告訴皇甫闌珊時,這個連求婚都要搞得驚天動地的小土豪,居然也要來湊熱鬧,口口聲聲說要跟顧藝一起舉辦集體婚禮。


    她說:“就當憶苦思甜,體驗生活了唄。”


    林小桃本來也想來湊個三足鼎立,但鑒於她的肚皮恐怕耐不住這一路的顛簸,被眾人強行攔下了。


    正是櫻桃成熟的季節,院子裏那顆巨大的櫻桃樹不負眾望地碩果累累。


    因為低矮處的果實都被村裏的孩子摘光了,沈一白索性脫掉了鞋子,光腳爬上了樹杈。他猴在樹杈上摘櫻桃的樣子,根本不像一個大型商業集團首腦該有的樣子。


    顧藝和鍾小蔓將他脫下來的外套拉平,仰頭站在樹下,接住他丟下來的一簇簇櫻桃。


    他們坐在樹下的草地上吃櫻桃時,陽光從枝葉的縫隙裏撒落下來,光斑溫暖迷離。


    沈一白將一捧嬌豔欲滴的櫻桃輕輕放在秦昭昭的墳頭,笑著對她說:“秦昭昭,哥哥回來了!”


    是的。


    那個從小離家的男孩回來了。


    院子裏,訓練有素的“前偵察兵”們已經搭建成一個簡單的婚禮現場——長長的紅毯從院外一直鋪到了櫻桃樹下,附近縣城裏順路買來的鮮花做成了一個大大的拱門與櫻桃樹相映成趣。


    早已迫不及待換上了婚紗的皇甫,正在程倩的幫助下,拖著那套長長的婚紗從對麵走過來。她手裏拿著一把杜江剛剛從周圍山坡上采的野花,笑的跟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樣,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你們也該準備了,今天晚上必須趕回清江,來時聽程倩說後天你還有個會的。”


    吃著櫻桃的鍾小蔓忍不住提醒沈一白,沈一白把目光從秦昭昭的墓碑上收回,牽起顧藝的手,向著門口那輛被暫時拆下座位,改成了更衣室的考斯特走去。


    秦昭昭的墓碑是沈一白第二次來晴水時專門開車到鎮子上找人刻的,上麵隻有一個字母——q。那是秦昭昭最喜歡的代號,是從小就被折斷了翅膀的她,注定不能成為的樣子。


    沒有絢爛的煙花、沒有動聽的音樂。


    隻有程倩這麽一個滿臉嚴肅,搞得像是在審判四位新人的證婚人。


    在她的身旁,站著會心微笑的鍾小蔓。她穿著一件淡紫色的薄紗連衣群,為程倩撫平被山風吹起的證婚詞稿。


    在沈一白單膝跪地,將戒指戴到自己無名指上的那一刻,顧藝的心髒停跳了一個節拍。


    淚眼朦朧的她回轉身看向周圍笑著祝福他們的人群,她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小院的周圍已經圍滿了一個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那是晴水鎮上的孩子,是曾經的秦昭昭,曾經的沈一白。


    跟在顧藝二人身後的皇甫明顯也發現了他們,她索性放開了跟杜江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撩起婚紗,跑回車裏,搬出整整一箱糖果,天女散花般向著孩子們拋灑。


    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女孩膽子最大,在大家一窩蜂地跑去搶糖果的時候,瞅準了機會的她索性溜到皇甫闌珊身邊,一下子搬起還剩下三分之一的糖果箱,就要逃跑。


    被皇甫抓住的女孩掙紮著想要逃脫,引得眾人大笑起來。


    顧藝沿著紅毯走上前去,在氣急敗壞想要咬皇甫的小女孩麵前蹲下身來,看著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輕聲問她:“你叫什麽名字啊?”


    倔強的小女孩一把推開皇甫,向前一步,盯著顧藝跟她交換條件。


    她說:“把那箱糖都給我,我就告訴你!”


    她的眼神和口氣像極了初次見麵時的秦昭昭,彼時,她坐在後宮的沙發裏,信誓旦旦地對顧藝說:“給我買瓶酒,我就帶你玩兒!”


    一瞬間,恍若隔世。


    那一天,名叫“小月”的女孩如願以償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糖果。皇甫闌珊卻沒有如願以償地得到自己想要的婚戒。


    “不都說了不要買鑲鑽的嗎,這得花多少錢,多浪費啊。你一個小保安能跟人家沈一白比嗎,你的錢可是辛辛苦苦賺來的。”


    將無名指舉到眼前,盯著鑽戒的皇甫,臉上明明已經笑出了花兒,嘴裏卻還在埋怨不懂得節儉的杜江。好像早就已經忘了前些天拉著顧藝去幫杜江挑西裝,四種顏色各來一套的事情。


    林小桃的視頻請求從千裏之外的清江發過來,視屏裏的她又比上個月胖了不少,據說去醫院檢查,血糖也正常了。


    視頻中大腹便便的桃子姐在命令大寶二寶排排站好後,把手機交給霍東寧,和三個寶貝一起對著鏡頭大喊:“多子多福,長命百歲。”


    “拜壽呢嗎你?”


    皇甫一把搶過顧藝的手機,對著屏幕裏措辭不當的林小桃大喊大叫:“我可告訴你啊林小桃,如果到時候我怕疼不願生,你肚子裏的那個生下來得給我養。放心,我和杜江的財產都會給他繼承的……”


    皇甫的話還沒說完,屏幕上便露出了霍東寧那張大臉。


    “想得美啊皇甫,財產我們笑納了,兒子你還是跟杜江自食其力吧。”


    ……


    穿山而過的高速路,在深夜裏靜得可怕。


    打著雙閃的車隊衝破夜色,把那個名叫晴水的小鎮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把臉貼在中控台上的顧藝,側頭看著聚精會神開車的沈一白。


    笑得很花癡的她,突然想起了十六歲那年的夏天,自己也是這樣把臉貼在課桌上偷看宋浩然的。


    可惜,那時候,她被陽光明媚的青春晃了眼。


    沈一白伸過手來,微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溫柔地提醒她:“睡一覺吧顧藝,天一亮我們就到清江了。”


    是啊,清江。


    那個有海,有愛,有圓滿也有歎息的地方。


    “每年都來偷摘秦昭昭家的櫻桃吧。”


    顧藝這樣提議。


    沈一白嘴角微微上揚,點著頭同意。


    “帶上杜江和皇甫,帶上桃子姐的三太子,帶上鍾小蔓和程倩的男朋友們,我們組團一起。”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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