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嶺,寒風瑟瑟。孤零零的一節列車車廂依然停在鐵軌上,車廂裏的氣氛卻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此時大金表的小情人站在列車座位上,兩手各執一把小巧玲瓏的手槍,幾乎完全掌控了整個車廂的局麵。她一槍指著大金表、金虛真人父子還有東北畫師,另一槍則指著王江寧三人。王江寧也仔細端詳著。這姑娘看起來也就二十歲上下,正是女人最美妙的年華,長發盤在頭上,紅色的皮毛披肩裹在身上,舉手投足卻一點都看不出貴氣,反而頗有些豪放。


    雖然槍指兩頭,不過姑娘的目光倒是一直盯著王江寧的,臉上還掛著不屑的笑容。


    “大偵探,小道長,老娘知道你們功夫好,可是你功夫再好,也快不過子彈,還有這個小白臉,看著細皮嫩肉的,老娘也舍不得破了你的相啊。”這姑娘的最後一句話卻是衝著梅檀說的,梅檀不動聲色地往王江寧和呂衝元身後錯了錯。


    “萱萱!你,你這是幹什麽啊,有話好好說啊!”大金表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金虛真人父子趁亂飛快地互相解著繩子。


    “砰!”一聲槍響,所有人都被驚呆了,姑娘真敢開槍,而且是毫不含糊。大金表這時候已經嚇得呆住不敢動了,眾人一看,大金表的帽子正中間,一個槍眼正在緩緩冒煙。隻要這一槍稍微往下一點點,大金表當場就要交待了。


    “別再喊那個破名字了!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李名錯,再亂嚷嚷,老娘一槍崩了你!”自稱李錯的姑娘說話甚是豪邁,一條腿踩在桌子上,衝著大金表吼了一句。


    嚇得金虛真人父子一起上去捂住了大金表的嘴。


    就在她轉頭說話的時候,王江寧又感覺到身邊刮過一陣熟悉的風。不過這一次,他對呂衝元明顯信心不足,畢竟這位姑娘的槍法和狠勁,遠比他們之前碰到的那些三腳貓強太多。


    果然,就在呂衝元衝出去的一刹那,車廂裏又是“砰”的一聲槍響,隨即傳來十分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這回所有人都已經嚇得躲在各自座位後麵了,王江寧一麵貓著頭躲好,一麵緊張地注視著兩人。


    呂衝元衝上去的時候果然是有所防備,他是頂著金虛真人的銅皮鐵盆衝上去的。看來武功強如呂衝元,對這位雙槍姑娘也是頗為忌憚,人畢竟是快不過子彈。那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便是子彈擊中鐵盆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呂衝元要的就是能抵擋一顆子彈的時間,隻見他猛地把盆甩了出去,自己一個箭步就要衝到李錯的麵前。沒想到這姑娘也是反應極快,第一槍打中鐵盆之後,她毫不慌亂,也不躲閃,飛起一腳就把鐵盆踢飛,兩隻黑洞洞的槍口再次瞄準了呂衝元衝過來的方向。


    然而呂衝元的速度比她更快。


    呂衝元一個飛身,從李錯的身邊劃過,緊跟著一招雙踢腳,竟是硬生生把李錯手中的雙槍先後踢飛,一把直接飛出窗外,另一把則滾到了椅子下麵。這一下著實讓李錯大吃一驚,她急忙一個後躍跳到了自己的座位後麵。


    見李錯的槍被打掉,王江寧抽出棗木拐也衝了上去。


    李錯見狀,秀眉一皺,竟又從腰間抽出兩把彎刀來。這兩把彎刀樣貌甚是奇特,刀並不長,和一般尋常匕首類似,但是彎度很大,刀上還刻著奇特的波浪花紋。呂衝元看到這刀之後,臉色竟是微微一變。李錯嘴角微笑,揮舞著雙刀就衝著呂衝元和後麵迎上來的王江寧砍了過去。


    本來王江寧以為憑自己和呂衝元的身手,拿下這姑娘應該毫無問題,萬沒想到呂衝元竟然被這姑娘攻了個措手不及,節節敗退,自己一時半會兒竟然衝不上去。王江寧看得真切,呂衝元手忙腳亂的,主要是頗為忌憚李錯手上的雙刀。李錯的刀法王江寧完全看不出好壞來,隻是速度飛快,呂衝元手上沒家夥,隻能左躲右閃,十分被動。


