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完錢叔之後,陳青山與阿喃便離了空明坊。而坊內有一人,穿著的是道袍,卻又不像是坊內的尋常道士。對比於普通道士而言,此人身上的煙火氣,書卷氣多了些,更像是入世的讀書人,而非出世的道人們


    自陳青山與阿喃入空明坊的那一刻起,這人一直便若有若無地盯著阿喃與陳青山,直到阿喃與陳青山離開,其才將目光收了回來。


    其喃喃道:“我們白鹿丟了太阿,如此便以空明坊的那份前朝氣運來償還一些吧。”


    話罷,此人額上豎瞳打開,若神明的眸子,幽幽之芒散開,想要尋找那因為錢叔隕落,而重新散於空明坊的人前朝氣運。


    此人何人,正是那一直隱忍不發的白鹿院首,為了心中的謀劃,就連白鹿的半仙器太阿碎了,白鹿院首都沒有出來說半句話。


    前朝氣運三分,而其中一成在空明坊,這一成氣運,足以讓白鹿院首破入八境。


    白鹿院首欲入主空明坊,或許有與聖衍書院爭鋒的意思在裏麵,但其二,卻是為這空明坊的氣運而來。


    空明院首生有天眼,所以見得到空明坊之上的前朝氣運,他或許也是這大唐除道十三外唯一能看得到氣運之人。


    按天眼指引,白鹿院首穿著道袍徑直往錢叔生前所居的樓走去。


    旁邊有道者迎麵走來,卻未對白鹿院首的身份沒有產生半絲懷疑,顯然白鹿院首是用了些手段的。


    準八境的修為,在這空明坊已然能夠做到瞞天過海。


    “應該便是這了。”白鹿院首輕聲道,臉上多了些笑意,他能肯定,將這一分氣運化為己用後,他會再進一步,有了與聖衍爭鋒的真正資本。


    至於那太平侯陳青山,賬也應該是要算的,不過得等個機會罷了,白鹿院首有的是耐心。


    來到樓下,雕花的木門有些老舊,白鹿院首伸手推開木門,或許是因為錢叔已死的關係,這樓內的氣息散去了一些,變得沒有那麽渾濁了。


    “吱呀”一聲。


    這老舊的樓板發出呻吟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崩塌,白鹿院首踏上樓梯,直往錢叔所居住的四樓。


    白鹿院首抽了抽鼻子,拂袖清風起,“哢嚓”一聲窗戶被推開。


    在白鹿院首的天眼所視之內,錢叔的椅子之上,臥著一團精純無比的黑氣。


    “得來全不費工夫啊。”白鹿院首笑了起來,伸手就要去觸摸那團黑氣。


    感受到有人到來,黑氣亦複蘇了,如同個團子,在椅子上,上下躍動之後,便主動朝著白鹿院首而來。


    黑氣化為一尾遊魚,主動張開了嘴巴,嘴中數不盡的黑色利齒,似一個黑洞,一口便咬在了白鹿院首伸出的手指之上。


    “等等?!”白鹿院首忽然麵色大變,掌上法力奔湧,想要擺脫此魚,但此魚絲毫不受法力影響,反而目露享受之色。瞳孔之中猩紅色之芒大亮,瘋狂擺動著尾巴,通過白鹿院首的手臂,向其腦袋上鑽去,欲要占領其識海,奪其神智。


    “這不是氣運,氣運已經被人吸收了,唯留下氣運腐朽而產生的厄運而已!”白鹿院首大呼,心神震動起來。


    這空明坊內,有人先自己一步下手,取走了空明坊內的那一成前朝氣運。


    黑魚已入識海,白鹿院首竭力抵擋,麵容上露出了掙紮之色,雙手捂住腦袋,額上手上,青筋暴起,密密麻麻的是汗水。


    在這長安城的接連失利之下,白鹿院首已然心神不穩,現在又由喜轉悲,心境已然大起大落,更平時無法比較。


    黑魚有心算無心,白鹿院首根本無法抵擋,一絲又一絲的黑氣在白鹿院首身上冒出,遊走於其周身,卻又不散出樓外。


    一柱香後,白鹿院首停止了掙紮,眸子中多了混亂之意,一襲白衣亦慢慢染成了黑袍。


    “太平侯,陳青山,還有那個拿葫蘆的小道士。”白鹿院首閉著眼,口中冷冷地吐出了陳青山與道十三的身份。


    白鹿院首原本白色的識海已經完全化為了黑色,黑水之間,是一條龐大的黑魚。


    直到識海完全變黑之時,白鹿院首已經知道了,是那道十三的葫蘆取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成氣運,而這道十三又是陳青山引來的。


    太阿破碎,阻止自己入空明坊,又害得自己厄運纏身,這一切的因果,都當落在陳青山的頭上。


    一恨再恨。


    白鹿院首現在對陳青山的恨意已然滔天,隻是如今狀態下的白鹿院首,還不知道算不算得白鹿院首。


    白鹿院首麵無表情,伸出手掌一劃,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裂紋來,踏入其中,不見了影蹤。