    見狀王江寧也顧不得那麽多,大喊一聲:“接著!”就把手上的棗木拐衝著呂衝元扔了過去。


    呂衝元聽得王江寧的呼喊,也不回頭,反手一抓就接到了棗木拐,眼瞅著李錯一刀又砍了下來,呂衝元急忙用這棗木拐迎了上去。隻聽哢嚓一聲,王江寧張大了嘴,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那根堪比精鐵堅硬的棗木拐,竟然被李錯的刀直接削下來一截,若不是呂衝元反應奇快躲開了這一刀,小道士這一下就要去見祖師爺了。


    眼瞅著局麵瞬息萬變,躲在一旁的梅檀突然喝道:“別愣著,趕緊逃!”他這卻是衝著車裏剩下的另外幾個人喊的。


    大金表和東北畫師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倆人對視一眼,這時候大敵當前,也顧不得之前的矛盾了,四個人推搡著翻窗跳出了火車。


    那邊李錯自然也聽見梅檀的喊聲了,她正要回頭,卻被呂衝元糾纏住,脫不開身。王江寧這時候也已經把徐思麗送的那把勃朗寧拿了出來,但想想自己的槍法,隻能在一邊拿著槍瞄著,怎麽也不敢開槍。


    眼瞅著四人跳出了火車,李錯怒火中燒,唰唰幾刀又逼退了呂衝元,一個就地滾,無視了在一旁胡亂瞄準的王江寧,然後十分迅速地把一把刀插回身上,從座位下麵撿起了自己被打掉的那把手槍。王江寧和呂衝元見狀急忙各自躲在座位後麵。然而李錯起身舉槍瞄準的,卻是剛才大聲喊叫的梅檀。


    王江寧和呂衝元都是一驚,正要再次撲出,已經來不及了。


    “砰”的一聲槍響,梅檀一聲悶哼,捂著自己的小腿痛苦倒地。


    王江寧這時候再也顧不得許多,拿著槍站出來和李錯對峙著。李錯也一手舉槍一手執刀,微微笑著指著王江寧。呂衝元見狀立刻回身去看梅檀。


    王江寧頭也不回地吼道:“怎麽樣?”


    呂衝元速度奇快,已經在給梅檀包紮傷口了,一邊包一邊喊著:“子彈穿過小腿!傷得不重,但是血流不少!我先給他止血!”同時傳來的還有梅檀微微的呻吟聲。


    王江寧心中稍定,但還是死死盯著李錯絲毫不敢大意,畢竟這姑娘下手毫不含糊,簡直如女魔頭一般。


    “你帶他先下車!這裏交給我!”王江寧又喊了一句。


    “你行不行啊?”呂衝元此刻也有點慌張,他看了看自己放在行李架上的包裹,若是拿到自己的劍和王江寧一起上,或許還能有幾分勝算。


    “讓你們走就走!哪兒那麽多廢話!”王江寧的語氣中已經帶著怒氣了。


    反倒是李錯愈加不慌不忙,還抽空用握刀的手整理了一下頭發。


    “我在這裏拖累你們,不如先下車。你再返身助他。”梅檀小聲對呂衝元說著,因為疼痛和失血,梅檀本來就白皙的臉上血色更少了。


    呂衝元咬了咬牙,隻得扶著梅檀往車門口走去,順路還帶走了自己的包裹。


    李錯饒有興趣地看著瘦小的呂衝元艱難地把高大的梅檀扶出了車廂,這才對王江寧說道:“大偵探,你還真不怕死啊。”


    王江寧此刻其實已經緊張萬分。不經意間,他竟然已經習慣了總是會在關鍵時刻出現的呂衝元和永遠冷靜鎮定從不慌亂的梅檀二人在身邊。而當這兩座靠山都已經指望不上的時候,他能依靠的又隻有自己了。值得慶幸的是,在此極度緊張的狀況下,他的思維反而更敏捷了。


    “你的目標不是我,剛才梅教授讓他們四個逃跑,你頓時勃然大怒,直接開槍傷人。後來他們兩個走的時候,你卻毫不在意。所以,你想要的,就在那四個人中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個畫師。因為他殺了你的同夥。”王江寧指了指地上教師的屍體。