    剛剛白鹿院首所施展的,是八境之修的標誌,須彌,可橫跨空間,隨時到達自己想去之處。


    對於走出空明坊後的陳青山,這樓內發生的一切,他自然是不知。


    陳青山與阿喃出了空明坊後,陳青山便取出青木,直奔星軌而去,由於司天監之主未歸,取走了幽熒,少了星辰之力的支撐,所以此時的星軌之上的運行的法舟要比平時少了許多。


    流風自青木周身而過,帶起呼呼的風聲來,青木之上的防護陣法並未開啟,隻因阿喃說她想吹吹風。


    阿喃坐於陳青山身旁,將頭搭在陳青山,青絲搖曳著。


    “青山,你什麽時候娶我啊?”阿喃語氣輕柔,向陳青山問道,隻是陳青山沒有發現,阿喃的臉色白了些,如同正承受著什麽痛苦。


    陳青山沒想到阿喃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一時間居然答不上來。


    是啊,自己要什麽時候娶阿喃呢。


    陳青山伸出手,撫摸著阿喃的腦袋,思考著這個問題。阿喃下意識往陳青山的懷中靠了一下,陳青山用另一隻手將阿喃緊緊抱住。


    一個念頭出現在陳青山腦海之內。


    “等找到阿喃的爺爺之後,我現在是太平侯,我向陛下要些人馬,去尋阿喃的爺爺。待尋到他老人家之後,我們便在他老人家的見證之下成婚。”陳青山說道,畢竟大婚之事,總要有位長輩來見證的,而陳青山父母早夭,孑然一人,沒有什麽長輩。


    至於阿喃,又與黃家兵廬斷了關係,若說二人還有什麽血緣關係上的長輩,也就隻有那位失蹤的東都槍仙黃百甲了。


    “可以嗎?阿喃。”陳青山輕聲問道,在尋求阿喃的意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合不合阿喃的心意。


    “爺爺見到你,應該會很高興的。”阿喃聞言,眉目含笑。


    阿喃高興的是陳青山給出了承諾,且陳青山還惦記著自己的爺爺。


    “有你這句話便好。”阿喃聲音小了些,有欣喜也有遺憾。


    “隻是青山,我或許等不到那個時候了。”阿喃補充說道,將頭埋了下來。


    “什麽等不到那個時候,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陳青山隻當阿喃是在開玩笑,抬頭望向暖陽,晨光熹微,想讓阿喃看一下今日的晨光到底有多好。


    未等開口,陳青山腦海中多了些東西,極其不好的預感在陳青山腦海當中炸開,如劃破混沌的一道霹靂,腦袋轟鳴。


    陳青山身軀一震,看向懷中的阿喃,隻是不知何時,阿喃已經陷入了昏迷當中。


    一道赤紅手印赫然出現在阿喃的肩膀之上,是亂神教宗的荼蘼手印,中此手印者,會被吸收生機而亡。


    亂神教宗答應亞聖放人,但沒有答應要讓阿喃活下來,一名背叛了亂神教的禍蛇神女,顯然是死了最好。


    所以在放人時,亂神教宗拍了一下阿喃的肩膀,並種下了荼蘼手印。荼蘼花開,開得絢麗,但花開之後,便是永恒的凋零,這便是荼蘼手印。


    此荼蘼手印,在陳青山入空明坊之後,便發作了,隻是阿喃不想讓陳青山擔心,便以岐山禍蛇的修為去壓製。


    阿喃想來岐山禍蛇曾經是八境巔峰,而亂神教宗亦隻有八境,那以岐山禍蛇的能力,應該可以慢慢拔除。


    隻是阿喃忘了,現在的岐山禍蛇修為大損,亦低估了亂神教宗荼蘼手印的威力。


    就在剛剛,隨著二人入星軌,阿喃體內岐山禍蛇便一聲嘶鳴,壓製不住荼蘼手印了。


    所以阿喃才問了陳青山什麽時候娶自己的問題,她想要個答案,因為以後她或許便聽不到了。


    “有辦法的,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荼蘼手印而已,你先好好睡一覺吧,其他交給我來解決。”陳青山自儲物戒指內取出了命劫丹,給阿喃服下。


    “這不知道說你善解人意好,還是傻好,受了傷也不跟我說,居然想著自己承受下一切。”陳青山用手指刮了刮阿喃白淨的額頭,有些心疼。


    荼蘼手印吸收的是生機氣血,而這命劫丹,正是氣血大藥,隨著命劫丹入口,阿喃的麵色紅潤了些。


    陳青山鬆了口氣,立於青木船首,懷中抱著阿喃,運足修為,大喝:“太平侯辦事,無關人等,速速讓開!”


    也不管前方的法舟讓是不讓,青木之上,防護開啟,直直撞了過去,化為青色流光,直奔聖衍書院。


    陳青山想著,那聖衍書院的亞聖還要了凡大師,或許有辦法,去解決這荼蘼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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