    “你憑什麽說他是我的同夥?”李錯口中說著,卻刻意不去看教師的屍體。


    “弄斷車鏈殺死列車員,一個人很難做到。在我推測毒殺教師的凶手時,你一直按兵不動,直到聽我推測出凶手在這畫師和大金表之間,便跳出來劫車,顯然是因為你能肯定大金表不是凶手,故而確定了凶手是畫師,於是便不再等了。”王江寧一麵應對李錯,一麵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從眼下的僵局中脫身,“你們不惜殺人弄斷火車鉸鏈,說明這節車廂裏,一定有你們想要的人或者東西吧。”


    “你現在和我說這些,無非隻是為了拖延時間罷了。好讓你的那兩個幫手幫你脫困。哼哼,對不對啊大偵探?”李錯的口氣中滿是戲謔。


    “咱們二人如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何來我脫困一說。這位姑娘,俗話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你手上沒染人命,還有得救。”王江寧被李錯說中心思,登時有些心虛。他確實是打的固守待援的主意,畢竟論槍法,他對自己毫無信心,而李錯的槍法更讓他忌憚。如果呂衝元他們能拉來救兵最好,若是拉不來救兵,就算隻有呂衝元回來,他的勝算也會更大一些。


    然而左等右等,卻不見呂衝元的蹤影。


    “我手上的人命不少了,不用大偵探你費心。不過,你竟能猜出這麽多,我倒舍不得放你走了。”李錯挑眉,對王江寧露出一個異常豔麗的笑容。


    王江寧心跳一頓,正要再問,卻聽到了十分嘈雜的馬蹄聲。他心下一動,向窗外望去,外麵此刻不再是漆黑一片,竟然有眾多亮光伴著馬蹄聲由遠及近。


    王江寧喜憂參半。有人來了,但不知是敵是友。這大半夜的又是在荒郊野外,來者還騎著馬,如果是當地的駐軍,抑或是民團,那自然萬事大吉。但若來的是麻匪,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李錯扭頭看了看窗外的情況,輕輕歎了一口氣,竟是也把槍放下了。


    王江寧頓時大喜過望,雖然他沒看出端倪,但是這李錯看起來是打算束手就擒了,那來者八成是友非敵。


    眨眼的工夫,來人就把車廂包圍了。幾十支火把和幾盞探燈的光打了過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車廂外響了起來。


    “都出來吧。”


    王江寧聽得清楚,卻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說話的人好像就是那個東北畫師!


    李錯率先往車門走去,剛走了兩步,她回頭看了看王江寧,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把槍先收起來。”然後若無其事地踏出車門。


    王江寧一愣,此刻形勢撲朔迷離,反正李錯已經收槍下車了,外麵不管是敵是友,自己這一把槍都對付不了。他急忙把槍收好,跟著李錯緩步走出了車廂。


    車廂外是一片冰天雪地,王江寧跳下車廂,雪雖然不厚,但是踩在雪地上還是一腳深一腳淺的。幾盞明晃晃的馬燈直接照向王江寧的臉,讓他一時睜不開眼。


    過了好半晌,王江寧才勉強看清了眼前的情況。來者共有二十多騎,而且裝束看起來雜亂無章,絕非駐軍或者民團,個個背著長槍短刀,一臉凶悍之氣。


    是麻匪。王江寧在心中哀歎一聲。


    人群中有一人騎著馬緩步走了過來。“這一路坐車還真是夠折騰的,在下萬沒想到寨主竟然也是親自出馬護送在下,之前多有冒犯,寨主辛苦了。”東北畫師皮笑肉不笑地衝著李錯拱了拱手。


    “哪裏,我之前得到消息,有人要對艾大人不利,不放心,這才喬裝跟著上了車,可惜未能相認,讓那惡徒殺人斷車成功,教艾大人受驚了。”李錯也拱了拱手,嘴角卻微微一揚,露出一絲不屑。旁邊有人小跑著牽了一匹馬過來交給李錯,態度十分恭敬。李錯接過馬韁,一個漂亮的飛身上馬。


    “寨主?”王江寧在心裏暗叫了一聲苦。千算萬算,哪裏能算到這姑娘竟然是什麽寨主,而且王江寧發現,來的這些麻匪都默契地向李錯靠了過來,緊緊跟在她身後。看來李錯確實是這些人的頭領。東北畫師的身邊這時候卻隻有兩騎伴隨左右了,而且這兩人的裝束都是一身黑衣,與那些麻匪截然不同。


    這是兩撥人。王江寧立刻在心裏做出了判斷。李錯和這位喚作艾大人的東北畫師,聽著說話客客氣氣的,但是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暗藏殺機。


    醍醐灌頂般,王江寧忽然想通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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